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抵达
李傲雪没想到李慎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毕竟他自己灵根还没测呢，倘若之后测出没有灵根，无法入天衍宗修行，那到时候回了李家，真不知他会面临怎样的责罚。不过她更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把话语引向了她。
全场的目光一时间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异彩纷呈。
台下的众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的兴味盎然。李烨林望过来的目光暗含警告，而孙氏的则如同淬了毒。李慎看着她，眼睛里有一些忐忑，还有一些期待。而一旁的华莲仙子，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则带着一些探究。
虽然李傲雪确实没想到李慎这么冲动，但没想到归没想到，她本来就不准备放过这个害人之心十分明显的继母。如今借着李慎这个机会，她当然要实话实说了。
李傲雪面对众人的目光，神色镇定道：“前两天我的丫鬟鸢尾确实给我端来一碗药，说是夫人让端过来的。”
她此话一出，李烨林和孙氏的面色都变了。
孙氏恨得牙龈都要咬碎了，却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她心里恨不得把高台上那个先前一直在她面前装的小贱人给撕成碎片，面上却是柔柔道：“你也知道你身子不好，母亲专门让人给你熬的补汤。你，你就算不喜欢母亲，也不能这样说我啊。”
她身材娇小，掩面欲泣，这副情态当真是又温柔又可怜，看的在场之人心里都忍不住生了一些怜悯。虽说她先前确实一声尖叫吓着许多人，但或许也是因为太惊讶，毕竟大家刚开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难免抽了口气，而这位李家二房的夫人，可能也不过是嗓子比常人尖了一些。
李傲雪不为所动，只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我前几天从楼梯上摔下来，身上全是淤青，一直在外敷用药。母亲连大夫都不曾为我请一次，而且以前连我生病发烧都没来看过我，只有前两天突然让我喝药。我当时想到过两天天衍宗就要来映月城收徒了，因此我留了个心眼，就没有喝那些药。”
她说到这里，不去看孙氏渐渐已经变得铁青的脸而是转头看向了华莲仙子：“我把那些药全都倒在了我的床褥上，还留了一些药渣在上面，一直用被子盖着，没有叫人发现。仙子如果不介意，我想叫人将那床褥带过来，然后请大夫或是仙人们查验一下，就知道我母亲有没有说谎了。”
李傲雪说到这里，又装作黯然神伤道：“我的房间离主屋很远，又偏僻，连光都照不进去。从厨房到那里挺远的，应该有很多人看到当日鸢尾给我送药去了吧。”
华莲仙子先前探究的目光已经转为欣赏，她道：“自然不介意，而且我觉得交给我们来查验会更好，毕竟这等修士阴人的法子，还是我们更清楚。”
台下孙氏的脸色彻底变青，柔弱的姿态再也装不下去了。她眼看逃不掉了，索性撕破脸皮，怒骂道：“你这个贱人，让你喝药为什么不喝！不重嫡母，贱人贱人！”
李傲雪还没说话，孙氏就被一巴掌打翻在了地上。
站在一旁的李烨林收回手，怒道：“毒妇！害人还有理了！”他此刻几乎气得浑身发抖，原本李烨林还想给这个女人，给自己的家族在外人面前留点颜面。但是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城中大小家族都已经知道这件事。颜面已经丢光，他所能做的就是摆出自己的态度，让别人知道李家只有这一个是贱人，他们整个家族还是治家严谨的。
更何况，这个女人确实该打，对家中的小辈下这样的毒手，这恶女人是想他李家从此在映月城抬不起头吗？！
高台上的李正见此情形失声叫道：“娘！”
孙氏被打翻在地，常年保养得当的白皙的脸上肿出一个巴掌印。她原先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鬓和满头的发钗通通都散乱了，华贵的衣料上沾满了尘土，嘴巴里的肉给牙齿顶破，磕一下就吐出一口血来。她伏在地上，先是嗬嗬了两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在场众人先前对她那点怜悯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些家族中的小辈看见这样的场景，心里还有些害怕。
李烨林怒道：“你还有脸笑！”
孙氏低着声音道：“我没脸，我怎么没脸？你们李家自从把我娶进门，李老二何曾看过我一眼！他整日里花天酒地，留我一人独守空房，还一个接一个地抬女人进来，生下那么多孩子！我恨，我不甘心！”
李烨林斥责道：“毒妇！真是毒妇！枉我从前替我二弟寻人时，还听过你的贤惠名声，没想到这样小肚鸡肠！你就是恨他冤他，为什么还要对孩子下手！孩子总是无辜的！”
孙氏抬起眼来，一双眼睛通红：“无辜！他的孩子无辜，我的孩子不无辜吗？！我的正儿本是嫡长子，不管他修不修仙，这二房的一切合该都是他的！现在平白多了那么多兄弟分薄了他父亲的爱，日后到头来还要被分家产！他们的出生就是原罪！何况我又没有要他们性命，只是想叫他们永远都别想越过了我儿去！”
