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看成梨柚没有要过来抢萝卜尾巴的意思,阮绛就开始专心切萝卜了。
也不知道是菜刀太好用了,还是阮绛的刀工太好,他切下来的每一片萝卜片都薄得跟蝉翼似的,成梨柚随便拿起一片放到手指尖上,发现连下面的指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看完以后,成梨柚很顺手地就把那片萝卜吃了。
放到嘴里,感觉都不怎么用费劲嚼,萝卜片就会自己化掉。
成梨柚没忍住,又偷偷拿了好几片。
“给。”
不知道是不是怕她把萝卜片全吃光,阮绛专门切了一小条萝卜:“你先吃这个。其他的萝卜片要先放到冰箱腌一个晚上,明天早上才能吃。”
怕成梨柚不高兴,他还特意又认真地跟她保证:“你别着急,明天一早就能吃了。”
成梨柚当然不会不高兴。
她慢慢吃着那条萝卜,侧着身靠在流理台边,歪头看着男孩子笔挺漂亮的侧脸,语气倒是没有平时的那么不正经:“我跟老周说话的时候,你听到了?”
阮绛的嘴立刻紧张地抿起来:“我不是故意偷听。”
不用紧张啦,不会怪你的。
成梨柚看着他,反倒有些发愁。
她想到,阮绛想要菜刀做礼物,会不会也是因为她家里的那把破刀切不好萝卜片?
这样的话,那根本就不算是给他买的礼物啊。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孩子呢。
唉。
她咔嚓咔嚓把最后一口萝卜条丢进嘴里,接着指使阮绛:“再给我切一条。”
……
准备好了腌萝卜片,阮绛把装它的盒子密封起来,放进了冰箱。
然后,他回到了厨房。
但是没几秒钟,他又退了出来,严肃地告诉徘徊在冰箱附近的某个人:“成梨柚,不能偷吃。”
的确打算等他进厨房后打开冰箱多看盒子几眼的成梨柚差点被抓了现行,只能慢慢把手收了回来,藏到了背后。
但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一定得放一个晚上吗?”
没想到这句话一问,就让阮绛对她更不放心了,每过一小会儿,就会穿着围裙探出脑袋看成梨柚一眼,防止她做坏事。
阮绛都说了“一定要放一个晚上”,成梨柚又不是什么真不懂事的孩子,当然就不会再打开冰箱了。但是看阮绛这么警惕又认真的样子,她反倒就很想逗逗他。
所以,每当阮绛出来看她的时候,她都会装成想偷偷打开冰箱但是又被他发现、只能赶紧关上冰箱门遗憾收手的样子。
“成梨柚。”
阮绛果然就很为她费心了。
他走出来,一本正经地站到她面前:“你不要让我分心,我一会儿就要开火了,得看着火候。”
哦。
又要皱眉头啦?
知道阮绛不是真的要生气,成梨柚玩心大发。
她走过去,把手插~进阮绛穿着的围裙的大口袋里,踮脚凑到他面前:“如果我不呢?我就要让你分心,你怎么办?”
阮绛看着她,认真思考了一下,把她没受伤的那只手从围裙里拿出来,解开她手腕上带的红手绳,然后把她的红手绳连带着她的手腕,一起系到了他围裙系腰的带子上。
哎哎哎。
手被绑在他腰上的成梨柚一不留神,就被走进厨房的他给拽了过去。
哇。还真是长胆子了。
成梨柚想了想,突然换成了讲鬼故事的语气,很害怕地看着他认真说:“绛绛,这个手绳不能解开!我今年本命年,年初的时候,算命先生把这个红手绳交给我,对我千叮万嘱,说如果这个手绳被解开,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胡说八道。
阮绛皱着眉。
这明明是你今天下午没事情做的时候从杂物堆里找到了一根红线、然后编好系上去的。我都看到了。
但是,他又很怕成梨柚的胡说八道回头再成了真。
所以他不准她再说了。
“成梨柚。”
阮绛板着脸:“你还想不想吃萝卜炖骨棒了?我用省下的萝卜切了块,要和处理好的骨棒一起炖汤喝。”
想吃。
成梨柚偃旗息鼓。
“可是我无聊啊。”
她小声地说着,还抬起受伤的那只手,“这只手还不能动。”
“那我陪你玩。”
阮绛带着她到他的行李箱,从里面找出了一盘飞行棋。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想要拿出来和成梨柚玩的,但是总也找不到机会。
他还以为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他抿抿嘴角。
开心……
成梨柚也很开心。
她连地方都不挑,就跟他挤在小小的厨房里玩了起来。
架着新买的小桌子和小板凳,看着炉灶上蓝色的火苗,闻着慢慢飘起来的骨头的香味,她再次一抛骰子。
“怎么又是一?”
