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正版请认准晋江城原先说话的几个小丫鬟见她过来忙止了声朝她打了个礼,口中也齐声喊了一句:“墨棋姐姐。”
    等前话一落,便有个穿着松青色袄子的丫鬟走上前与人小声说道:“姐姐,您说夫人她,她是真得好了吗?”她这话说完见人循眼看来,却是又看了一眼那锦缎布帘,而后是又轻声跟着一句:“夫人昨儿醒来后说了这么多胡话瞧着怪是骇人的,您说夫人她是不是中邪了?”
    墨棋耳听着这话,脸上的神色便又沉了许多,她刚要开口训斥几人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道女声:“是墨棋吗?进来吧。”
    那道声音大抵是病后初愈并不算响亮,尤其是被这外头的风雪一扰更是显得有些轻了。
    不过此时外头无人说话,几个丫鬟自然都听了个全,原先说话的那个小丫鬟更是面色煞白…墨棋一面是朝里头恭恭敬敬应了一声,一面是剜了几人一眼,紧跟着是压低了声说道一句:“夫人的病才刚好,紧着你们的嘴,要是再胡乱说道有你们好果子吃。”
    她在丫鬟堆里素来有威严,这样一番话自是让众人都紧了心神,纷纷低头应了“是”。
    墨棋见此也就不再说道什么,她伸手打了帘子走了进去,屋子里头烧着地龙比起外头就恍如春日一般暖和,她把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而后是领着一众丫鬟穿过那绣着锦团牡丹的四扇屏风。
    屏风后头正有一个穿着月白色缠枝褙子的妇人背身坐在铜镜前。
    她的身形纤弱,微微半侧的面容并算不得绝色,可眉宇之间却有一份独特的韵味流连其间,只是前几日生了一遭病这会病容也还未曾消下瞧着便有些寡淡。许是听到声响,妇人便转身朝她们看来,她约莫二十三岁的年纪,面上没有丝毫的神色,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什么起伏:“过来伺候吧。”
    妇人右侧的脸颊上有一颗小痣,平日并不算明显,唯有说话的时候若隐若现,瞧着倒是给这幅清淡的面容也多添了几分鲜活。
    墨棋闻言忙应了一声,她先试了试水温,待觉得适宜便又绞了一方帕子服侍妇人洗漱。
    而后她是又扶着妇人走到了外间,此时外间早已有人布完了早膳,她便扶着妇人坐好跟着是柔声与人说道:“小厨房里今儿个给您备得是松茸鸡丝粥,水晶包还有四色菜品,您近来清减了不少如今该好生养养胃才是。”
    妇人闻言也未曾说话,只是照着墨棋布好的膳食用了一遭。
    一刻钟后,她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待又接过墨棋递来的帕子拭了一回唇,她才淡淡开了口:“撤下去吧。”
    这类小事自然有小丫鬟拾掇…
    墨棋便又扶着妇人起身继续往里头走去,等到外间的丫鬟都退了,她是又捧着一盏新砌的茶递给妇人,而后便侍立在一侧。她素来沉稳,此时面上却有几分踌躇。
    妇人接过茶盏也未曾饮用只搁于一侧的茶几上,待眼风瞥过墨棋面上的神色,她是又重新换了个坐姿才淡淡开了口:“想说什么便说吧。”
    墨棋闻言却是又斟酌了一番才轻声说道:“那些小丫鬟都还年轻,说起话来也没个把门,夫人可千万不要同她们置气。”
    妇人耳听着这句也未曾说话,她往身后的引枕靠去,而后是朝那高案上摆着的三足兽形香炉看去。
    那里头的香料先前才有人换过,大抵是宁神静气这一类的香料,闻着倒很是清爽。妇人便这般倚着引枕靠着,纤弱的手腕搭在一侧的扶手上,一双杏目却一直瞧着那袅袅升起的香气,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她才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可是中邪了?”
