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终于如愿以偿的出去玩了雪的小泡儿心满意足,乖乖跟着爹妈回来之后又跟郭先生他们问了好,这便去浴室洗澡换衣裳。
他身子骨长的好,展鸰和席桐也不娇惯溺爱,如今早就自己穿衣洗澡吃饭了。
小朋友先在旁边冲干净了,又去浴池里美美泡了一回,拿着丝瓜瓤仔仔细细的搓了,这才用架子上挂着的干净大手巾擦干水渍,然后光脚踩着鞋子,散着一头黑油油的头发跑出去。
“爹,爹,帮我绑绑头发!”
别的事倒也罢了,自己努努力就能做好,唯独这个绑头发,他跟自家娘亲一样,都有心无力,胳膊又短,每每弄得跟鸡窝一般。
旁人家里都是娘亲帮忙穿衣梳头,唯独他们家是个例外,当爹的心灵手巧……
“从来不见你擦好头发再出来。”
小泡儿刚冲出来,头发还遮着眼睛呢,就听见前面有一道熟悉又温和的声音笑道:“过来,我给你擦擦。”
“辙哥!”他胡『乱』扒了扒头发,果然就见左边长身玉立的少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蓝辄是谁?
众人就都哄笑出声,郭先生一个劲的叹气摇头,“什么哥哥弟弟?他同你爹妈论哥哥弟弟呢,你又是哪门子的弟弟?”
小孩子没什么辈分的概念,亲戚又少,总爱胡『乱』叫,这个小舅舅掰了多少回都掰不过来。
小泡儿嘿嘿傻笑,顾不上许多,先过去跟蓝辄行礼,“哥哥,啊,舅舅好。”
蓝辄笑了笑,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先过来,我给你把头发擦擦。”
原本的小孩今年都十二岁了,身子骨堪堪长开,眉目如画,行事做派却又带了点展鸰和席桐的肆意洒脱,果然已有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味道。
小泡儿同他十分亲近,自己吭哧吭哧搬了张大凳子过来,去他跟前乖乖坐好,又问道:“怎么才来呀?再晚点都赶不上吃汤圆了!”
娘亲做的东西都可好吃了,汤圆又大又圆,馅儿又浓又滑,香甜可口,只要轻轻在皮上咬一个小口子呀,里面热腾腾滑溜溜的馅儿就会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哇,真是想想就流口水。
蓝辄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说:“风雪太大,不好走的太快。”
“别闹你舅舅,”展鸰道,“他带着人赶着车呢,哪里像你似的猴子一般,上蹿下跳没个正形。”
说着又看向蓝辄,“这次是回乡考试了吧?东西可都准备齐了?”
“都准备好了,”蓝辄笑笑,不紧不慢道,“姐姐姐夫不必担心。”
他的聪明才智从小就显『露』无疑,蓝源夫妻也十分引以为傲,这才十二岁,便叫他下场考试了。
“不过区区考试而已,”郭先生云淡风轻的摆摆手,“案首已是你囊中之物。”
作为这孩子的老师,他想的更远:十二岁的秀才,足够引人注目了。剩下的乡试、会试每一届考一次,稳扎稳打,十八岁的状元,足以永载史册。
蓝辄起身行礼,“是。”
“舅舅真厉害呀!”小泡儿由衷感慨道。
众人失笑,蓝辄也捏着他腮上的软肉说:“小泡儿也很聪明,你也能这么厉害。”
一听这话,刚才兴高采烈的小泡儿却瞬间苦了脸。
君子六艺什么都好,他小小年纪,诗词也做得颇有格局,气势雄浑,唯独一个写文章,真真是要了老命!
他跟来自现代社会的爹妈一样,天**自由,骨子里根本就没有对于皇权皇帝的崇拜,不屑于等级,又怎么可能写的出规规矩矩的封建文章?更别说对统治者阿谀奉承歌功颂德了。
郭先生打从去年开始教他作文章,每回看每回都跟着心惊肉跳,几乎随便哪篇都能找出一些石破天惊的话来。
真要叫这小子上考场,只怕交卷之日就是掉脑袋之时!
生不逢时!
郭先生明里暗里跟这几个人感慨过许多次,也包括跟远方书信往来的蓝源和褚清怀。
如今几家已是紧紧绑在一起,长辈们是现在,小辈们才是未来,自然也会多多交流。
褚清怀只有一个女儿,如今又只生了一个孙女,来日生不生的出孙子还两说;蓝源倒是有两个嫡子,长子俨然是人中龙凤,如今青年才子里的佼佼者,次子也已崭『露』头角,去年以一篇《怀古赋》艳惊四座;唯独这个学名席沨的孩子,太过特殊。
他的身体强健,头脑灵活,眼界高远,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格局,是个天生的领导者,可惜……注定了过不了考试这一关!
