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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饶是不舍,分别的日子也还是如约而至。
    大年初六一大早,贺蓉小姑娘哭成了泪人,哽咽着被郭凝亲自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呜呜,母亲,蓉蓉不想走!”
    “等你长大了,不想的事儿且多着呢!”这家里很有些严母慈父的意思,贺衍自己还有点儿童心未泯,时常忘形,故而许多时候都是郭凝自己板起脸来教训两个孩子。
    贺蓉一听,吓得哭都忘了,稍后看见贺衍进来,哇的一声,眼泪再次糊满脸,一边哭一边冲他伸胳膊要抱,“爹爹,蓉蓉不要长大了!”
    长大好可怕!
    里头闹腾,外头倒是安静得很,贺茗和展鹤两个小朋友手拉手坐在一边,执手相看泪眼,时不时响亮的抽噎一声。
    贺茗吸吸鼻子,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绸布包着的小砚台,“弟弟,这是当年父亲给我的第一块砚台,我十分喜爱,如今将它转赠给你吧。”
    展鹤接了,也递过去一个小荷包,“哥哥,这是秦哥哥给我的骨哨,本是一对儿,今儿我把其中一个给了你,你留着玩吧。”
    两个小少年都是满脸稚气,十分郑重的交换着迄今为止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场面一度十分感人。
    后头郭先生等人看的一阵唏嘘,“孩子真好啊。”
    赤子心『性』,都是最纯真的时候,一点儿不掺杂其他的。
    这种感情太有感染力,导致展鸰和席桐也都有些不是滋味,埋头替他们收拾行李。
    昨儿晚上估计都没睡好,今天一个个都两眼通红满是血丝,话也少了。
    正好天冷,许多平时不敢带的东西也无妨了。酒精自然是要带着的,保不齐什么时候能救命的。还有泡菜、卤味、烤鸭,万一驿站里的东西吃不惯,好歹能应付一二。
    各『色』酥皮点心、肉松面包、糖瓜、芝麻板糖,又有如今格外珍贵的花生酥,展鸰都包了一大包,光是这些都能塞小半个车厢了。
    因客栈众人帮唐氏处理了惹事的前夫,她便对客栈大小事宜格外尽心,初四一大早就回来了,展鸰赶紧拉着她和小翠儿等人加班加点的做了四套羽绒服和羽绒被出来。
    羽绒本是现成的,如今这些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精细的针线,缝结实了就成,所以很快。
    到底是官宦人家,不好像他们似的朴素,而绣花又来不及,展鸰就在原本的防风面料外头又额外加了一层自带花样的厚提花织锦缎的面儿,华贵非凡,出门交际也不怕了。
    郭凝一家原不曾想到还有这个,俱都惊喜交加,连连道谢。
    贺衍快人快语道:“在这里住了几日,着实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往年哪个冬天不得盖几层被?茗儿、蓉蓉他们年纪小,时常被压得哭,如今竟只要一床薄被就行了,又轻又软,我们还不好意思开口问呢,你们竟都给备好了,实在惭愧。”
    “这又吃又住又拿的,倒叫我们面上做烧。”几天下来,郭凝也有些放开了,不似刚来时那样拘束。
    两个孩子身娇体弱的,每到冬天便十分难熬,更愁出门。光是那些皮袄、棉袍吧,一身下来怎么不得几斤?累都累的够呛。如今有了这羽绒服,实在是受用的很了。
    见气氛过于郑重,褚锦就笑道:“我姐姐最是个好送人东西的,如今我这吃的玩的穿的,哪样不是她?依我说,你们竟不必客气,回头等安顿下,只挑了当地有趣的玩意儿送些过来也就齐全了。”
    众人就都笑,郭凝和贺衍果然点头称是。
    是呀,送金银太俗,也辱没了他们的人品,还是送点儿稀罕又实用的玩意儿吧。
    展鸰笑着推了褚锦一把,“你竟是坏我的名声呐!”又对郭凝笑着嘱咐道,“她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回头到了,就时常来个信儿,郭先生知道了也好放心。”
    那头装着没事儿人似的,实则暗中竖起耳朵偷听的郭先生冷不丁来了句,“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也不必你们来信,我更清净!”
    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在乎,郭先生又气鼓鼓的哼了声,倒背着两只手往远处去了。
    走吧,他才不在意呢!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齐齐憋笑,又纷纷交换眼神:这老头儿,就是嘴硬吧,这两日跟孙子孙女玩儿疯了的是谁?
    大家虽然不知道他背地里给京里去了信,早已想开了,可也能觉察出他的态度变化,自然知道如今说的不过口是心非罢了。
    展鸰继续道:“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再打发人送些替换的给你们,也不用洗的太勤快,不然该不暖和了,只需时常晾晒通风即可……还有这酒精,发烧了就用退烧的那个擦洗全身,若是割破皮肉,就用医用的那个擦拭,尤其是天热的时候,可以防止化脓感染……”
    事关家人身体健康,郭凝都一一记下。
    待吃过早饭,郭先生也顾不上装了,叹了口气,摆摆手,“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趁早走吧,不然天黑赶不到驿站就不美了。”
    都这会儿了,他担心的还是孩子受委屈。
    一番话说的郭凝泪眼婆娑,又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父亲,我们先去了,来日再来探望您老人家,您多保重。”
    郭先生胡『乱』嗯了几声,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摆手叫他们走,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一众人都泪洒当场,几个小朋友更是放声大哭,哭的此起彼伏,上气不接下气。
    “弟弟,你,你以后要来我家做客呀!”
