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不能让她想起自己的死去
昨日和他在水潭里太过亲密,以至于今日起来后,我有些羞涩见到他。
用早膳时,我一句话都不说,低头快速吃了几口后,在湖岸边站着。
我不知自己站了多久时间,一直忧郁着神情。
他再一次走近我,没有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我旁边。
好多年前,我们也是这么站在湖边,只是那时候有说有笑,不像此时,我和他都爱上了静。
爱上静默。
他不言我也不语。
沉默之后,他开了口,话语极柔,“桪儿弹的那首曲子是师傅教给你的?”
他说的师傅当然指的是崔伯渊。
是,崔师伯曾经教给我的,崔师伯第一次教授我弹“游魂曲”的时候,他当时并不在场,不在流霜水榭,出去了。
因为那时我喜欢弹曲,喜欢曲子,崔师伯就教给我“游魂曲”这首曲子。
那个时候是我乙家要被灭门的几个月之前。
崔师伯只教了我一次,而且教的只是“游魂曲”的前半段。
后来我曾在萧景栖的面前弹过一回,但我没告诉过他,曲子是崔师伯教的。
那时他并没有问我,曲子是谁教的,此时想必是猜到了。
我静静地回道他,“是师伯教的。”
“师傅当时很偏心……”
萧景栖突然这样说道。
我没想到在萧景栖心里竟然会这样认为师伯,我侧头愣愣地看着他。
也是,崔师伯会的东西应该教给的是他,不应该是我,他才是师伯的徒弟。
他这是在心里对师伯有意见,为何当年不提出来了,我不明白。
“你是不是当年心里就不舒服,只是不提而已,是不是?”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抿嘴笑了笑,“不是,桪儿你想多了,只是现在觉得师傅教给我的还不够多。”
我沉默依旧看着他。
“师傅现在不知在哪,桪儿你可是知道?”
我怔怔地摇头,“师伯失踪后,我查访过,可能是冯太后给软禁在了皇宫……我坚信,冯太后一定把师伯藏在皇宫里了。”
萧景栖不明白地看着我,“冯太后为何要软禁师傅,桪儿可知道?”
我看向湖面,如真是我想的那样,或许就是真的。
师伯有一个秘密,那就是炼丹,冯太后一定是想从师伯的身上得到他的丹药。
师伯或许不愿意提供出来,所以才被控押在皇宫了。
萧景栖难道猜不到吗?
他当年不清楚师伯经常独自在炼丹室里做什么吗?
我竟然说了冯太后或许软禁了师伯,他就应该猜到是为什么,何必还来这么一问。
我良久才慢慢轻语,“你应该猜得出来。”
“真的是为了得到师傅的丹药?”
“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我好笑说道。
“或许因为师傅的那本琴谱呢?”萧景栖说得很认真。
我再次将视线扫到他的脸上,疑惑道,“你说的是‘云中音’?”
他点了点头。
我好像明朗起来,有这可能。这么说,冯太后也想得到那本琴谱。
当年师伯给了我,让我好好保管,如师伯真被冯太后抓去了,而交不出琴谱来,是有可能不会放了他。
那么师伯会不会还在皇宫某处,被冯太后给藏在哪里了。
想到这,我应该去平城,应该去探到师伯的踪迹,更应该把师伯给救出来,让我拿“云中音”换也无可厚非。
我不想再停留在幽林谷了,我要启程。
萧景栖没说什么,他要陪我一起前去。
策马回到平城,在进入平城地界时,我已经乔装打扮了,萧景栖也是如此。
我不想让朝廷的官兵认出我来,毕竟我是魔女,朝廷通缉的罪犯。
回到平城,我想到的就是青竹别院,当年是父亲为母亲购置的庄园,写的也是母亲的名字,乙家没落后,朝廷并未查出来青竹别院是我乙家的房产。
青竹别院也就保住了。
我在青峰门期间,青竹别院由于伯打理,于伯是我母亲去世后,别院换了一大批家仆,于伯是那时候进的别院来的。
我消失了这么多年,想必于伯应该还在青竹别院里替我守着庄园。
我直接来到青竹别院的大门外,可是却发现竟然改了名字,成了“幽雨庄”。
我疑惑不解,愣愣地看着那几个字,想到难不成于伯给卖掉了,或者是于伯离世了,所以庄园换了主人?
萧景栖淡淡一笑,在我身旁道,“桪儿,庄园还是你的,前几年,我回来大魏后就将园子改了名字,于伯还在庄园里。”
我皱了皱眉,这么说,他是在帮我看园子了。
可青竹别院好好的名字,为何要改?
