第50章

    赵祁慎似乎还喊人再去拿了来,那时她已经眼前都重影,推脱了一下,倒没让她再接喝。
    再后来依稀记得是两人是席地而坐,她还歪到他(身shēn)上去了,然后是如今当了戎衣卫千户的卓宏进来说了几句话。
    那是许志辉的得力助手,到底是担忧主子的安危,没带着离京。
    迷糊间她听到两人说了什么暗探杀人?
    顾锦芙揉按额角的手骤然就停住,一个激灵,茫茫然的双眸变得清亮,直接就跳下龙榻。
    刚才还没意识到睡了龙榻是大不敬,如今再被记忆里的片段一冲击,居然是出了(身shēn)冷汗。
    她一边(套tào)着靴子一边往外去,离得槅扇越近,听到的声音就越发的清晰了。
    “太后受惊,朕自然是要去探望的。”
    她就想抬脚迈过门槛,(身shēn)前飘起的一缕发丝让她又收了回去,反手一摸头上的冠,竟是不在了。
    怎么连冠都丢了。
    灌了一肚子的黄汤,果真误事!
    她只好再回到室内,在半明半暗室里找自己的宦官帽,终于是在榻尾那里找着。又快速跑到铜镜前,熟练的挽起固定,平素那个精明利落的魏公公就回来了。
    “你怎么醒了。”
    (身shēn)后突然响起声音,顾锦芙被吓得险些要叫出声,转(身shēn)去看还穿着中衣的少年天子“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赵祁慎双手往袖子里一插,一脸无辜“不是以为你还睡着吗。”
    顾锦芙拍了拍(胸xiong)口,(情qg)急间去抓了他袖子问“昨晚卓宏过来是做什么的?”
    他低头看了眼她青葱似的手指,脑海里是昨晚她难得显露的姑娘家样子,长发柔顺披下,依在他肩头说万幸遇着你了啊。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
    到最后反倒是他在哄慰她。
    平时一点小事就冷脸跟头狼一样记仇的人,也就上回被狗追哭过,昨晚居然也哭得呜呜的。
    “帮我更衣,带你去看,你就知道了。”他还在为她昨晚的婉驯悸动着,说起话来都极温柔。
    顾锦芙有一点点察觉,疑惑着与他到屏风后。
    帝王的衣裳,哪怕是常服都比他在王府的穿着还繁琐。她不时蹲膝弯腰,一丝不苟,动作又行水流动般,这时就能显示出她(身shēn)为女子的细腻。
    赵祁慎看着两人被烛火拉长的(身shēn)影,就投映在墙上,不时分开又重叠,有一种旖旎的纠缠。
    他看得入神,顾锦芙最后再帮他整理好襟口,想到昨晚自己的不清醒,抬头问道“昨儿我没有说什么不敬的话吧。”
    他垂了凤眸,嘴角一上扬笑道“倒没有大不敬的,就说你以后要嫁我。”
    顾锦芙惊悚得被自己唾沫呛着,直咳红了脸“我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说了,还把我按(床)上。”
    顾锦芙拍着脑门呻|吟一声“您当我是疯了,那都是醉话。”
    赵祁慎斜眼看她,抖了抖绣纹斑斓的宽袖,没有说话抬步往外走。
    顾锦芙还在为他的话心惊胆颤,见他没理会自己走了,握了握汗津津的手。
    她个乖乖,这事肯定是他在开笑,她哪里能说出要嫁人的话,要嫁也不可说嫁他啊。和这主处了那么多年,天天见着,握着他的手都跟握着自己的一样,还差她三岁呢。
    她一直认为,男人还是要年长一些的会疼人。
    顾锦芙还是相信自己不会这么少根经说那种话,这就是个尽给她添麻烦的主儿,疯了才会说要嫁他!
