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带瓶水
他话虽淡淡的，语气却带着点嘲蔑似的意思，听起来有点讽刺。
好像她是为了目的性才帮他的一样。
温恬一听，知道他误会了，脸颊烧起来。
她连忙跟他解释。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的确想要我的胸针，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打架不对，我真的……我……”
说了半天也说不明白。
顾骁见她急急想要解释的模样，不觉有点想笑。
莫名的突然有点想逗逗她。
“行了行了。”
他低头随意踢了下地面的小石子，作势漫不经心的，“再怎么样也还是帮了我是不是？他们回头找我就回头再说呗？反正他们又不敢真的把我弄死。”
让温恬一听，不禁更觉窘迫，话语逻辑更乱了。
“真的、真的不是……胸针我什么时候都能要，我刚刚其实就是不小心路过……但是、但是……”
看她紧张的模样就好像快急哭出来了。
顾骁低头看着，有点不忍心，连忙止住她，“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急。”
温恬话停住。
定了两秒抬头，露出恳求的神色。
“顾骁。”她一字一句地说：“那个胸针对我很重要，你……能不能还给我？”
她脸色红扑扑的，一双漆黑的眼极亮，仿佛盈了水光。
神情紧张，好像生怕他不还一般。
顾骁低头看着，心里微动。
恍惚之间，有些微的失神。
·
下午两点半上课，两点二十分，高二三班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这会儿的天气最为闷热，不过从校门口到教学楼的距离，身上的汗就已经将衣料渗透。
班里没什么声音，所有人都热得好像被晒干了的花骨朵，闷恹恹的。
温恬刚迈进班级的门口，目光便下意识地往自己隔过道的位置上一瞄。
座位空的。
顾骁还没来。
“温恬！”
见她来，安雨丝立刻挎住她，将一杯冰奶茶塞到她手上。
“给！快散散热，这鬼天气要热死我了我的妈……”
冰奶茶贴肤冰凉，一瞬激得温恬鸡皮疙瘩瞬间起来。
温恬看了一眼，“雨丝你怎么又给我买东西啊。”
“第二杯半价，便宜不占白不占。”安雨丝吸了口奶茶，舒服地吐了口凉气，“觉得吃人嘴短你可以全价还给我~”
“想得美。”温恬笑，用吸管戳开封口。
班里的空调电扇全部打开，冷气充盈。
没过一会儿，人们逐渐恢复了活力。四周嘈杂起来。
温恬和安雨丝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忽听外面一阵躁动。她下意识抬头，正好就撞上顾骁的视线。
他从教室走进来，走向自己的座位，目光盯着她。
与她对视的瞬间，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
温恬被他看得表情一顿，仓皇地低下头。
中午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行”，然后便走了。
没有具体告诉她什么时候带给她，也没有说该怎么还给她。
也不知道他忘没忘。
余光往旁偷偷瞄，温恬手指捏住课本，心里隐约有点躁。
很快上课铃响，马芳云夹着一沓东西从外面走上讲台。
教室里一片窸窸窣窣的动静，四下逐渐安静。
“我说一下啊。”
目光在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一一扫过，她将那一沓纸页向所有人示意，“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
此话一出。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底下甚至有人开始喊：“马老师，这次成绩怎么出这么快啊？”
“就是啊我们还想着多幸福几天呢……”
“给我们这些倒数点面子好不好？这次能不能不念……”
“肃静肃静！”用力拍了两声讲台，马芳云皱起眉。
“成绩出来得再晚不早晚也要出来？你们一个个考成什么样自己还不知道吗？考前都想什么来着？出成绩时一个个开始紧张了。有这劲儿去学习你们还用现在抱怨？”
下面一片稀散的嘘声。
“这次咱们班考得不好啊，校前十才占了三个，平均分跌了十几分，可想而知你们平时是怎么偷的懒。”
“我先念一下成绩，你们都自己仔细听听！”
室内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凝了神去听。
马芳云轻咳，捧起成绩单开始念。
“沈星河，692，年级第一。”
“刘璐，664，年级第五。”
“安雨丝，652分，年级第九。”
……
空气安静。
耳边只有马芳云冷定的声音，混合着风扇的吱呀杂音。
座位上，温恬死死捏着手，心中忐忑。
名单一直念过了十几个，还一直没到温恬，她心中不由有些急了。额上冒出汗。
“温恬。”
耳边这时响起自己的姓名。
温恬呼吸一顿，抬起头看马芳云。
“598，年级第四十六。”
随着他话音落下，温恬深吸一口气，心脏飞快地跳起来。
还没到600分。
比上一次整整退了八名……
攒了下手心的汗，心口忽然感到有些沉。
脑袋有一瞬的空白，继续下去的声音她渐渐有点听不见了，她双臂一叠卧在桌上。
过道旁的顾骁似有若无地看了她一眼，很快撇开眸。
·
这一天一下课，课间再不像平时那样喧乱嚎叫。
