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她赶紧在微信上联系林奇:“警察同志,手抖了还是眼花了,你好像多填了一个零。我马上给你转回去。”
    林奇的回复极快:“不不不,是五千。昨天真是麻烦你了,要不是你出手,我表舅家的乱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王汀还没想到怎么回复林奇,王小敏先叫了起来:“樱木花道家里头才没有那么复杂呢。哼!还宝宝!就他家那个表妹的德性,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啊。”
    王汀弹了弹手机屏幕,立刻又发了条语音回去:“别别别,一码归一码。这钱太多了,这奖金你们所里头估计批不下来。”
    林奇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倒把王汀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才接听手机:“喂——”
    林奇昨晚估计也没睡好,声音听上去很是疲惫:“你甭跟我客气了,赶紧收下。你就当是我私人请你帮忙吧。我昨晚跟我妈说了,以后那位小姑奶奶的事情我坚决不管。我的天啦,昨儿晚上在我家闹了大半宿,我连告她扰民的心都有了。”
    王汀哈哈大笑,揶揄道:“长兄如父啊,谁让你是当哥的人呢。再说你报她扰民,谁来出警啊?”
    林奇悻悻道:“现在的小姑娘难道都这样?我以前怎么没觉得哪个女的是这操行的啊。”
    王小敏气急败坏地调出了电子音:“那是她这样,不要侮辱我们青春美少女!”
    王汀吓了一跳,赶紧瞪王小敏,支支吾吾地跟林奇解释:“那个,是娃娃。上次逛街时,有家店搞活动时送的,会发出电子音的娃娃。”
    林奇笑了起来:“那还挺好玩的啊,哪次有机会真想见见。”
    王汀急着教训胆儿越来越肥的王小敏,扫了眼时间赶紧结束通话:“你要去单位了吧,拜拜啊,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王汀开始黑下脸:“王小敏,你刚才干了什么?”
    王小敏作为一朵温室长大的小娇花,理不直气也壮:“明明是他们家的家教有问题,为什么把责任推给社会啊。什么叫现在的小姑娘都这样。才不是呢!”
    王汀刚要好好给这熊孩子上上思想教育课,电脑就拼命地叫唤她:“王汀,王汀,你快过来看,这张照片有点儿奇怪。”
    又来转移注意力这一套!王汀火气更大,转头吼电脑:“王小花你给我闭嘴!就是被你们给惯的,你看看王小敏都什么样儿了。哪天我眼睛一错开,它是不是打算上天啊!”
    电脑被她一吼,立刻声气弱了,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真的有点儿奇怪啊。”
    王汀怒气冲天,几步走到电脑前面,连声冷笑:“好,我看你们要护它到什么时候?王小花,奇怪的照片在哪里?”
    王小花吓得哆哆嗦嗦,电脑屏幕上的箭头都颤抖了起来,连着好几次才点开了图片:“这……这张啊,你看看这美女背后的男人,拖着的箱子是不是有点儿奇怪。箱子蹭到了花坛边上,是不是有道湿漉漉的痕迹?”
    王汀刚想驳斥,眼睛凝神到箱子留下的痕迹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大学在医学院泡了八年,也修过法医学,对于血迹之类的痕迹要比一般人敏感一些。这张照片虽然背景经过了虚化处理,但看着还是有点儿像血痕。而且那个带着口罩只露出了半张脸的男人,手里头拖着的那个箱子,硕大得有些诡异。
    王汀拨通了自己妹妹的电话,她要看一下原片,好判断到底是不是血迹。
    王函忙了大半宿,刚合上眼睛打了会儿盹,就被自家姐姐吵醒了。她接了电话都快哭了:“姐,你可真是我亲姐。我们店里今天刚上新啊!”
    王汀没空听她哼哼唧唧:“照片呢,你们店里上新的这批衣服拍的原片在哪儿,发给我一份。”
    网店店主打着呵欠,脑子里头跟浆糊一样:“什么照片啊?”