成梨柚撇着嘴把她的黄色棋子往前推了一步,跟阮绛说:“你用蓝色棋子的时候总是五步和六步,下次我要用蓝色的棋子。”
阮绛乖乖地笑了一下:“好。”
说完,他看了一眼钟。
时间差不多可以开锅了。
成梨柚也留意到了他的眼神:”可以吃饭了吗?“
“你饿了吗?”
“当然了。“
阮绛于是就过去开锅,把米饭和炖的萝卜骨头汤都盛出来。
一瞬间香气扑鼻。
成梨柚马上把飞行棋都收拾了起来,腾出桌子让阮绛摆饭。
她的手不好,阮绛什么都不准她干。
她本来还想帮忙撑个米饭什么的,结果不停被他凶回去,只能托着腮坐在小板凳上拿着筷子玩,看着阮绛忙里忙外。
虽然阮绛好像没有意识到,但他对她的迁就也太厉害了。
她都觉得自己应该很烦人了,他却总是会耐心地陪着她,她霸道不讲理,他也从来不生气。
除了她吊儿郎当太没个正形的时候他会凶她、管她以外,他对她实在好得没话说。
面对这样子的阮绛,反倒让她也有点掌控不住分寸了。
就像刚才,怎么就会把手放进阮绛的围裙口袋、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很快,她就把心里的这些念头全都压回去了。
因为阮绛把晚饭摆好了。
他做的这锅汤太好喝,好喝到一锅的米饭都不够吃。
最后,成梨柚从阮绛的碗里挖了一大勺的米饭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你年纪那么小,就少吃点吧。
……
吃饱喝足,阮绛去刷锅洗碗蛋又不准她帮忙,成梨柚只好又爬上床了。
感觉自己已经被他养成了一只竹鼠。
希望是白色的。
洗完碗,擦好桌子,阮绛看了看上铺的成梨柚,又看了看她放到他床上的、他们还没玩完飞行棋。
站了一会儿,他转身回到厨房。
几分钟后,他端着切好的水果拼盘走了出来。
“成梨柚,吃水果。”
他故意把盘子举到她能看到地方:“我切了好几种,你要吃哪个?
只有小孩子才要做选择,像我这种成熟靠谱的成年人,从来都不需要做选择。
成梨柚:“我全都要!“
“那你下来。”
他说:“不能在床上吃饭。”
说什么呢,我们昨天的晚饭不还是在你床上吃的吗?
但她不下来,阮绛就不给她水果吃。
为了那一堆切好的琳琅满目的水果,成梨柚还是爬了下来,边吃边顺便又跟他玩了好几盘的飞行棋。
用的是蓝色棋子。
……
吃完水果,在飞行棋盘上厮杀了几场,成梨柚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准备开始工作了。
距离caffee关店已经过去很久了。
不知道窃听器有没有录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书桌上还摆着阮绛的一堆电脑,成梨柚干脆就把她的书桌让给了他,自己抱着她的电脑到了她的上铺,戴上耳机,趴在床上,向后翘着腿开始听窃听器录下的内容。
窃听器录下来的内容是阮绛传给她的。
不需要实时监听,也没有距离限制,想什么时候听、想听任何一个时间段都可以,实在太方便了。所以,她就跟阮绛分了工,一人负责听一个时间段,有发现以后再汇总。
唉。成梨柚边开始听边感慨,要是早两年能遇到阮绛,她就不用在大雪天把半截身子都埋在雪里,就为了能在信号接收的范围里实时听到一个珍稀动物走私的具体时间了。
那天真的把她冻得够呛,两只手都冻成大猪蹄子了。
而现在,竟然都能躺在床上伸着懒腰听了。
阮绛可真是我的宝贝!
