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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沐浴之声

    大安这不知又是第几次站在婧媛的窗下窥着室内婧媛的动作了。
    可是他到底不曾见到过婧媛一次露体的时候,只要到了婧媛玉体开始沐浴的时候,婧媛便放下窗帘来,大安就只能听到室内的沐浴之声。那清淋淋的水滴落在铜盆上,发出声声的悦耳之音,那一定是婧媛在铜盆里净面。后来的水声他就不知道在哪里了。那一定是一只很大的浴桶,虽然大安从没见着藏在婧媛室内的这器物,但他能推想出它的容量和体积来。
    大安能见到的是那只铜盆,是紫铜盆,是婧媛常常拿出来取水的。有时把空盆放在天井里的那面青条石上,会发出铜锣般脆响,会颤抖出一阵遥遥飘去的声音。那是婧媛的脸盆。
    每天晚上,婧媛总要用这铜盆出来取水。在过道的前门外,有一棵老楝树,老楝树下放着一个瓮,旁边还有一口井。井是原先那户人家开的,现在打不上水来了,但瓮还习惯地放在那地方,放在那棵老楝树下。
    楝树有个特点,不招虫。楝树是苦树,它的叶果汁都是苦的,连虫子都不食。人们为了把这苦心苦命的树种想象成清高拒亵的模样,便编出了一个顺理成章的故事来:说大清乾隆下江南私访自己的出生秘密,终于访到了自己的生父,已经在庙堂里成了一个活佛。那活佛见乾隆来敬香,便躺在大堂的门口,叉开两腿,迎着乾隆。乾隆见这和尚形举不雅,便说了一句:丑形僧。那和尚回一句:忤逆龙!乾隆起初没当回事,可天子就是聪明,刚走几步,便猛然醒悟,此人不正是自己的生父?刚才分明在骂自己是不孝之君呢!可是等乾隆再回过头来寻找,那僧早已不知去向。乾隆问了寺里的主持,刚才那和尚是谁,到哪里去了。主持说那是活佛,云来雾去般,不容易见着他的真形,你今天见着了,实在是有幸,施主定是大福大贵之人!
    后来,乾隆又私访了江南的陈家,谁知陈家早已隐姓埋名。乾隆这次私访,因时间过长,接济不上,由御膳改为粗茶淡饭,下厨用豆腐碴香炒,做成雪花菜,以菠菜做成红嘴绿茵菠,让乾隆吃得非常香美。到后来回宫,再令御厨做出雪花菜和红嘴绿茵菠来,终究因为做不出那味口来,而被赐死的厨子不止一个两个。
    乾隆回宫之后做了两件善事,一是调拨国库扩修江南那座寺庙,给佛装金;二是御封桑树不招虫。
    说来又是阴差阳错,乾隆在最困难的时候,正是五月桑树挂枣,大红紫黑一树。从人便摘了桑葚给他充饥。那五月的桑葚甚是甜蜜,给乾隆留下美好的印像。回京之后,便对桑树加封,却让部下讹传成了楝树,楝树便落下了不招虫的特性,也便从根到梢苦透了。
    所以乡下人总爱在水井旁边栽一棵楝树,放下一个瓮子,把水打上来放在瓮中,夏天晒不热,凉凉地可以晚上洗澡,还在瓮中放下一个蚌,清理水质。
    婧媛门口的这棵楝树很大,荫也很浓,夏天到了,井里生出来的水,也还是不能用,大安便从杨河中担得水来,放在这瓮中。每到日落时分,婧媛便拿出那铜盆走过天井,走过过道的后门,走出过道的前门,从瓮中取了水,送到后宅的屋里。一般都是打好四盆,满满地端着,端至平胸,胸口的两个便现出形来。大安就站在过道里,或坐在天井里的青石上抽烟,看着她来回地从自己身边走。大安不敢看她的脸和她的腰身,只敢待她走过去时,看她挺挺的圆圆屁股和走动时上身的衣服,被扯出的折褶,仿佛能看到她的肥腿,屁股和上面两肩衣服下的肌肤。
    大安曾不止一次地要为婧媛打水,可是又不止一次地招到了她的拒绝。在婧媛想来,即便是下人,也不能使唤他为一个女人打洗澡的水。另外,她也不愿让一个大男人,走入她的房中。大安也很知趣,从此看着她吃力地端水,也不再要帮忙,便坐在院子里,一盆一盆地数着。
    大安根据这四盆水端进屋去,就知道倒入了另一个容器之中,他就能推想出那件容器的大小来。可是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呢?那一定是沐浴的东西,一定是浴桶或浴盆。
    由此,大安便会想到婧媛是如何一件件脱下白天汗湿的衣服,然后裸出身体来,躺到那浴盆里,浸泡在那水中的模样……
    所以一等到婧媛的后门插闩落杠,大安便轻巧地走出过道,来到婧媛的窗下,躲在那丛玫瑰花的后面等待着。
    婧媛总是要到临上床前开始洗浴,大安便站在窗外静静守候着,候了一两个时辰。夏天的闷热,秋天的蚊子,都让大安有些难挨,他又不能抽烟,可是大安就是愿意这么候着,做了一天的活,他觉得一点不累。
    他终于见到婧媛起来了,舒展了一下身腰,他以为她要开始脱衣沐浴了,却不是,只是站起来舒活一下,换了一个坐姿,又成了侧脸,坐在了凳子上,做些没完没了的针线,或看一会书,又抬头四处看看。 烛光把她的脸照亮了,竟挂上了两行晶莹的泪。
    大安在窗外看得明白,他的心突然被揉搓似的疼痛,他有些同情这个女人了。你别看她有田,有钱,可她是没有男人要的女人,她的心苦着呢!
    想到这些,大安觉得自己这么盯着她有点没有了良心,更有点不像一个大男人了,可是他又想,你既然没有男人了,为什么还守身如玉呢?平日对他大安一点想法也没有?连进你房中都不可能,真是白正经了,活该!怕你那东西瘀了,堵塞了,永远也没有男人的泥鳅去钻那阴窟了!
    大安骂了一句:憨b!活该!便什么也不再想,回了过道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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