    墨棋倒是未曾想到妇人会问这样的话,一时也有些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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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垂了眼帘朝塌上的妇人看去,眼瞧着这幅旧时记忆里的面容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话…半个月前,边陲带回来了国公爷的尸首还有一封书信,却是说道国公爷在外头有个儿子,夫人连遭两回打击自是受不住晕了过去。
    这半个月里——
    不拘是那外间的大夫还是宫里的太医,不知用了多少法子也没能把夫人唤醒过来。
    昨儿夜里夫人倒是醒了一回,可说起话来却怪是颠倒糊涂瞧着也很是骇人,底下的丫鬟都说夫人不是得了失心疯就是中了邪,好在夫人那些胡话也未说多久…只是,她心中的确是有些奇怪的。
    她总觉得这次夫人醒后变了许多。
    墨棋心下这个想法刚刚起了个头,便又被她按了下去,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夫人会变个模样。夫人和国公爷自幼相识,刚过及笈便嫁到了这国公府,这七年里,汴梁城中谁不羡慕夫人和国公爷的感情?哪里想到国公爷在外头竟然早早就有了儿子。
    夫人又岂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她想到这便敛下了心中的思绪,恭声回了话:“夫人切莫胡思乱想,您只是大病初愈才会这般,等再修养几日就会好了。”
    妇人闻言终于收回了视线,她什么也不曾说只是看了墨棋一回,而后便握过一侧的茶盏用了一口,等茶香在唇齿之间四溢开来,她才又说道一句:“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墨棋原想再说道些什么,可看着妇人的面色却又收了心神,她轻轻应了一声,待又朝人屈膝一礼便往外退去。
    帘起帘落——
    这屋中除了塌上的妇人便再无旁人。
    外头的风雪仍旧未停,时不时打在窗棂上头更显屋中静谧,妇人搁下手中的茶盏而后是朝铜镜走去。这会虽是白日可光线却不算强烈,妇人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面上的神色没有丝毫更变。
    这不是她醒来后第一次看这张脸…
    除了头一回看时的惊愕,而后几回已掀不起她心中的波澜了。
    妇人伸出手,纤长的指尖拂过右侧脸颊上这颗若隐若现的小痣,这张脸没有丝毫与她相像之处,除了这颗痣,还有…这个名字。
    沈唯。
    沈唯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个地方?
    她明明是21世纪的沈唯,一觉醒来却来到了这个地方,成为了另一个沈唯。
    沈唯合了眼,脸上未有波澜,可脑中思绪却如百转千回一般。
    她记得自己穿越前是和长辈介绍的相亲对象刚见完面,因为不喜欢相亲对象的言谈便当场拒绝了他,没想到刚刚出门就接到了老妈的电话和她吵了起来,后来她就被车撞了…可是就算被车撞,她也应该是在医院才对。
    为什么她会来到这个鬼地方?
    沈唯想到这便又皱了眉,她伸出指尖揉着拢起的眉心,她在21世纪有个不错的工作,这么多年靠着自己的打拼一路坐上了首席运营官的位置,有房有车,除了年过三十没有对象,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丝毫不顺意的地方。
    所以刚醒来的时候面对着一堆婆子丫鬟,她的确是震惊了。
    纵然在职场见过了无数的大风大浪,可碰到这样的事也难免会失色,所以刚醒来那会沈唯说了许多在别人看起来像是中邪的胡话,可在得到了原身的记忆后,她才终于确定自己是穿越了。
    她没有穿越到任何一个熟知的时代中,而是穿越到了一本书中。
    这本书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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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助手小李推荐给她的,因为当时出差的缘故,她闲着无聊索性就在飞机上看完了。沈唯其实并不喜欢这些网络小说,可这本书却让她印象深刻,因为里面这个炮灰主母和她有着同样的名字。
    小说的书名叫做《权臣》是本热门连载小说,主要是讲述男主陆起淮从一个卑微的庶子一路成为权臣的故事。
    这个陆起淮并不算良善之辈甚至还可以用反派来形容他,但凡以往得罪过他的那些人都没有好下场,当然书中的那个沈唯既然被称作炮灰自然也一样没好下场。陆起淮起势的时候,沈唯就被送进了佛堂。
    她素来骄傲哪里受得了佛堂的清苦?没过几年就死了。
    而陆起淮却一路顺风顺水不仅取得了庆云国这个最多疑皇帝的信任,还成为了朝堂上的中流砥柱,不过要是记得没错的话,这本书应该还有第二部,只是她后来也没关注倒是不知道陆起淮成了权臣后的故事是怎么样的。
    …
    帘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没一会功夫墨棋便打了帘子走了进来禀道:“夫人,老夫人遣了人过来,说是想请您去大乘斋一趟。”
    这个时候?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和她商量陆起淮进门的事了。
    沈唯想到这便缓缓睁开眼睛,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却是过了有一会才开了口:“知道了。”
    陆步鞅脚步不停往屋中走去。
    等走到屋中他任由暗香替他解下了披风,而后是把手上的乌纱帽交予她,待又循了一眼屋中才看到坐在椅子上抹泪的王氏。
    陆步鞅看着她这幅模样便又皱起了眉。