    王汀急了:“你别磨叽好不好?快点儿把凌夕手机里头的照片传给我,有大事!”
    王小敏急得又想作妖,刚被王汀吼过没底气,只能在边上大喊:“快点快点告诉她,她们拍到了杀人抛尸的现场了啊!”
    王汀狠狠瞪了眼王小敏,这种事情怎么能让王函知道。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王函差点儿没命。后来整个人都跟傻了一样,一直做了整整两年心理辅导才走出来。
    王汀深呼吸,放缓了语气:“你们拍的那些照片有点儿问题,我可能找到凌夕为什么会被盯着偷手机的原因了。我得发给警方确认一下。”
    王函一头雾水:“什么问题啊?我们把人给p歪了?不会啊,应该还不错。”
    电话里头响起了门铃声跟椅子挪动的声响,王函让自己姐姐等会儿:“快递来了,今儿他们倒是来的早,往常老三催四请的。”
    王汀脑子一激灵,大声喊道:“王函,不要开门,他们不是快递!”
    第9章 手机(五)
    “叮——咚,叮——咚”,门铃声一直响着。
    男人穿着蓝色工作服,上面印着“天野快递”的字样,一切都跟以往发货时没什么两样。他站在猫眼外头,疑惑地抬起脑袋,企图朝屋里看。大约是昨天突然来袭的寒潮让他猝不及防地中招了,他咳嗽了一声,医用口罩后头传出的声音也瓮声瓮气的:“有人吗?动作快点儿,我还得赶着去下一家。”
    王函打着哆嗦,大脑几乎处于死机状态。她的手扶着门把手,明明是想要将门上保险,却哆嗦着不知道该怎么动。她结结巴巴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姐——”
    王汀整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里头,她的声音柔和的仿佛是在哄一个孩子:“王函,你别怕,就待在那里别动,姐马上过去找你。”
    她揣起办公室钥匙,二话不说冲出门外。部门领导刚停好车上楼,差点儿被她撞到,忍不住抱怨了句:“干嘛呢,吃个早饭也要跟赶着投胎一样啊!”
    王汀头也不回:“主任,我请两个小时的假,急事!”
    手机被羽绒服下摆晃得头晕眼花,生怕自己会被甩出去:“王汀,王汀,你干嘛这么夸张,王函又不是小孩子。”
    王汀一边跑,一边掏手机一边找林奇的电话,吼了一句:“你知道个屁,王函小时候被绑架过。她现在肯定怕死了!”
    林奇刚按下通话键,手机里头就吼出了这一句。他急了:“什么绑架?谁被绑架了?在哪儿?”
    王汀喘着粗气:“快,德江路花园小区63栋404,我妹妹有危险。”
    王函颤抖着待在门边,手哆嗦着怎么也没办法上好保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明明想要将门反锁,却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到了把手上。她的手一碰上冰凉的把手,背上猛的一激灵,立刻甩开了手,口中小声念叨了一句:“不是姐姐,我不开门。”
    快递员模样的男人似乎等的不耐烦起来,抬高了声音喊:“到底有没有人啊?还要不要发货?”