他看出了我的猜疑,正容地说道,“幽雨庄,是为了纪念你在幽林谷的日子,所以我才将它改了名字。”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现在不是和他计较庄园名字的时候。既然我这么多年未出现了,于伯一定很伤心,此时回来了我就想马上见到他。
我亟不可待地上前敲了庄园的大门。
不多久,开门的果然是于伯。
于伯又老了很多,再见到我时,很是震惊,我发现他不知怎么开口称呼我,还是萧景栖在一边忙对他道,“是小姐回来了。”
于伯僵硬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也许他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我难过地一把伏进于伯的怀里,轻轻抽泣,“多年不见,桪儿真的见到你很开心。”
萧景栖静在一旁,游然什么话也不说。
而就在此时,宣嘉从庄园的院子里走了来,在我面前恭礼,称我“门主。”
宣嘉,他在这。我放开于伯,看着宣嘉,他的脸上也沧桑了很多,不再是当年的小伙子了。
青峰门的人,我从未带到这青竹别院来过,宣嘉是怎么知道的。
游然看出了我的疑惑,忙道,“门主,是属下传信给了宣嘉,告知了他,门主回来了,属下让宣嘉在这幽雨庄里等。”
萧景栖此时道,“是我将游然带到这幽雨庄来过,因为他们是你的人。”
看他们解释得头头是道,我也没再多问。
于伯让幽雨庄里的奴婢做了饭菜,端到桌上。我发现两个奴婢都是新面孔,我不认识。也是,这么多年了,奴婢换了也没奇怪的。
于伯给我斟上黄酒时,我喝出了当年的味道。那个时候,乙家被灭了,我常常独自一人在这青竹别院里喝酒,一喝就是几个时辰,伤心落泪。
后来加入青峰门后,我常年在外,回青竹别院的日子极少,就算有时候回来,也不过是待个一二日。在成为江湖传说中的女魔后,我更是回来得少,怕连累青竹别院里的人。
我的居室院中,还如当年,于伯这些年来看来是守护得很好。
饭后,我独自回屋,在院子里的浴池里泡着身子。
父亲当年以母亲的名义购买这所庄园,看的就是院的温潭水池,这里的水池常年温热,是天地间的杰作,和皇室的温泉宫有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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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的,于伯和萧景栖之间的事。)
于伯和萧景栖在一边谈话,他盯着萧景栖,疑惑地问道,“真的是小姐?”
萧景栖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点了下头。
于伯不解,又道,“她不是容贵妃吗?”
萧景栖坚定的眼眸告诉他,“不是,真的是桪儿,于伯,你只能把她当小姐,不能在她面前提及容贵妃,知道吗?”
于伯好似明白萧景栖说的话的意思了,眉头一皱,冷冷地道,“侯爷,在前段时日让程由来告诉老奴把小姐的灵位收起来,是因为不想让小姐看到她的灵位是不是?”
萧景栖沉默忧郁着神色。
于伯更加肯定了一个事情,接着道,“侯爷是怕小姐知道自己曾死过是不是?”
于伯有一阵激动,激动是因为小姐真的死而复生。但他心里又知道,多年前小姐就真的已经死了,后来再见到个小姐长的一样的人并不是小姐,而是高府二小姐,当今皇帝的容贵妃。
所以当这么个女人再次走进幽雨庄时,于伯不知道到底是容贵妃?还是真如萧景栖说的小姐回来了。
不过,他确认了一件事,那么现在的这个女人肯定是小姐的意识,因为她认识自己,还知道一些小姐的爱好。
萧景栖轻吁了一口气后,平静的对于伯道,“反正以后你把她当小姐就是了,绝不能提及她曾逝去过的这事情,明白吗?桪儿现在对那段记忆完全忘记了,所以我们不能让她想起,不想起才不会痛苦。”
于伯听着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你说的,我懂,我老了,活不了多少日子了,只要她能记得小姐的曾经就好……哪怕只是小姐一点点的记忆,我都很满足了。”
于伯说着,老泪纵横。
于伯抹了把眼泪,又忙着去做些小姐爱吃的糕点。
萧景栖沉重地吸了口气,他在担心,担心桪儿迟早会记起她在李奕墓园被乱箭射死的场面。
如真记起了,她会不会接受事实?
会不会接受此时的身体并不是她自己。
萧景栖感觉自己额头痛。
“侯爷……”一道声音传来。
萧景栖回头,是程由走了过来。
程由的神色不好,萧景栖已经猜出了大概什么事。
程由拱手以礼,“侯爷,太子殿下已经在催了,怎么办?”
萧景栖愤怒地一拳打在树杆上,眼神深沉,心里烦闷。
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