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

    程意比陆礼成大一岁。
    是陆礼成高中同年级同班的同学。
    那时陆礼成身边的玩伴大都是和他一样的富二代,家长对于他们的要求不过就是能少惹点事,至于学业,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陆礼成不同，他除了是这群人中富豪指数最高的人以外，还是老师心目中最喜爱的优等生。
    所以他不可避免地成为全校最受瞩目的学生，同时也无可奈何地成为——最难交到朋友的那一个。
    整个少年时期，除了顾天恒和陈逸飞这两个从娃娃时期陪伴的好兄弟以外，他没再交到其他任何真心的朋友。
    而程意，算作是这一切按部就班中，唯一的意外。
    陆礼成高三那年,陈逸飞毕业去读了大学，顾天恒也在顾妈妈的安排下进了一所全封闭的私立贵族高中,三人就此短暂分离。
    没了两兄弟的陪伴,陆太子爷最后一年的高中生活，就只能用无聊透顶四个字概括。
    他那时习惯了独来独往，空余时间大都是在操场的看台上玩手游。
    程意被一群富二代围在操场上找麻烦的那天,碰巧他沉迷上了新的游戏——赛车竞技类。
    所以当一群人在他面前叫嚣时,陆礼成十分不耐地摘下耳机,冲着其中带头的黄毛“喂”了声,声线偏凉：“你吵到我了。”
    为首的黄毛认出他是谁,于是谄媚地笑了笑,一边跟他套近乎,一边摆手示意自己的人先散了。最后在陆礼成冷漠的眼神中适时闭嘴,歪头看了程意一眼,警告道：“下次小心了。”
    一群吵闹的人离开后，陆礼成重新把目光放在手机上，专心研究他的新宠赛车游戏。
    程意对像他这样的富二代一向瞧不起，也并没有因为他的“好心”解围而表露出半分感谢。
    只是在经过他身边时，无意中瞥见他手机屏幕上的内容，而下意识驻足。
    过了一会儿，程意突然低声问：“你喜欢赛车？”
    陆礼成思绪未断，随口应道：“嗯。”
    “3d的呢？”
    “我现在玩得就是……”陆礼成话说一半，反应过来什么，顿了下，仰头看向发声人，“什么意思？”
    程意冲他笑笑，言简意赅道：“真人版赛车游戏，你有没有兴趣？”
    大概是所有男孩子都对未知的竞技领域有种憧憬，刺激感对于十七八岁的少年来说，总是有种强烈的诱惑。
    于是在那个明媚的午后，陆礼成鬼使神差地跟着程意去了一个地方。
    在那里，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热血、什么叫做竞技、什么叫做不可磨灭的激情。
    程意带陆礼成去的是一场职业摩托车选拔赛，在场的车手大多和他们年纪相仿，刚成年的少年们激情澎湃，为自己心中最酷的那个念头拼尽全力。
    陆礼成站在现场，跟随比赛开始的枪声，完完整整地观看了整场赛车比赛。
    结束时，现场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兴许是受现场气氛的感染，陆礼成也情不自禁地陷入那种热闹的氛围当中，直到现场的观众与车手都相继离去，他还沉浸在那一种热情中，久久无法冷静下来。
    于是自那以后，程意和陆礼成的关系自然而然熟络起来。
    因为了解甚多的原因，程意经常会带着陆礼成去观看摩托车赛车比赛，有时是职业联赛，有时是车手们自发举办的地下赛车比赛。可无论是哪一种，赛车的宗旨和理念没有差别，竞技的魅力始终吸引着少年的向往。
    没过多久，程意便带着陆礼成去了自己领导组织的地下车队，结识了不少同龄爱好者。
    可渐渐的，陆礼成开始疑惑，这群年幼的少年，明明还没达到法定的驾车年龄，却已经行驶过无数赛道。
    他去质问程意原因，而对方却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眼神里装满嘲弄：“没到年龄又怎样？谁会在意这些。”
    他们都是极富个性的少年，没人愿意自己的青春因为一些所谓的规定，而变得墨守成规，没有一丝乐趣。