四下沉闷闷的一片，大多都是讨论成绩的。
各组小组长将成绩单分发，教室里都是纸页翻动的哗啦声。
“雨丝，你这次考的好好啊！数学只差了两分就是满分！”
“英语也好厉害，年级并列第一诶！”
刘晓琪和方艺扭着身子，拿着红笔成绩单上勾画，语气不掩欣羡。
“比上一次足足进步了七名！”
安雨丝撇撇嘴，视线只在成绩单上随意扫了一眼就挪开了。
“还不够，理综失分有点多了。”
明显对这个成绩还不够满意。
“这还不够？”刘晓琪咋舌，盯着她的成绩摇头啧啧，“果然你们这种金字塔顶尖的人是不懂人间疾苦的。”
“就是啊！照这速度，下次你怕不是要全班第一超过沈星河？”
两人一阵散笑。
安雨丝低头翻书，本来没想回应。
手指却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微顿。
目光在成绩单首名的那个名字上停留半秒，她很快移开，波澜不惊地说：“跟他还是差远了。”
……
温恬没有参与她们的聊天，闭着眼趴在桌上，神情恹恹的。
耳边有点聒噪，她换了个姿势。
细白的胳膊交叠，遮掩住了半张脸，看不出表情。
过道之外的顾骁视线有意无意地向她脸上轻瞥，心里有点意外。
居然没向他要胸针？
看她今天中午紧张的样子，还以为她一下了课，就会捺不住了。
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副表情。
怎么？没考好么？
他随意向着自己的同桌问道：“一中每次考试都要这么当众念出来么？”
顾骁的同桌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叫闫文爽，微胖。
看着憨憨厚厚的，人却很活泼。
经过两天的接触，两人已经熟悉得差不多了。
知道自己的同桌是个名声不小的风云人物，他也十分客气，手里打着游戏头也不抬地答：“可不是？人家校长说了，当众念成绩，是为了给予我们激励与紧张，也好共同进步。”
说着还挑眉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挺变态？”
顾骁啧了声，“是够变态的。”
PSP的按键被按得啪啪作响。顾骁随意瞟了一眼，又问：“那我看你怎么不紧张呢？”
“我考得好呗！”闫文爽嘿嘿一笑，指住成绩单上自己的名字示意，“喏。”
顾骁看过去。
260分，班级倒数第二。
“……”顿了两秒，他扯了下嘴角，“是挺好。”
“我靠，这鬼天气简直要把我蒸熟了！”
宋城刚从小卖部回来，皱着脸拽着体恤扇风，把一罐冰可乐搁在闫文爽桌上，“下节课该你去了啊！刚喝那两瓶水还没等解渴呢，这特么一趟汗就都流没了！”
“造了造了！”闫文爽不抬头，通完关，丢开PSP拉开可乐罐，“一会儿课活打球去不？六班那帮不说要跟我们决战？”
“去啊！干死他们丫的。”宋城嗤了一声，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一罐放顾骁面前。
“嘿！哥们儿，这给你的。”
顾骁抬眼，没拒绝，直接接过拉开勾环，“谢了。”
男生和男生间的友谊来得简单。宋城顺势问：“哥们，听说你原来是二中的？”
“是啊。”
“那你会打篮球不？”
“算会。”
冰可乐丝丝冒着凉气。
顾骁捏着可乐罐，一言一语地随意聊着。
聊了一会儿上课铃响，宋城懒洋洋站直，拍了拍顾骁的肩，“一会儿课活跟我们打篮球去呗？我们正好还缺一人，看你应该挺厉害的。”
隔过道的位置，温恬听到铃声揉眼，慢慢爬起身。
余光轻瞥，顾骁勾了一抹笑，慢声回：“好啊。”
·
等第二节课过去，温恬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
第三节课是课活，刚一下课，整个教室的人就立刻跑没了大半。
安雨丝和方艺几个受不住热，一打铃便早早跑去买水了。
温恬合上课本，看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忍不住看向自己隔过道的位置。
这个时候，正好合适跟他讲话。
她悄无声息将凳子往旁挪了挪，小声，“噗呲噗呲……”
顾骁听到声音，漆黑的眼似有若无地向旁轻瞟，看她正对自己焦急地使眼色。
他轻笑。
终于想起来向他要东西了？
抿了口可乐，他全当没看见，直接向旁偏开眼。
“诶……”
温恬愣了下，心里忽然有点微恼。
她刚刚明明都看见他往这边看了，却故意没理她。
什么意思？不打算还了吗？
手掌在桌面上微蜷，她压着气打算再叫一遍。
“顾……”
“文爽！顾骁！”
门口，已经换上球衣的宋城忽然出现，拍着篮球过来：“走啊！刘昊他们抢着位置了。”
“走！”闫文爽起身，拍了下顾骁的肩，“走啊顾骁，一起去。”
“好。”顾骁应了声，扯了张纸条往上迅速写了什么，慢吞吞站起来。
看这状况，温恬不禁有点急了。想叫他。
可是看他旁边有人，又不敢出声。
神情稍微有些难看。
将她的表情映入眼底，顾骁不由自主地轻哂。
从她身边掠过的瞬间，手从兜里拿出来，校服衣角擦过桌沿。
一个小纸团落在桌上。
温恬微愣。
抬头只看到顾骁走远的背影。
怔怔地捏住那张纸团，她小心看了看周围，然后悄悄打开。
雪白的纸条上潦草写着一行字：
——想要胸针么？
温恬登时一愣。
这人……
心里又恼又气，她随意攒了把就要丢掉。刚一团才发现还有一行字。
铺平，只见背面赫然写着：
——我去打篮球，给我带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