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一小瓶奶昔还没喝完,陆礼成已经骑着他的专业摩托赛车,环着训练场地跑了不下三圈。
    姜湉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看台上,心情由最开始的好无聊好尴尬好想回家啊,到最后变成了好有趣好刺激好想一起兜风啊!
    第四圈跑完,陆礼成把车停在离姜湉不远处的空地上,长腿落地,姿态帅气地摘了帽盔。
    他从场地边上随手拎了一瓶矿泉水,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半瓶,缓了口气,这才转身朝她的方向走来。
    姜湉看他走近,放下手里的奶昔,低头摸出包湿巾,伸手一递:“给你。”
    陆礼成顺势她身旁坐下,抬手接过:“谢谢。”
    姜湉弯起嘴角笑。
    今天的训练量还是很大的,几圈跑下来,陆礼成的鬓角和额头已经挂满汗珠。
    他用湿巾简单擦净,随后骨节分明的长指伸入发间,将额前有些汗湿的碎发抓到脑后,轻轻拨动。
    姜湉看着他白皙且透着粉红的帅脸,脑海中不知怎么就出现了清透干净四个字。很奇怪,他明明都出汗了,看起来却依然清凉。
    陆礼成随意拨弄了几下头发,双臂自然向后垂下,撑在石阶上,一双大长腿随意舒展。
    指尖恰好碰到一个冰冰凉的东西。
    他垂眸。
    视线中出现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草莓奶昔。
    停顿一秒,他伸手握住瓶子,摘了吸管,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等——”姜湉反应不及,阻止的话语还没出口,那瓶粉红色的饮品已经见底儿了。
    她吞吞口水。
    陆太子爷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那是我喝了一半的小草莓奶昔呀!
    但姜·小怂怂·湉垂着眉摇摇头:“没、没什么。”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姜湉僵坐着身体一动不敢动,脸上一阵一阵的热。
    陆礼成看起来倒是自然很多,他尽情地舒展着自己修长的身体放松,不多时,目光淡淡地朝姜湉瞥去。
    “你今年大三?”
    “啊?”姜湉稍作停顿,想了想,点头,“是的。”
    陆礼成默了一秒,又问:“什么专业?”
    “新闻传播学。”
    “嗯。”
    “你呢?”姜湉礼尚往来道。
    陆礼成耸耸肩,语气漫不经心:“物理。”顿了下,又补充,“大概四年级吧。”
    这也能大概?
    姜湉小幅度地转过脑袋看他一眼。
    太阳就快要落山了。
    夕阳余晖下,陆礼成一张漂亮的脸蛋柔和又清晰,日光落在他容色寡淡的俊脸上,如淡色水彩上的点点光晕,轻轻一晃,摇曳成花。
    姜湉很快回过神来,一双清透的大眼睛因惊讶而睁圆,她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你是物理专业的啊?”
    陆礼成声色偏淡:“有什么问题?”
    没有。
    但是……
    物理学不是S大的王牌专业吗?
    每年好像只有全省名列前茅的考生才考得进来吧。
    姜湉愣了愣,目光带着浓浓的困惑……
    注意到她的视线,陆太子爷懒懒地抬了抬眉,说:“我确实是自己考进来的。”
    厉害。
    “不信?”
    不敢不敢。
    陆礼成似是习惯了这类质疑,表情显得不甚在意。他仰面向后靠了靠,声音清润:“学习不是最难的东西。”
    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姜湉脑子有点儿懵懵的,下意识就问:“那什么才是?”
    “天赋。”
    陆礼成长睫一阖,不合时宜的情绪全都隐藏起来,“没有天赋却还想要努力做到的事情,才是最难的。”
    他突然说出这么几句正经的话,姜湉大脑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懵懵的:“你是在指自己吗?”
    话一出口,立马觉得不妥。
    于是赶紧补救道:“你肯定不是啦。你学习又好赛车又棒,做起事情来应该特别容易才对吧?”
    陆礼成掀开眼皮,看她一眼,懒散地点点头:“确实很容易。”
    “……”
    她为什么要给他这个炫耀自己智商的机会……
    好想喝点儿什么啊。
    可惜剩下的一口草莓奶昔被他给喝光了。
    又坐了会儿,眼看夕阳越来越沉,姜湉觉得是时候该回家了。她侧过身子,刚要开口,陆礼成好听的嗓音先行炸开——“八月份的亚洲公路摩托车锦标赛,我得了最后一名。”
    姜湉一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但你肯定不信,那是我职业生涯跑过的最好成绩。”
    “最好?”
    “对。”陆礼成声线偏低,目光也慢慢放空,“和我去年在CSBK上取得的第一名成绩,其实相差不多。”
    “那……”
    “但是放到亚洲的比赛来讲,和第一名就有了足足半圈的差距。”
    陆礼成说这些话时,神情中没有任何的失落与不甘。相反,在姜湉看来,更多的是一种对自己实力的清楚认知,以及——一丝不轻易察觉的狂热。
    但他的狂热是什么,她其实并不知道。
    姜湉在等他继续,陆太子爷却突然画风一变,问了个和刚刚话题全然无关的问题——“新闻传播学。那你是文科生喽?”
    ???
    不是忧伤的竞技成绩主题吗?怎么突然……
    姜湉点点头,大脑还浆糊着:“是啊。”她问,“怎么啦?”