    她安慰了自己一通,连忙跟上。
    外边天际微微泛白,光晕朦胧,有一颗不知名的星子仍能看到光辉,是夜与昼的融合,有着神秘气息的美景。
    赵祁慎坐上龙辇,由宫人侍卫簇拥着往慈宁宫去。
    他神色淡淡,顾锦芙觑了几眼,心里就在琢磨慈宁宫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他总不能气到叫人去刺杀刘太后了吧。
    可他气起来,也不一定。
    这主在建兴可是横着走的。
    在揣测间,慈宁宫就到了,外围都是侍卫,那个衣饰,是戎衣卫的人。
    那是谁在里头?
    昨晚当值的卓宏,如若调动人,应该是要经过卓宏。
    她扫了几眼,在庭院里扶了赵祁慎下辇,任他(热rè)(热rè)的掌心搭在自己手上“别进内室。”
    他提醒一声,没头没脑的,顾锦芙记在心里,哦了一声。
    进了(殿diàn),发现站在大(殿diàn)中的竟然是出了宫的郑元青。
    他怎么就进宫了,是刘太后诏进来的?
    这可是天子亲卫,刘太后一点顾忌也没有?
    众人见到天子前来,忙跪下高呼万岁,顾锦芙一众侧向刘太后见礼。
    一通礼节后,赵祁慎也不等刘太后叫自己坐,便自己先落了坐,手一抬搭在扶手上说“朕听闻出了事就过来了,太后可有受伤。”
    他大刀阔斧地坐在那里,下巴微微抬高,凤眸懒懒朝高座上的太后望去。
    这样的态度说是来慰问,倒不如说是来挑衅的。
    顾锦芙低着头站在他(身shēn)后,眼珠子在乱转,刚才余光扫到内寝,里头也围了不少戎衣卫的人。
    刘太后这会还捧着(热rè)茶在发抖,神思恍惚,根本没应赵祁慎的话。
    赵祁慎便朝一边的郑元青扫了眼,郑元青忙来禀道“陛下,臣接到太后娘娘的懿旨,说是近(身shēn)值夜的刘喜公公被吊死在她(床)前。臣便直接进了宫来,刚才看过刘喜所在地方,确实是被吊死,且门还被反栅着的,外头也没有宫人听见声音。”
    “这般蹊跷?门锁着,刘喜是怎么被人吊上去的?”天子语气仍是懒洋洋的,郑元青拱手再回道,“确实蹊跷,所以臣还在查。”
    顾锦芙听到这儿终于知道赵祁慎做了什么,居然是叫人把刘喜杀了!还挂在太后(床)前,可不得把刘太后吓死!
    她暗中咂舌,所以他是不是对老王妃如今(身shēn)处何地心中有数了?!
    刘喜可是刘太后心腹。
    顾锦芙在此际又突然想起建兴王府有一部份侍卫的来头。
    那帮侍卫前(身shēn)都是番子,最早是戎衣卫的分支,后来被赐给了年轻的老建兴王,培养成了亲兵。
    潜伏暗杀这样的手段是最为擅长的。
    这时,有戎衣卫出来给郑元青低声禀报着什么,边说话边摇头,一筹莫展的样子。
    郑元青吩咐几声,不一会,顾锦芙就看到有人抬着个拿布裹着的尸体出来,很快就出了慈宁宫。
    刘太后在看到尸体的时候又是猛然一抖,忙闭上眼,可是一闭上刘喜吐着长长舌头,面色青紫的那张脸就会浮现在眼前。她只能再把眼睁开,在恐惧中狠狠摔了手中的茶碗。
    刘太后倏地发脾气,(殿diàn)里的人都噤了声,只见她双目赤红看向赵祁慎,那个眼神像要把他当场生吞活剥了!
    赵祁慎见她看过来,微微一笑,清风明月般俊雅,说道“太后且放心,朕一定会叫人查个水落石出,如若戎衣卫的人不顶用,朕手上还有些厉害的番子,最擅长循着蛛丝马迹刺探。”
    刘太后瞳孔猛然一缩,狭长的双眼里泄露出她的恐惧。
    番子、番子——
    人是赵祁慎杀的,一定是他杀的!!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从来没有这样惶恐过,即便是儿子突然归天,朝中一片混乱的时候也没有。
    赵祁慎今天无声无息杀了刘喜,下回是不是也能无声无息杀了她!!