郭先生曾试图叫他隐藏锋芒,好歹过了考试再说,然而这小子却将脑袋晃的拨浪鼓似的,死活做不到。
三岁看老,如今他已五岁了。
若眼下是『乱』世,他席沨便是应运而生的『乱』世枭雄:家世才学武艺,无一不缺,他只需找准时机振臂一呼……
然而,当下乃是太平盛世。
私底下郭先生不知叹息过多少回,生不逢时啊,造化弄人。
展鸰和席桐倒是挺想的开,太平盛世就好,日后孩子爱怎么样便怎么样,便是真如肖鑫他们去做一代游侠,也未尝不可。
当爹妈的都这样,时间久了,郭先生也想开了。
考不上就考不上吧,名扬天下的豪侠,或是特立独行的才子也不错,左右上一辈人在这里,这小子注定了不可能默默无闻。
众人便又说回到蓝辄的考试上。
头一场考试定在二月十七,他的老家距离黄泉州约么二十日路程,今儿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略耍几日也来得及。
展鸰不免又问了一回他的行李,生怕在考场冻着饿着。
真要说起来,古代这个科学考场条件都太恶劣了,尤其在春天的这几场,才过了年,正是滴水成冰的时候,那考场四面透风,一群考生还不许穿厚重的衣服,若是主考官上心,多多的生火盆也就罢了,若是不上心,冻也冻死了。
古往今来多少考生并不是毁在考题上,而是半道身体坚持不住,给人抬出来的。
蓝辄这孩子小时候遭了一场大罪,调养了好几年才缓过来,展鸰自然担忧。
“你不要有压力,考完了也不要跟别人讨论答案……”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以前的考试经验,也不管用的上用不上。
席桐失笑,“咱们的考试跟他们的可不一样,就算是对答案,也对不上呀!”
展鸰就笑了,抬手拍了他一把。
众人对他们口中“咱们的考试”好奇不已,可这么多年来都问不出一点蛛丝马迹,索『性』就当没听见了。
蓝辄听着心里暖呼呼的,第无数次的跟他们说:“这个倒还好,并不需要在考场里头过夜,早上去考完了也就回来了。我这几年勤练武艺,身体已经很好了,穿着你们给我做的羽绒服,暖和的很呐。”
如今羽绒服已经在大半个大庆朝流传开来,因体积小、重量轻、保暖好,还能有高领子和大帽子,尤其受到文人学子的喜爱,临近考试这一阵卖的格外好。
它不同于那些厚重的棉袄和皮裘,进门之前士兵和考官们检查夹带也不怕的,只要飞快地将羽绒服脱下来,让他们对着日头和火光一照,里头干干净净什么也都看清了,有没有作弊一目了然,根本不必像检察棉袄一样费劲,所以考官们监考过之后也大力推崇。
如今一家客栈又多了一条生产羽绒制品的产业链。
席桐伸手捏了捏蓝辄的胳膊,算是认可的点点头,“倒是有了些肌肉,可见武艺没荒废了。”
蓝辄温温润润的一笑,“儿时吃过身子不好的苦,自然不敢懈怠。”
说着,又冲小泡儿眨眨眼,飞快的捏了捏小朋友肚皮上的小肉肉,众人笑作一团。
大家说笑一回,天『色』渐渐黑下来,展鸰忍不住出去看了两次,就见往西的大道上依旧是白雪茫茫空无一人。
“前几日他们捎回来书信,说今日必到的,”席桐安慰几句,“不必担忧。咱们先去里头弄元宵是正经,别等会儿人来了,还吃不上热饭。”
“也好。”展鸰点头,又去看了烤『乳』猪。
就见烤炉里几头烤『乳』猪金黄油亮,外头已经变成漂亮的红棕『色』,上面细小的油花遍布,在高温作用下时不时炸裂开来,带着空气中的香味越发浓郁了。
还有旁边炉子里的烤鸭、烤鹅,也都香喷喷亮闪闪,只等着客人们等会儿大吃大嚼。
“肖大哥和秦兄弟爱喝酒,”展鸰笑道,“今儿就给他们尝尝咱们自己酿的葡萄酒如何。若是得用,再来个深水炸弹!”
这几年日子越发好过了,夫妻两个又琢磨着酿酒,如今除了冰火两重天之外,又有了其他两种高度烈『性』酒,至于其他的果子酒就更别提了,什么葡萄酒,桑椹酒,红杏酒,青梅酒,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只叫人眼花缭『乱』。
两人学着现代的喝法,弄了几款深水炸弹,就是几种烈『性』酒混搭,酒量不好的人,一杯下去就放倒了,从此望而生畏,或是百折不挠,而酒量好的人更是爱不释口。
“那许多果酒颜『色』美丽,”席桐道,“不**尾酒实在浪费了,赶明儿风雪停了,我再去趟清宵观,看张道长他们的玻璃做的怎么样了。”
如今生产的玻璃用来镶嵌窗子倒是可以,但若是**尾酒,实在还差了些。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一阵马蹄踏踏,二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就出门迎客。
郭先生他们已经涌到了门口,果然就见风雪之中两条大汉牵着两匹高头骏马迎风踏雪而来,仰头冲他们好爽一笑:
“我们来了,好酒好菜可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