接下来,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成梨柚的耳朵里什么有用的声音都没出现。
成梨柚仰起脸看着天花板,边听边伸展着做了几个瑜伽动作,骨头嘎嘣嘎嘣地响。
她感觉自己就像条饭店盘子里刚做好、还没敲开的糖醋鲤鱼。
但她的动作落在转过头看她的阮绛眼里,就好看得像美人鱼一样。
他本来想喊她的,但是怎么都喊不出来。
看着她伸长后显得更加纤细的脖子,又想起她今天凑到她跟前、把手放进他围裙口袋里笑嘻嘻的样子,他的嘴唇越抿越紧。
喜欢……
不行。
现在要好好工作。
不然成梨柚更不会喜欢我了。
“成梨柚。”
阮绛努力地喊出了声,“有对话。”
说着,他眉头又微微得皱起来,眼角还有点小小的耷拉,“但是我听不懂。”
嗯?
是谁让我们的绛绛不开心了?眉头都皱起来了!
成梨柚趴着朝他挥挥手:“没事,放给我听。”
于是阮绛回调音频,重新开始了那一段的播放。
“不好意思,你们都关店了我还来打扰。我把钱包落在店里了。”
一段窸窸窣窣地杂音过后,最先出来的,是稍小一些的崔晨的声音。
“没关系,进来找吧。”
这是陈耀。
接下来,虽然有些细微的小动静,但没有什么有用的对话,大概就是崔晨在边找钱包,边说着“不在这儿”、“这里也没有”之类的话。
但成梨柚歪着头,听得十分专注,不见平时半点随意的样子。
过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崔晨忽然问:“会不会是其他店员见到了我的钱包,放到柜台去了?”
“不清楚……”
这一次,陈耀回答得相当迟疑。
“好了,过来。”
声音又消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再次出声说话的,还是崔晨。
但有意思的是,他说出来的话,并不是刚才进门时对陈耀说的普通话,而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和任何地域方言都不沾边的语言。
成梨柚的眼皮跳了跳。
“调回去,就调到他开始不用普通话说话的地方。我重新听一遍。”
听了两句,她又让阮绛再次把音频调了回去:“播放的速度能稍微调慢一点吗?”
在速度放慢后,这次,成梨柚听清了。
崔晨说的是:“我知道你生气,我答应过你,会尽量不跟店里的人其他人接触、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些我都记得。但现在情况变了,刘尹丢的猫尸被工厂的工人发现了,还爆料给了记者。我跟刘尹说过那么多次要妥善处理……”
突然,他的声音停住了。
成梨柚奇怪地刚皱起眉头,崔晨却又接着说了:“……没关系,不用担心,我刚才我已经用信号探测器检查过了,店里没有被监听。监控的电源也被我断了,现在很安全。”
陈耀没有回答,崔晨继续用着他奇怪的语言说话:“记者把事情当成了虐猫事件,听说蹲守了一段时间就放弃了。但毕竟有了纰漏,很多以前可以不注意的事情现在都要注意起来,所以我才想要把店里的人重新查一遍。她们可是要跟着猫到医院去的人,无论如何,身份都不能有问题。就当让我安个心吧。”
随后,音频里又再次没有了人声,只剩下了零星的猫的叫声。
过了一会儿,店门口的风铃声响了响,崔晨又出了声了。
但这次他说的,已经是正常的普通话。
他像是走出了店门:“真没想到原来是被猫抱到窝里去了,谢谢老板,给您添麻烦了。”
“慢走。”
陈耀说着,风铃又响了。
然后,店门被关上,一切仿佛结束,店里安静了下来。
“后面就再也没有了。”
阮绛停下了播放。
接着,他抬起头,困惑地看着成梨柚:“那个人说了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刚才那么长的时间,他的耳朵里全都是*……#*@!,但成梨柚好像就听得很明白。
成梨柚看着阮绛,嘴角慢慢就弯了起来。
想不明白事情的阮绛真的好可爱……
“你过来。”
成梨柚伸手把阮绛叫到了她的床头,两根食指一起戳中他的脸颊,用和刚才录音里崔晨相同的语言说:“干脆嫁给姐姐吧!”
阮绛:懵懵的。听不懂。眉毛皱起来。
算了。不逗你了。
成梨柚说:“这是西南边境一个村子的土语,是他们本地人用来交流的语言,跟外面的任何一种语言和发音都不沾边,村子外的人根本就听不懂。”
所以你听不明白实在太正常了。
不要沮丧嘛。
她接着问:“崔晨的身份调查得怎么样了?”