    王函捂着嘴巴,死活不敢吭声。
    戴着口罩的男人似乎非常不满被放了鸽子,开始动手砸门:“动作快点!再不开门,今天的货我绝对不给你家发了。”
    他作势要抬脚踹的时候,揣在口袋里头的手突然间伸了出来。他手指间捏着的钥匙即使隔着猫眼,王函也一眼认出了是自己昨晚上丢掉的那串。
    圆眼睛的姑娘瞪大了眼睛,捂在手后面的嘴巴已经被牙齿咬得渗血。
    钥匙插进了锁孔,男人转动了几下觉得不对劲,眉心皱了皱。突然间,他低下了头,伸手掏出了贴身放着的手机。
    隔着防盗门,王函都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嗡鸣声。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男人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语气不悦地接了电话。他的眼神倏然一变,匆匆拔下了钥匙,丢了一句,“神经病,以后你家的单子我绝对不接!”转身就走。
    王函双腿一软,虚脱一般瘫倒在地上。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越走越快,到后面已经变成了跑起来。
    男人压低了头上的帽子,匆匆忙忙朝大门口跑。刚才电话里头的声音相当严厉:“蠢货!你被人盯上了!谁让你轻举妄动的!”他不服气,他明明非常小心了。男人左右扫了眼周围环境,快要靠近电梯的时候突然间脚一转,突兀地消失在楼梯口。
    电梯门前,急着出门上班的人不停地抱怨:“怎么回事,二楼搬家吗?电梯老不上来。”
    男人暗自松了口气,加快脚步朝楼梯下跑去。他刚跑了两步,迎头上来一个慢腾腾上楼梯的高个子老头,步履蹒跚,喘气都呼啦呼啦的样子。男人不想节外生枝,立刻闪到边上避开,想让对方赶紧过去。
    老头见了他却是眼睛一亮,笑着伸手拦他:“哟,快递员!太好了,正好我有份快递要寄走。麻烦你跟我去一下家里吧。今儿运气真是不错。”
    男人面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睛不敢对上含含混混地回答:“快递单我忘拿了,我正要赶回去拿单子。”
    那个老头十分惋惜的模样,眼巴巴地看着他:“远不?不远的话我等你行不?我这实在腿脚不利索,懒得再跑一趟了。”
    男人刚想怎样赶紧将他糊弄过去,那老头就好像站久了便撑不住一样,身子一歪,恰好挡住了下行的楼梯。
    楼下响起了警车鸣笛声。男人面色一变,立刻抬脚想要跨过老头的身体,那老头却手忙脚乱地起身想找自己的拐杖。拐杖一歪,直直地扫上了男人的腿,砸得他一个踉跄。老头十分过意不去的样子,颤颤巍巍地起身要去搀他。
    男人这一下摔得不轻,见老头吭哧吭哧地过来,连忙拒绝:“别别别,你管好自己就行。”
    “那哪行呢,我哪能不管你。”老头急得连语速都加快了,手抖个不停地扶上了男人的胳膊。男人正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对方,那双手突然间手腕子一转,死死扣住了他:“别动!”
    男人大惊失色,立刻拼命挣扎,然而此刻他已经被被死死压住,完全动弹不得。颤巍巍的老头目光如电,哪里还有半点儿反应迟钝的模样。
    周锡兵顺手摸出了手铐。他独自守了大半宿就为了等一个稳妥的抓捕时机。居民楼里人来人往,一旦不能迅速制服犯罪嫌疑人,被对方寻机抓到人质的话,警方就被动了。
    楼梯下面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冻得哆哆嗦嗦的凌夕一边朝楼上跑,一边抱怨:“电梯怎么这时候坏。”等走到楼梯拐角处,拎着豆浆跟鸡蛋灌饼的姑娘傻眼了,不知道眼前这一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锡兵刚扣死手铐,原本被他压着的男人突然间一个蹬腿,竟然直接以后空翻从他手上挣了开来。一脚踢向周锡兵胸口的同时,戴着手铐的双手直直伸向了凌夕。
    吓懵了的姑娘本能地将手上的早点砸了过去。豆浆杯子盖掉了,滚烫的豆浆泼了男人一脸,对方裸.露在口罩外面的皮肤立刻红了。然而男人却跟无知无觉一般,手上动作一点儿没慢,双臂一伸,直接将凌夕套在了戴着手铐的胳膊中间。
    凌夕惊慌失措,本能地使出了选修课上学到的女子防身术,抬手拽对方肩上的衣服,身体往下蹲,准备顺势放倒对方。可惜她个子跟男人差不多高,刚要蹲身脖子就被卡死了。
    周锡兵避开了男人的飞脚,发力准备扑上去。男人收紧了胳膊,冲他低吼:“别动!再动老子就勒死她!”