    他什么也不曾说只是朝人那处走去,等坐到人身侧的时候也不曾安慰人。
    王氏见他不说话哭得声响却是比原先又高了几分,夜色静谧,屋中除了王氏的啼哭声便再无旁的声音,暗香安置好手上的披风和乌纱帽便又替陆步鞅倒了一盏热茶,而后便默不作声往外退去。
    等到屋中没了人——
    陆步鞅手握茶盏将饮下两口,跟着才朝人淡淡开了口:“出了什么事?”他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温厚,可语调却很是平淡,就连面上的神色也未有丝毫起伏。
    王氏原本还以为陆步鞅瞧见她这般自是会好生安慰一番,没想到等了许久也只是等来了人这句平平淡淡的话,她心下羞恼,可面上的神色却还是一派委屈…待又握着帕子擦拭了一回眼角的泪,她才又拧头朝陆步鞅看去。
    陆步鞅如今三十有三,下颌方正,目光清明,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
    因着刚刚下朝的缘故,他还穿着一身官服,三品绯色官服上的孔雀在这烛火的照映下栩栩如生得就像是活物一般…王氏眼瞧着陆步鞅这幅模样,眼中还是忍不住闪过几分痴迷,当年她嫁给陆步鞅就是因为这惊鸿一瞥的缘故。
    没想到岁月过去那么久,他却是比当年更加令人心动了。
    陆步鞅察觉到王氏看过来的眼神,一双剑眉却是又拢了几分,他搁下手中的茶盏,口中是又一句:“你若没什么事,我就回书房了。”
    王氏闻言倒是也回过神来,她心下着恼,这个男人如今就这般不待见她?平日若非有事就很少跨足她的院子,就算来了也只是坐个一时半刻,要不是知晓他每日不是上朝就是待在书房处理公务,她还以为陆步鞅也跟那陆步巍一样在外头养起了外室。
    可不管心下再怎么不舒坦,该说的话却还是要说的。
    王氏想到这便又柔和了声调与人说道:“今日大嫂罚了起宣和起言,他们才多大,大嫂也真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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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起宣也就罢了,起言在祠堂里可是足足跪了三个时辰,起来的时候就连路都走不了几步,到后头还是由人背回屋子的…”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待又握着帕子抹了一回眼角的泪才又继续说道:“老爷,您可得为他们做主啊。”
    陆步鞅闻言却是又皱了回眉:“大嫂进门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她处置过人…”他这话说完眼瞧着王氏眼神微闪,心下便已有了答案,他的面色变得黑沉,就连声调也沉了许多:“若非起宣和起言做错了事,大嫂又岂会无故责罚他们?”
    他这话说完便站起了身,口中是低斥一句:“你不想着好生管教他们,竟还想着到我这处颠倒黑白?”
    王氏耳听着这番话,原先面上的凄苦便有些僵硬。
    她手中紧紧攥着帕子,到底是畏惧陆步鞅的气势不敢再提此事,只是话却未断仍旧与人说道:“老爷,罚两个孩子的事的确不算大,可您想想大嫂和母亲今日的态度,咱们国公爷的位置还高悬着呢。”
    陆步鞅闻她最后一句,面上的神色却是一顿,原先要走得步子也跟着停下。他紧皱着眉低头看着王氏,却是过了许久才开了口:“你此话何意?”
    王氏见他止了步子,心下便先松了一口气,口中是继续说道:“大哥那一支如今就留下这么个男丁,大嫂又这般偏颇那个庶子。”
    她一面悄声说着话,一面是偷偷觑着陆步鞅的神色,紧跟着是又一句:“您是知晓母亲的,她往日就疼爱大哥大嫂,虽说咱们陆家还没有过庶子掌家,可也难保老太太她不会爱屋及乌向陛下请一道旨意呢?”
    等这话一落——
    王氏虽然未听陆步鞅开口,可见他重新回了座,便又放下帕子替人续了一盏茶。
    而后她是又柔和了声调同人说道:“咱们家中正经主子也就这么几个,三房那个病…”王氏将将说到这便见陆步鞅黑沉了脸,她心下一凛忙又换了个说法:“三弟虽然是嫡子,可他身体惯来是不好的。”
    “就算这位子不是您坐,那也轮不到东院那个庶子坐,咱们的起宣可是素有好名声的。”
    这么多年——
    她费尽心思着人教导起宣,为得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母凭子贵?
    “老爷…”
    王氏看着烛火下沉吟不语的陆步鞅,忙又添了一把火:“以前大哥坐那个位置也就罢了,只是日后要让我们仰那个庶子的鼻息,您的脸面又往何处搁?还有起宣、起言,如今因为这个庶子,咱们家受到的风言风语可不少,就连那些士族大妇朝咋们家递的帖子也越发少了。”
    陆步鞅耳听着这番话终于是开了口:“起宣如今才多大?”他这话说完是握过桌上的茶盏也不曾喝,只是磨着上头的纹路继续说道:“何况大哥刚去,母亲又岂会有这个心思向陛下请旨?”
    他说到这却是又停了一瞬,紧跟着是又一句:“日后这样的话你不必再说,如今大哥刚去,母亲正是伤心之时,你平日若有空就好生陪着母亲解闷,别整日费这些心思。”陆步鞅这话说完便不再多言,待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便往外头走去。
    这一回,王氏却不曾拦。
    待又过了一会,暗香便打了帘子走了进来,她眼瞧着坐在椅子上的王氏便轻声说道:“夫人,二爷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日后这样的话您还是避讳着些,二爷总归是由老太太一手养大的。”
    王氏闻言却是掀了眼帘朝人看去。
    屋中烛火晦暗不明,打在她的脸上倒是显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隔着肚皮就隔着心,你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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