到了他擅长的领域,阮绛的神色立刻稳重起来。
“我才刚开始查,挖得还不深。从现在能查的内容看,他表面上没有任何问题。在村子里长大、到镇上读书,三年前考上玉兰大学后,户口就迁到了学校。常去的地方、近期的花销,还有他的生活圈子和社交情况,我全都在整理。但是,我还没有找到他大学以前的信息。”
成梨柚点点头。
如果崔晨真的来自西南边境的那个村子,那这反倒不奇怪。毕竟那个村子,别说是网络,就是供电都是个难题。
深山沟里,路不通、语言也不通,几乎都到了与世隔绝的地步。
那样一个地方,竟然出了一个考到玉兰大学的学生?
真是不得了。
“对了。”
她想起来:“我们明明就在录他的声音,为什么他说他已经检查过了,但没有发现被监听的信号?”
阮绛还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回答她:“窃听器是我做的、我安的,如果他用的不是跟我能力相仿或者能力比我高的人做的检测机器,那他的确发现不了。”
完全没有一点傲慢或者炫耀的意思,好像只是说出了一句他认为再普通不过的话。
成梨柚看着没什么表情的阮绛,忍不出又笑了起来。
崔晨那个算什么?
这才是真的得不了。
她又一次伸手戳中他的脸颊,换上村子的土语:“说真的,嫁给姐姐吧?”
阮绛:听不懂。生气。
22
接下来的几天,caffee始终都没什么动静。
而成梨柚,在阮绛时刻的监督下,每晚都要按时热敷脚趾,按时给手心换药,还不能随便用受伤的那只手拿重的东西……伤很快就全都好了。
“看!“
成梨柚把连疤都没落下的手心推到阮绛的面前,振振有词:“我就说很快就会好吧,你看,连一丁点的痕儿都没留下。”
“唉,”她还故意叹气,“这么多天都没用过这只手,也不知道它还好不好用了。嘶……握都握不起来了。”
阮绛转过身,把他的瓢虫摄像机拿出来,认真地说:“那你操作这个这个练习手指吧,很好用。”
成梨柚:……………………
我这张嘴啊,真的是……
啧。
但是,不情愿归不情愿,在阮绛耐心地教导下,成梨柚操作瓢虫摄像机的技术还真的进步了不少。至少现在,她能在瓢虫即将撞到床柱子上的时候来个急转弯加俯冲,让它往软一些的床上撞了。
除了练习操作摄像机,没事的时候,成梨柚还会有一搭没一搭地教阮绛说崔晨村子的土语。
他好像真的很想弄明白成梨柚那天对他说的那两句话,但是每次他问,成梨柚都不肯告诉他
所以他只能认真的跟着成梨柚学。
可是成梨柚的教学水平和耐心离阮绛差远了,经常会发生诸如“我没教过你这句吗?”、“是你自己忘了吧”、“好像真的没教过,不过没关系这句话不重要”的事情,以至于阮绛的学习进度总也上不去。
………………
总之,就是充实得连一点会让她感觉到无聊的时间都没有。
至于失眠到天亮?
再也没有犯过。
因为只要她睡不着,阮绛就会一直一直的在下面陪她聊天,给她讲她永远都听不到后面就会睡着的睡前故事。以至于她有的时候都会犯愁,要是没了阮绛可怎么办。
不过,还没等她想出好的办法,新的麻烦就出现了。
像往常一样,从caffee的烘培房出来,成梨柚洗好了手,把做蛋糕时总是乱晃碍事所以被摘掉了的草莓耳坠戴了上去。
紧接着,她脸上的神色一点都没变,直接走到了在清点钞票的李露身边,帮她把收银抽屉里的硬币都分拣好。
不动声色,成梨柚的余光扫到了正在跟同学在讨论课业的崔晨。
她的头往左歪了歪,左耳边的草莓耳坠也跟着晃了晃。
这不是她的那一颗草莓。
被换掉了。
看来有人终于坐不住、决定来查一查她了。
成梨柚不紧不慢地着整理好硬币,拿出手机,走到一边。
【绛绛,过来一趟。
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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