    以黄毛为首的那群富二代是这样，以程意为首的这群地下赛车党同样是。
    不羁、个性、绝不被规定所牵绊，才是他们真正信奉的理念。
    可陆礼成不是。
    玩儿可以，不碰底线，是他唯一的宗旨。
    于是陆礼成开始渐渐和程意疏远，几次职业联赛的现场比赛他也一一缺席。三观不同，这是无法继续做朋友的根本原因。
    临近高考的时候，程意再次向陆礼成发出一同观看比赛的邀请。
    彼时两人已经有很久没再联系，陆礼成在犹豫如何拒绝的时候，程意开出了一条十分诱人的条件。
    他说：“你来，我就告诉你原因。”
    ——“为什么要做违反规定的事情？”
    ——“你来，我就告诉你原因。”
    作为了结，陆礼成去赴了程意最后的约。
    凉风呼啸的半山腰上，机车的轰鸣声时不时响彻云霄，陆礼成淡漠地看着驾驶着摩托车的程意一行人，凉凉道：“什么意思？”
    程意说：“生死时速，听说过么？”
    “生死时速”——
    签订生死约，在规定时间内跑完整个山路的车手，算作完成任务。奖金由一等奖开始逐渐下发。
    而如果超时完成比赛，则算作永久退出地下赛车队。
    其中若发生意外或者撞车，均算作死约，得赔偿金，不计较任何责任。
    说白了，就是在用生命赌一场比赛，赢者获得金钱，输者一无所有，甚至是生命。
    陆礼成默了几秒，死死地盯着程意：“你疯了么。”
    拿命去比，这些还未成年的孩子怎么办。
    程意看着他，笑意爬上眉梢：“你以为所有热爱赛车的人，都能有机会站在职业比赛的赛场上么？不可能的陆礼成，更多的是像我们这样的人，用自己所谓的梦想，去换能够生存活命的金钱。这样的经历，你懂么？”
    他不懂，可是一切轻视生命的举动，都是令人唾弃的。
    陆礼成眼神冰凉地看着程意。
    程意又继续说：“赛车就是一场博弈，胜者拥有无数令人艳羡的欢呼声，而输者就如同这山头凋零的落叶，被人碾碎在脚下，分文不值。你想要站在职业的赛场上，就要先将自己丢进这场百人的赤身搏斗中，山头霸王你都赢不了，还谈什么跻身于专业的比赛中。这点道理，你个优等生应该比我更明白。”
    “这点道理？”陆礼成静默地看着他，轻笑道，“拿命去赌的比赛，才让我觉得分文不值。”
    程意收敛嘴角的笑意。
    “竞技比赛之所以有它的魅力，就在于它公正公平且给所有人的机会都是平等的。按部就班，遵守规定，才是对职业比赛的起码尊重。”陆礼成迎风而立，姿态是一如既往的挺拔修长。“歪门邪道，永远不可能站在专业的赛场上。”
    陆礼成话音落地，有几个不服的少年已经从机车上跨下来，死盯着他，面露不善。
    程意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动作，接着看向陆礼成的方向，大声笑了：“这就是你的优等生理论么？以为只要好好学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所有吗？”
    陆礼成目光坚定。
    程意说他是：“井底之蛙。”
    这场对弈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而程意作为带陆礼成来到半山腰的人，离开时，却将他丢在了原地，并带走了他所有的通讯设备。
    两天后，陆礼成被进山野营的一队驴友在半山腰的山路上发现，报警送回陆家。
    一个月后陆礼成身体康复重返校园，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只字未提。
    而程意等人却因为未成年驾驶机动车，并参与违法赛车的事情被退学。
    程意离开校园的那天，对着陆礼成笃定地笑，他说陆礼成目光短浅，终究不可能成就任何大事。
    而陆礼成却坚信，通过遵守规定的途径，他会让程意知道，什么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