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卸下背篓,孙泠泠从背篓里取出矿泉水瓶子。绕过水流较宽的地方,走到只有一米宽的那个草丛边上。
    她身后的旺财吊着眼梢轻巧而又警惕的跟上。旺财是一条“老子最拽天下第一”的自信狗,颇有些中二少年的即视感。宽阔的背部毛发旺盛,颈部的毛又长又密又粗，它的白不是那种雪白，而是有点偏暗黄。
    刚出发前，孙泠泠并没有唤它。它主动跟上来的，一直以守卫的姿势站在她周围。
    孙泠泠从几米远的地方，起步冲跑，一下跳到对岸。等跳过去了,才想起旺财还没过来。
    谁知,一旁草丛忽然窸窣一声,白狗跳过来了。
    像是显示自己的能耐,它斜着眼瞥了一眼孙泠泠,便四处走走闻闻,间或抬起撒泡尿，圈地盘儿打上标记。
    孙泠泠哭笑不得,她算看出来了,旺财是一条有个性的狗狗,很少听到它叫唤，却比来福凶悍好几倍。没想到喝了空间井水后，更人性化,更拽了。
    不再理它,孙泠泠走近大石头。大石头周围的地形和她小时候看到过的早就不一样了,洞口堵了一层软泥，应该是前面那场暴雨冲积起来的。
    仔细听，里面传来清脆的叮咚声，和外面轰隆奔急的水流声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孙泠泠手上除了矿泉水瓶子，还有一把镰刀。看着比碗口大不了多少的外层洞口，她一阵忧郁。
    水到时候拿回去了，她该怎么给大家说她是怎么发现的？
    如果是一个天然的，能容人进去的大洞穴，她找到了泉水还情有可原。但刨开碗口大小的外洞穴进去取最里面的泉水，说实话，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孙泠泠将目光四处打量，企图找出别的进口。看了半天，依旧是徒然。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远处，黑黢黢的树梢上，眷着一丝丝暖橘色的余晖。旷远的天际线上，只余下一条橘色丝绸带子。
    忽然，她目光定在了某一处，眸子里折射出耀眼璀璨的光芒！
    “bia，bia，bia！”旺财伸着脑袋站在溪边卷起舌头喝水，才一会儿功夫，它浑身毛发被水雾氤氲成一髻一髻的。
    孙泠泠真想打自己一下，这么个现成的好借口摆在面前不知道利用，还绞尽脑汁想其它的。
    想好借口，孙泠泠就开始用镰刀撬软泥，撬了半天，发现洞口还堵着大半软泥，心想这个方法太慢了，找了个茂盛的草丛，她一下闪进空间里，不一会拿着一把铁锹出来。
    刚刚旺财看到孙泠泠凭空消失，惊得后退抬着，尿半天没撒出来；现在又凭空出现，狗尿终于撒出来了。
    吓的。
    “汪！”
    旺财离孙泠泠远远的，试探着叫唤。似乎在想，眼前这个主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孙泠泠没注意到旺财的惊恐脸，拿起铁锹使劲铲，夕阳已经隐在黑色的云层里。石林四周悠荡着隐隐约约的哭声，似乎是上面村子传来的，呜呜咽咽，听起来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直冒。
    花了半小时，外面那层洞口终于挖出一人出入自由大小，她又掏出一把电筒，唤过旺财准备进洞里去。一人一狗踩在软软的淤泥上，深深嵌入进去，提来时地面赫然现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里面，到处黑漆漆的，孙泠泠弓着身子，弯腰走在里面，遇到低沉一点的，还得蹲下身来，双手趴在地上爬进去。头顶上，尖峭的石头不知道存了多少年。有时候上面还有几个密密的圆形凹孔，听人说，以前这里打过鬼子。
    穿过长长的弯弯曲曲的廊道，终于来到一个圈起来大概孩子身子大小的洞中洞。里面传来清晰的叮咚滴答声。
    显然，那口泉洞到了。
    孙泠泠试探着照了照洞口，黑黝黝的黑洞，光线似乎在这里大打折扣，浓浓的水雾阻隔了光线射入更远的地方。
    孙泠泠试了试，发现自己早就不像小时候那样纤瘦，身子伸进去半截后，屁股就卡在洞口。
    没来由的，她心里突然一阵慌乱。
    她分明看到，离她相隔半米远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软泥拱起一道高高泥塔。
    她倏地一下退回来，胳膊肘在凸起的石壁上刮起一道长痕。孙泠泠龇起牙齿咝咝吹气。
    疼死她了。
    旺财似乎不太适应这种环境，情绪躁动不安。孙泠泠拍拍它的狗头安抚它，然后再次把电筒光线照进黑洞。
    mmp！