    “那你作文水平怎么样?”
    “……还、还不错吧。”
    “很喜欢读书吗?”
    也还好吧。
    她点点头:“会读一些。”
    “嗯。”陆太子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你开导开导我吧。”
    “?”
    陆礼成轻声叹气:“自从上次ARRC的比赛得了最后一名,我就一直没从低谷里走出来。”
    所以?
    “你们经常读书的人应该很会表达观点吧,你说说你的看法吧,就当是给我鼓励了。”
    这我哪儿知道该说什么呀。
    姜湉一脸为难地看着陆礼成。
    可陆礼成似是完全没看出来她的为难,只目光亮晶晶的,等她后续。
    吞吞口水,姜湉就像是个给老师乖乖诗朗诵的小朋友一样,说:“你听过这么一句话吗……”
    陆礼成很配合地答:“没有。”
    你先听我说完呀!
    姜湉红了红脸,把话说完:“‘人生天地间,各自有禀赋。为一大事来,做一大事去。’”
    陆礼成静静地看着她。
    姜湉解释说:“每个人既然有不同的天赋,就要做不同的大事。其实在我看来,像你这个年纪,不论是学业还是赛车,其实都完成的十分出色,已经站在了我们同年龄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怎么都算是很成功了。那些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失败,其实是不用很在意的吧?”
    她小心地看了陆礼成一眼,确定对方没什么异样的情绪,才又继续:“当然了,既然已经这么成功了,那更成功一点似乎也合情合理。但你如果一直纠结在这小小的失败中的话,停滞不前的这些时光岂不是很可惜?”
    陆礼成目光忽地一滞,有些失神。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陆礼成收回思绪,淡淡地问出一句。
    “继续啊。”姜湉终于敢直视他的眼睛,“难不成你还想放弃呀?”
    陆礼成低声一笑。
    “当然不会。”
    “那你还问我。”姜湉小小的嘟囔一句,心想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轻易受挫的人。倒是刚刚她说的那些,显得有些正经严肃了。
    陆礼成还在目光专注地看着她,顿了几秒,问出一个全世界人都问过的问题——“你觉得梦想是什么?”
    “……”
    “很难说?”
    “也不是……”姜湉抿抿嘴,浅声说:“是做梦吧。”
    “…………”
    “然后出走。”
    陆礼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姜湉一鼓作气道:“最后远方。”
    梦想是什么——
    做梦,出走,远方。
    陆太子爷愣了一会儿,好半天没说出话。
    姜湉同样也愣住了。半响后,匆忙站起身,转头就要走:“我该回家了。”
    陆礼成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
    “我送你。”
    姜湉身形一顿,回过头来看他。
    他也恰巧抬起眼皮,对视一瞬,展眉笑了:“说的很棒啊。”
    她顿时涨红了脸。
    “要不要再送我一句箴言?”
    姜湉愣了愣:“啊?”
    “快点。”
    她想了想,表情认真道——“以梦为马,御风前行。”
    ·
    国庆假期结束后,姜湉第一时间就和叶蓁投入了新的课题当中,她们俩都敲定了要做时事分析。关于近一年的时事资料和政治大事的案例收集,也是累坏了两个人。
    某天下午她们从图书馆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到林莜莜从宿舍外风尘仆仆地跑回来,喘着粗气道:“你们知道吗?陆礼成学长要正式休学啦!”
    姜湉浑身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啊?”
    “听说今天就是在校的最后一天,人现在正往东门走呢!”
    姜湉脑子嗡嗡的,听见林莜莜继续说:“好可惜啊,听说当年他可是以非常优异的成绩考进物理学专业的呢,没想到三年不见,竟然……诶?姜姜……你去哪里啊?”
    姜湉一口气跑到学校东门的时候,陆礼成正微扬着下巴,目光清润地望着学校门匾。正午的暖光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线条,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长睫浓密的不像男孩子。
    见她走近,他冲她淡淡一笑。
    一如开学日那天,晨光下少年人温润的笑容。
    “你要走了啊?”姜湉声音小小的。
    “嗯。”陆礼成淡淡地点头,“有些事情决定了。”
    姜湉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有祝福的话吗?”
    “……啊?”
    “加油打气的也可以。”
    姜湉微微一笑,摇摇头:“没了。”
    “嗯。”陆礼成伸出手,长指犹豫地搭在少女发顶,确定她没有拒绝的意思,才轻轻地碰了下。
    毛茸茸的,是柔软的女孩子的触感。
    “你叫什么来着?”
    “……”姜湉顿了下,心说第一次见面你不就问过了嘛。
    她讪讪道:“姜湉啊。”
    “我知道。”
    那你还问!
    陆礼成长指还停留在她柔软的发顶,又轻轻地碰了碰,嗓音含笑:“哪个tian?”
    “三点水,一个恬静的恬。”
    ——白鹭烟分光的的,微涟风定翠湉湉。
    他点点头:“知道了。”
    直到陆礼成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姜湉视线中的时候,她才缓慢地回过神来——他走了。
    她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空空的,却又不知道这些情绪到底从何而来。默了会儿,正要转身回宿舍时,发现掌心里有个凉凉的物件。
    她垂眸,是他刚刚离开前,顺手塞给她的。
    ——一枚粉红色的草莓钥匙扣。
    在日光的沐浴下,泛着柔软绚烂的光。
    她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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