    他是来威胁她的!
    强势的刘太后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也从来没有人敢在她跟前这样嚣张过,赵祁慎就不怕她把他母亲给杀了泄愤?!
    赵祁慎似乎是有能看透人心的本事,在此时又说道“太后此时的心(情qg),朕也了解。就如同朕恨那些掳走朕母亲的歹人一样,不过朕是说到做到的人,只要朕的母亲少根一头发,朕绝对会诛她一姓。”
    “放肆!!”
    刘太后猛然一拍扶手,可是放肆二字出口后便脸色惨白。
    她在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中失了冷静,这算是自己认了就是歹人。
    郑元青听到这一声心猛然地下沉。老王妃一事他就觉得蹊跷,居然是刘太后所为?!
    赵祁慎就是来撕破脸的,对刘太后这种威吓不屑一顾,站起来理了理袖子,余光扫到外头天已大亮。
    宫门这会开了。
    他什么也没有再说,迎着外头明亮的光走去。
    顾锦芙紧紧跟上,扶着他跨过门槛地时候,轻声在他耳边说“太后快要气晕过去了。”
    正说着,就看到有人自宫门匆忙进来,竟是刘太后的侄子,如今就在五城兵马司挂个职混(日ri)子。
    他一路哭丧着脸,连看到赵祁慎都没反应,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往(殿diàn)里去,然后就听到他给刘太后哀嚎道“——姑母要给侄儿作主啊,有歹人居然敢在侄儿府里杀人,直接扔到了侄儿(床)上!”那人被砍了头,他正跟小妾翻云覆雨,直接把他给吓晕过去了!
    顾锦芙就抬头看赵祁慎。他凤眸低垂,正好对上她的视线,认真地说“等这些事忙完,再说说你要嫁我的事。”
    顾锦芙险些就给他跪了,咧嘴苦笑道“您在这种时候就别再开我玩笑了?”
    刘太后和刘家还不够他出气的吗,还非要带上她。
    顾锦芙心里啧一声,暗赞我见犹怜。
    不过面相有点眼熟。
    她还在想着,那女子已经跪倒,腰(身shēn)盈盈拜磕“秀琴叩见陛下。”
    秀琴、秀琴,顾锦芙猛然想起这人是谁了,在神色不明的赵祁慎耳边说了句“刘皇后跟前的贴心宫女。”
    赵祁慎凤眼里的(情qg)绪愈发复杂,眸光沉沉盯着肩头还在轻颤的秀琴。
    顾锦芙听着细碎的低泣声,眼角余光偷偷扫向(身shēn)边的少年天子,却见他不知在想什么。她索(性xg)再问“原来是娘娘(身shēn)边的人,秀琴姑娘在这御花园里哭什么?”
    秀琴能感觉到赵祁慎(情qg)绪不明的视线,就落在她头顶上,让她心脏跳得一下比一下块。听到顾锦芙问话,忙让自己镇定一些,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哀哀地说“奴婢不小心跟丢了娘娘的白绒,那是大行的陛下赠给娘娘的。奴婢寻了好久也寻不到,心里害怕,一时没忍住奴婢不是故意扰了圣驾!”
    是丢了狗啊。
    顾锦芙恍然似的点点头,再细细去打量秀琴,发现她柳叶眉,桃花眼是个极漂亮的姑娘。
    她便又去看赵祁慎,赵祁慎那双狭长的凤眼也正好望向她,她朝他咧嘴一笑。
    赵祁慎心里头霎时五味杂陈,这个叫秀琴的明显在算计他,青天白(日ri)的要勾|引他。她居然还笑得那么灿烂,还置(身shēn)事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他为之气结,难过的想顾锦芙不仅根木头,还是个空心的,她就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神色一沉“不但弄丢了主子的(爱ài)宠,还敢不顾规矩在御花园里逗留。魏锦按规矩,要怎么罚?”
    罚?!秀琴惶惶睁大了眼,天子就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吗?!
    还是自己长得不够美艳?!前任陛下见到她的时候,也有被她迷住的时候,只是刘皇后一直未有孕就压着,没让她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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