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蝉所住的农家是军户,这所谓军户,就是家中世代要有人当兵,这家的男人已在沙场上征战数年了,只留下母子三人常年在家中,好在他们家的两位儿子,都是弱冠之年了。
    这贺闻风把沈蝉扔在这,是给了这家银钱,让他们帮忙照顾沈蝉的,所以这家的女主人周婶对沈婵挺照顾的。
    农家的住所跟皇宫无法比拟,只是跟在马车上住着相比,这样的条件已经很好了。
    沈蝉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她在此处已经待了十几日了。
    “皇家所派!”
    想到了这句话,沈蝉捂着自己的心口处咳嗽了几声。
    周婶掀开帘子走进了屋里,“姑娘,我们这刚刚收了红薯,我给你煮了些,你尝尝。”
    周婶把红薯搁在有些破旧的桌子上,一拍手道:“瞧瞧我,我那边还煮了红豆汤呢,我给你拿一些,你配着这个红薯吃。”
    不一会,周婶又端着一碗红豆汤回来了,见沈蝉站在那没动,她叹了口气,“姑娘,我从出生的到现在,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了,但是你怎么就日日这般愁虑呢,有什么事想不开啊。”
    扯了扯唇,沈蝉问,“你说,这若是欠了别人,要怎么办?”
    周婶拉开椅子招呼着沈蝉坐下,又递给了沈蝉一个红薯,红薯有些烫,沈蝉的手心有些烫到了,但是她没松手,只是看着那位周婶。
    沈蝉现在无路可走,无处可去。
    她以为去边关赎罪是她的路,但是不成想,那些人连这个资格都不给她。
    周婶,“姑娘,你是欠了人钱,还是欠了人恩情啊?”
    沈蝉张了张嘴,“恩。”养育之恩。
    “这欠了钱就还钱,欠了恩那就还恩啊,我还当是.....”周婶干笑了一下,“你吃,你吃。”
    她还以为这姑娘是为了哪个男子这般呢,原来是欠了人恩情啊。
    沈蝉的眸子有些许的波动,“如何还?”
    “这就要看你欠的什么恩了。”周婶也不知如何作答,只是道:“前几日,我忙农活,这村子里的李家给了我一碗水喝,我昨天又去忙农活,我还了他们一碗红豆汤。再比如啊,别人给了自己院子里种的菜,我还了鸡汤。姑娘,你想想,你欠别人的东西还什么比较好,或者你能还什么,那就还了。”
    沈蝉:“他们,不给我机会。”
    “这要什么机会啊,我把红豆汤送去了,鸡汤送去了,他们喝不喝那跟我无关,但是东西我是还了。”周婶说完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叹气道:“这就是人情世故啊。”
    只要,把东西还了,就好了么,他们要与不要与自己无关?
    沈蝉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什么,但是又没懂什么。
    推开了房门,阳光照进屋内,这是沈蝉在这里的十几日第一次出门,阳光挥洒进来,她感受着暖意,抿了抿唇,又望向了空中。
    周家的次子周轩进来见这一景象,惊艳的同时连忙目光看向了别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子。
    周婶出来,她问道:“喜字买好了么?”
    周轩结结巴巴的应声道:“买,买好了。”
    周婶接过了周轩手里拎着的东西,一回头瞧见沈蝉出来了,她笑道:“再过几日,就是我儿子成亲的日子了,到时候姑娘一定喝一杯喜酒啊。”
    沈蝉微微点了点头,她礼貌道:“好。”
    周婶喜洋洋的回去了,沈蝉对着周轩道:“恭喜。”
    周轩连忙否认,“不是我,是我大哥。”
    这周家两子,一个在地里做农活,还有一个在私塾里面读书,这位周轩就是读书的那位,周婶为人谦和,也是因为这周轩经常同她说一些为人处世的大道理。
    回了房间,沈蝉坐在那,不言不语。
    周婶在隔壁絮絮叨叨的,“你大哥不容易啊,他一心的做农活供你读书,以后等你爹不能当兵了,他还要顶上去,你这以后如果有了出息,一定不能忘了你大哥啊。”
    这周轩虽说是周婶的儿子,但是出生时记到了周婶妹妹的名下,当时周婶妹子以为这辈子无法生子,所以想养着周轩,但是没成想,周轩出生没多久周婶的妹妹就怀上了。周轩也让周婶接回去养着了。但是因为此事,周轩不是军户,有资格参加科举。
    “待日后有机会,我定然要帮我们周家,脱离军户!”周轩说道。
    周婶笑了笑没说话,脱离军户哪那么容易啊。
    房子的隔音不好,他们的谈话沈蝉听的清楚,甚至还有些羡慕。
    他们至少知道未来要做什么,她连自己未来要做什么都不知。还恩,还恩,如何还啊。
    周婶又同周轩说起了沈蝉。
    “那位姑娘,我还以为是为了哪个男子每日这般,没成想,竟然是因为欠了人恩,也不知道是欠了什么恩,能让她这样。你读书多,你有空,你去劝劝她,让她不要再这样了。”周婶一边看着喜字一边说道。
    周轩应声说好以后,转身出去。
    看了一眼,沈蝉那紧闭着的房门,周轩站了许久,又回去了。
    周婶:“怎么又回来了?”