    凌夕只觉得脖子上一紧,喉咙口附近火辣辣的痛,几乎连喘气都喘不过来了。
    周锡兵死死盯着对方的手,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你放了她,我们的人都在下面,你跑不掉的。”
    男人挟持着凌夕,一步步地倒退着朝楼下走,盯着周锡兵的眼睛里头全是嘲讽之色:“你尽可以试试看。”
    他的脚一步步地朝后面退,凌夕的脖子被手铐蹭的已经磨出了血口子。周锡兵已经察觉到这人手上有功夫底子,顾及着凌夕,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间,男人的鞋底像是踩上了小石子之类的硬物,脚下一滑,身子直直朝后面摔去。他本能地想要稳住身体,然后被带倒的凌夕压在了他身上,让他无力扭转,后脑勺重重地砸在了楼梯直角上。
    周锡兵立刻冲上去,制服了企图挣扎的男人。
    王汀赶紧从下半层楼梯冲上去,扶住了吓得脸色惨白的凌夕。
    王小敏在羽绒服口袋里头乐得想要放音乐庆祝:“王汀,你太帅了!你简直就是女超人!”
    周锡兵扫了眼楼梯上的水晶珠子挂件,朝王汀点点头:“多谢,幸亏有你。”
    王汀也是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半天恢复不了正常频率。她胡乱地摆摆手:“雕虫小技而已。”
    刚才人在下半层,她通过扶梯栏杆间的缝隙,偷偷将手机挂件塞到那人脚下时,吓得手都哆嗦了。
    周锡兵看她蹲下身捡水晶珠子的挂件,有点儿过意不起,轻咳了一声道:“回头我赔你一个。”
    王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跟自己说话,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还能用。”话音未落,挂件上的丝线断了,大珠小珠落了一地。
    王汀傻眼了。
    王小敏呆若木鸡,立刻失声痛哭:“小珠珠,我的小珠珠!”
    “够贼的啊,竟然把电梯门给卡住了。电梯挂在二楼死活动不了。”林奇抱怨着,跟街道派出所的人一块儿冲上了楼梯。他一脚踩上了最大的那颗珠子,差点儿没踩到珠子滑上一跤。还是兄弟派出所的同行伸手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了。
    王小敏嚎啕大哭:“大珠珠,我的大珠珠!”
    珠子已经散的七零八落,滚向了四面八方。王汀不得不伸手拍拍手机,安抚这哭惨了的傻孩子,以后肯定给它买更好看的。
    周锡兵立刻示意他们过来帮忙一块儿押解嫌疑人:“是个练家子。”
    林奇大惊,赶紧上了死力气。他触到了男人硬邦邦的肌肉块,恨得咬牙切齿:“我说你这么好的身手,干点儿什么正经事不好,非得违法犯罪?”
    那男人见先机已失,眼下再无逃跑的机会;大约是怕多说多错,直接抿紧了嘴巴,压根没理会林奇。
    头上的假发在打斗中歪了半边,周锡兵一把拽下,又扯下了白胡子。他朝王汀点了点头:“实在麻烦你了。”
    林奇连忙接腔,试图扭转他们装神弄鬼的不良印象:“王汀素来见义勇为,绝对的模范好市民。”
    周锡兵看了王汀一眼,竟然对下属的话表示赞同:“嗯,辛苦你了,这次又多亏你。”
    王汀还没什么反应,林奇先咧开嘴笑了。他趁热打铁想喊王汀一块儿去派出所做笔录,顺便为她申请见义勇为奖金,好彻底融洽警民关系;却被王汀挥挥手谢绝了,她急着去看自己妹妹。
    屋子里空荡荡的,王函人瘫坐在防盗门后面,听到门铃响,半天都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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