    孙泠泠忍不住想骂人，原来刚刚吓得她赶紧退回来的是一只螃蟹！多年没捉这玩意儿，让她一时之间忘了山涧沟里螃蟹多的是。
    而眼前这只，似乎比以往她看到过的还要大。
    孙泠泠心想，大好啊，大的话就更说明这水与众不同啊。
    接下来就是怎么把旺财送进洞里走一趟，留下一些脚印，证明它进去过。好哄歹哄，旺财最终不乐意的进去了。
    接着，孙泠泠又翻出来一根长一点线轴，打了个活结套在瓶口，又在瓶子里放了一块稍有重量的石头。然后对准里面那个一平方大小的水洼甩过去。
    放了石头的水瓶子起初还浮在水面，渐渐地，便沉了下去。水也一点点灌进瓶子里，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孙泠泠小心翼翼提着划过来。
    “多多”咂嘴把旺财唤回来，孙泠泠从空间里提出来两桶井水，哗啦一声倒进洞口。她手里装泉水的瓶子，倒了一半，又装了一半井水进去。
    “走，回去了。”
    孙泠泠满意的拍拍旺财的狗头，高高兴兴的带着它沿路返回。
    一出洞口，嘿！天已经黑透了。一轮金黄的弯月挂在远处黑黢黢的树梢尖上。
    白天的热度在这里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事情。相交于初来时，夜晚的声音更加清晰，哭灵的声音沿着夜风，延宕在山谷里。
    树枝、山石横斜逸出，银辉般月光洒在上面，隐隐绰绰，再加上若有似无的哭声，徒添了几分阴森森的气息。黑压压的景物，像是无数个凶兽或者邪恶的壮汉，目光睃睃的盯着她看。
    孙泠泠疾步往回跑，旺财跟着跑在她周围，一会儿跑在前头，一会儿落在后头，跑了几步，三不五时停下来嗅嗅，仿佛在确定方向。
    忽而又盯着某处，一改往日的模样，大声狂吠。
    “泠泠——”
    “泠泠，孙泠泠——”
    忽然，远处火光满天。
    孙泠泠仔细一听，原来是她爷爷的声音。
    “泠泠——”
    “诶——！爷爷，我在这里！”孙泠泠急忙回应，背着背篓踩在羊肠小道上，借着月光，往火光方向跑去。
    手电筒在刚刚发现火光时她就机灵的关掉丢进空间里。刚一走到火光对面，乌压压一群人举着火把照过来。
    “泠泠，你这闺女怎么这么不省心啊！”孙先林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脸上的沟壑挤成了一条条川字。
    “大晚上的你跑这山沟里，一不小心摔沟里都没人知道。你想吓死爷爷我啊！”
    “爷爷，我有大发现！”
    “什么大——”忽然，孙先林想起孙泠泠拥有的那方神秘空间，话瞬间堵在胸口，火光掩映的阴影下，他神情复杂的看了孙泠泠一眼。
    “走，先回去再说。”孙泠泠不敢看自家爷爷的眼睛，她不知道此次的决定是否正确，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走的时候，她特意唤了声旺财。
    同来寻她的村民看到，说道:“怕它走丢了？你走丢了它都不会丢。”
    “它可是大功臣！”孙泠泠假装神秘兮兮的说道。
    回到村子，孙泠泠迫不及待的带着大家来到孙大爷家。他家有四个病人，私心里也想让他们先脱离危险。
    孙先林沉默的看着孙泠泠的举动，又看看她手中的矿泉水瓶子，当即明白过来她想干什么。
    “泠泠，你大晚上来你大爷爷家干嘛？难道你这一背篓的野草药都是给他们挖的？”有村民问她。
    “四爷爷，不是草药，是这瓶水。”眼看到了村子，孙泠泠也不卖关子了，解释说，“傍晚的时候，我准备出去挖点野草回来煎水给家里人喝，同时也想给孙月她们挖点。”
    “后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乱石沟。这时候，旺财不知道像是发了什么疯，一下子钻到那块青蛙石下面的洞口里。我在外面怎么唤都不出来。情急之下，我就把外面堵着的软泥刨开进去找它。”
    “后来呢？你在哪儿找到它了？”
    见有人如同料想的那样问她，孙泠泠嘴角微微一翘，努力维持着严肃惊讶欣喜的样子。
    “你们也知道，乱石沟那里有很多洞中洞，旺财就是钻到里面的洞中洞了。我想起我随身带了一个打火机，打开照着一看，你们猜怎么着，它正翘着屁股勾着脑袋喝水呢。喝得可凶了，拉都拉不走！”
    “看它这么狂热那泉水，我也将身子伸进去捧了一捧来喝，清甜清甜的，脑子瞬间神清气爽！所以我想着，这泉水或许对咳嗽之人有用。”
    ……
    孙大爷家。
    小小的两间房里挤满了人，一个个伸着脑袋往里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