    “我想那姑娘大概是想安静一会吧,我还是不要打扰了。”周轩道。
    看着周轩,周婶嘴角微微翘着,瞧瞧他儿子,穿着这般陈旧的衣裳,也像是那话本里面写的公子。
    “等你哥结完婚了,娘给你做一身新衣裳。”周婶笑道。
    沈蝉又在周家住了五日,虽说还是闭门不出,但是她让周婶帮自己买了笔墨纸砚,每日在房间写东西。只可惜心不静,写出的字都没有曾经那般有意境了。
    沈蝉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她继续在周家住着,是打算等着周家长子成亲喝喜酒,也是因为,她不知道要去何处。
    边关,回宫。
    沈蝉在纸上写了这几个字,去边关还是回宫,她也不知。
    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忘却所有,重新开始,但是沈蝉做不到。
    随后,沈蝉又在纸上写了救命之恩几个字。
    那日,如果不是贺闻风,沈蝉不知会如何。只是那人沈蝉连名字都不知晓,以后要如何报恩啊。
    周婶又拿着煮好的玉米过来,“姑娘,我看你这几日比之前好多了,要不我再跟你聊聊?”
    沈蝉展颜一笑,周婶看得有些呆住了,只是很快沈蝉的笑意便收了起来,她对着周婶行礼,“那便多谢周婶劝导了。”
    周婶连忙摆手,“什么劝导不劝导的,我不跟你聊天,那也是要去跟村口跟其他人聊天的,你等等,我再给你拿盘瓜子。”
    起身的时候,周婶看到了沈蝉写的字,沈蝉面色微微一变。
    周婶:“虽说我不识字,但是你这字写的,不比我儿子差,不比我儿子差。”
    沈蝉的字那是得了皇上的夸奖的,盛京中的女子有许多都练习着沈蝉的字帖,甚至还会比拼,只是现在,他们都换了字帖了吧。
    毕竟,谁会练习一个假公主写的字帖啊。
    至于周婶说的话,沈婵只当她没见过几个写字漂亮的人,所以才会说她的字不比她儿子的差。
    沈婵这一手字,盛京儿郎都有自叹不如的。
    周婶拿了瓜子回来,就跟沈蝉道:“你要不跟我细说一下,我在劝劝你?”
    “恩总是要还的,我只是不知要如何还,我在想想便好。”沈蝉说完了又道:“多谢周婶了。”
    “你不愿说,那我也不问了,我跟你说说其他。”周婶这一聊,这村子里面谁家最富足,谁家姑娘最好看,谁家的儿子进了城找了事做,都跟沈蝉说了一遍。
    沈蝉哪曾这么聊天过啊,只是听着周婶在那说,一时之间,心里竟然有些静了下来。
    一下午,周婶自己喝了一壶的茶水。
    “我这还要去做饭呢,我们明天再聊。”周婶说完了起身往外走。
    周婶不认字,但是这周家还是有人认字的,沈蝉拿着那张写着边关回宫的纸张给揉成了一团。
    一阵风吹过,桌子上的纸张顺着窗户飞了出去,沈蝉连忙去追,一路追到了周家的门口,正巧周轩回来,那纸张还落在了他的怀里。
    周轩连忙跟沈蝉行礼,随后双手拿着纸张递给了沈蝉,他瞥了一眼纸上的字,随后夸赞道:“姑娘写了一手好字。”
    略微打量了周轩一眼,沈蝉淡淡道:“多谢,只是这字一般。”这字跟她之前的字比较很一般。
    瞧着沈蝉的身影,周轩的手握紧又松开,想了想,这才追上去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我知晓了,称呼起来方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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