李烨林心头怒极，几乎想一刀劈死这个女人。只是他刚要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拔刀，高台上的李正就飞奔下来了。他痛哭流涕，只身扑到孙氏身上，抬起泪眼来高喊道：“大伯，不要！”
场面一时僵持住。
李烨林也不想把场面弄得太难看，毕竟天衍宗的人还在这里。他硬邦邦道：“孙氏德行有失，谋害子嗣，按家法发配静思室，终生不得踏出静思室半步。”
他说完，也不想再多看地上的人一眼，对着身旁的侍卫直接道：“拉下去吧。”
“慢着！”
台上华莲仙子骤然出声，她面上冷若冰霜，口气十分强硬：“李正被这样的母亲教导，先前还试图掩盖事实。我天衍宗门风严谨，要不起这样心机深沉的苗子，还请李家家主将李正一并带回。”
李烨林陡然一惊。他还未说话，就见先前已经放弃挣扎，瘫在地上任由侍卫拉着，即将被拖走的孙氏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她突然发力，一下挣脱猝不及防的佩刀侍卫，当即跪地猛然磕头，几乎将额头磕得头破血流：“仙子在上！这些都是民妇一人的过错，请仙子高抬贵手，放过我儿。我儿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个不错的苗子，都是我一人的错，请仙子高抬贵手！”
华莲仙子并不理会，转头问李傲雪：“你原谅她吗？”
底下两人两人一愣，孙氏毫不犹豫，磕头更重，反复念叨道：“雪姑娘，先前害你忽视你是我的不对，但是正儿是你的弟弟，你帮帮他，行行好，他毕竟是你的弟弟。你要杀要剐都可以冲我来！”
李烨林也正色道：“小雪，不要意气用事。”
李正看过来，一双泪眼中闪烁着期待。
李傲雪没想到华莲仙子会问自己的意见，她毫不犹豫道：“我不原谅。”
先前李烨林说孩子无辜的时候，孙氏说他们的出生就是原罪。既然对方是这么想的，那按照对方的说法，即便这件事李正没有插手，那他也是有罪的。孙氏害得李家其他人无缘仙途，即便李正没有插手，那最后得了好处的还不都是李正吗？他在仙途上的前行不也是带着罪过的吗？
更何况，李傲雪想起先前从记忆里看到的那些灰色的画面：她从记事起就孤独一人，父亲继母都不理她；她小心讨好，却被李正带头排挤；她发着高烧，脑子差点烧糊涂了，也没有人来关心，若不是从小陪伴她的丫鬟莲蓉冒着大雨去请了大夫，她就要孤独地死在病床之上了。而救了她的莲蓉却从此一病不起，她没有钱，李家也不会为一个丫鬟看病，最终唯一陪伴着她的莲蓉也撒手人世了。
她不是原身，她没有资格替原来的李傲雪去原谅一个伤害了她的人。况且，她并不想原谅。
华莲仙子听罢，就转头对身后的天衍宗弟子道：“李正除名。”
那天衍宗弟子应了一声，干脆利落地将花名册上李正的名字划去了。
孙氏爆发出一声惨叫，继而是怒骂。然而很快，她就被塞上嘴巴拖走了。
李傲雪没有再在场中停留下去，而是站到了高台的另一旁。
收徒之事继续进行。
很快，李慎也被测出了灵根，还是火木双灵根，入了外门。他的脸上很有些兴奋，还有些结后余生的喜悦。李傲雪原身的青梅陆双也被选上了，是三灵根混杂，也入了外门。
陆双下场后就蹦蹦跳跳地来到李傲雪身边，冲她竖了个大拇指，笑道：“傲雪你今天好厉害，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李傲雪心头一动，装作自然道：“是吗？”
陆双笑道：“是啊，不过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以前的你太容易被欺负了，现在知道反抗就好了，不要让别人轻易欺负你，不然他们就只会变本加厉。”
李傲雪轻轻笑道：“好。”
又过了好一阵，收徒之事进行的差不多了，华莲仙子开始指挥新收的人登上飞舟。
李傲雪他们坐的这叶飞舟人数相对较少。她一登上去，就能看到偌大的空间里只在前端坐着几个人。那几人同他们年纪相仿，其中一名少年丰神俊朗，白衣蹁跹。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位少女，容貌娇俏，穿着粉色的裙裳。不过对方看她的模样十分冷漠，李傲雪也与他们完全不熟，只是往那边匆匆瞥了一眼，就与陆双和李慎三人寻得一处位置坐下来。
华莲仙子道：“飞舟上的弟子们坐好了，我们马上启程回天衍宗。”
李傲雪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底下坐着的法器有些晃动，眼前的视线在慢慢提高，映月城城主府的院子也在越变越小，而天上的云朵似乎都离他们更近了。
陆双忍不住在旁小小声尖叫道：“哇，好棒啊，我们在飞诶！”
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充满着对未知的好奇。李傲雪被她感染，也很高兴。
飞舟的速度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路，过了一天一夜，在第二日清晨，他们终于赶到了天衍宗的境内。
李傲雪从睡梦中醒来。
清晨的天际带着乳白的薄雾，他们空中前行。李傲雪低头看下去，只见各型各貌的山脉连绵起伏。期间散落着零零星星的小镇集市，烟火袅袅，人如蚁行。
再往前看，就是一片山谷，绿意盎然，两边的崖壁飞流直下，轰鸣阵阵，白花花的水沿着河谷蜿蜒流淌。李傲雪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白雾飘渺，似散非散，隐隐露出远处好几座大峰的峰尖。
“这一片就是天衍宗所在的灵脉，前面不远便是宗派所在地。”一旁御剑飞行的天衍宗弟子见她醒来张望，便好心为她讲解。
李傲雪的双目映出天边的朝阳，一双眼瞳熠熠生辉。
这，就是天衍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