    贺衍平日小大人似的稳重,这会儿却鼻涕眼泪糊满脸,哭的嗓子都哑了。
    装在大羽绒服里的展鹤跟个球儿似的上前追了几步,也哭着喊道:“哥哥,你也要常回来玩呀!”
    相较之下,贺蓉哭的内容就复杂的多了,小姑娘一时望向爷爷,“爷爷,呜呜!蓉蓉要爷爷!”
    一时又看向展鹤,“哥哥,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然后又看向展鸰,简直泪如雨下,“姨姨,肉肉,酥糖……嗝!”
    郭凝一家子走后,一家客栈瞬间冷清下来,大家都连续几天提不起干劲。
    又过了几天,展鹤突然满怀期待的问道:“姐姐,可以给贺哥哥送信吗?”
    “嗯?”小孩子之间的友情总是来得又快又浓烈,展鸰笑着点头,“可以啊,不过得等他们安顿下之后,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具体住在哪里呢。”
    虽然知道贺衍是去赴任,但展鸰和席桐都没问具体是哪个地方,如今也只好等着人家来信啦。
    得了肯定答复的展鹤却欢喜起来,开开心心的回房间里写日记。
    他跟贺哥哥约好啦,要把每天有趣的事情都记下来,就跟大家还在一起玩一样。
    小朋友小心的抽出一沓信纸,抓着『毛』笔想了会儿,这才认认真真的落笔写道:“正月十一,晴,今儿早上姐姐做了紫菜包饭,味道有些怪怪的,不过依旧很好吃……姐姐已经在着手做元宵,我最喜欢吃花生和芝麻馅儿的,又香又甜,哥哥你跟蓉蓉喜欢吃什么样儿的?你们那边怎么过元宵节啊?”
    等过了十五,众人吃完了元宵,肖鑫和秦勇也开口告辞:“已经叨扰了几个月,实在无颜再留,如今天气已然渐渐转暖,这便去了!”
    展鸰和席桐不免有些不舍,“不再多住些日子了么?”
    秦勇灿然一笑,『露』出两个已经比来时深刻许多的酒窝,“不了,诸位也不必相送,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只要大家都好好的,还愁没有再相见的机会么?”
    再待下去,只怕他们都飞不起来了!
    席桐点点头,“倒也罢了,若是无事,只管家来走走。今年冬天也来吧。”
    肖鑫笑了笑,却不胡『乱』应承,“大丈夫一诺千金,若此时我夸下海口,到时失约反倒不美了。这半年我与秦兄都养的痴肥了些,都想着多往外走走,也见识见识你们口中那小山一般大的巨鱼,红头发蓝眼睛的蛮夷,若是走得太远,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虽有些不舍,郭先生还是点点头,“年轻人多长些见识是好的,且放手去做吧。”
    肖鑫和秦勇都抱拳称是,“多谢郭先生,纪大夫,后日一早我们便走了,两位也多保重!”
    纪大夫道:“也罢,我去收拾些丸『药』你们带着,出门在外的,也别仗着自己年轻底子好就胡来,再跟有些人似的,哼!”
    说到最后,老头儿一双眼刀子就狠狠往展鸰和席桐身上剜了几下。两人都有点儿心虚,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又对肖鑫他们道:“羽绒服羽绒被和睡袋什么的都带着,使劲压缩下也占不了多大地方。酒精带着,还有肉干什么的,多取些盘缠,出门在外也别太委屈了自己。”
    肖鑫和秦勇在外漂泊多年,再苦再累再凶险的时候也是有的,多少次命悬一线,可不都是自己咬牙硬挨过来的么?如今听了这话心中亦是热乎乎的,当即应下。
    郭先生凝神想了片刻,忽道:“临别在即,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说起来,你二人是否尚且无字?”
    按照规矩,男子二十岁、女子十五岁便算成人了,不便直呼其名,一般都会由长辈或是德高望重者帮忙起一表字,以示郑重。
    不过规矩是规矩,能得了表字的毕竟是少数人,绝大多数底层劳动人民别说表字了,连名儿都没有的多得是呢!
    肖鑫和秦勇对视一眼,都摇头,“没有。”
    “既如此,老夫便赠你二人表字,如何?”郭先生素喜他二人为人,平日也没少了指点,这会儿也觉得他们实在该有个字号的,不然当真可惜了满身的英雄气概。
    那两人一听,登时喜上眉梢,忙不迭行了大礼,“如此甚好!有劳先生!”
    他们都没怎么读过书,家里人能给起这个名字就不容易,又哪儿来的余力起什么表字!
    这郭先生乃是当过大官的正经读书人,他老人家肯为自己取字,那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福分,哪儿有什么不好的!
    郭先生满意的点点头,略一沉『吟』,便道:“勇者,心也,气也,信也,为友人所托千里独行,一诺千金,发而扬之。鑫者,三金合之,天下之至刚至猛,可一味勇武也非好事,须得谨慎行之……”
    他看向肖鑫,“谨行,”又看向秦勇,“扬之。”
    表字一般跳不出两个规则,要么是跟名同意,要么是相反或是规劝的话,郭先生取这两个字,前者是见肖鑫行为过于乖张,兴头上来了不知收敛,怕来日在这上头吃亏,故而借机规劝;而秦勇年纪轻轻却重诚守诺,不过有点儿太过真挚且死心眼儿,郭先生就希望他能在继续发扬优良品行的同时,让自己的个『性』稍微张扬一点。
    两个人都算是心思灵活的,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当下郑重拜谢。
    等他们说完了,展鸰才凑上去问道:“先生,您来了这么久了,还没替我跟席桐起个呢!”
    虽说这俩人是分别在即,可这事儿好歹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没道理人家都美滋滋到手了,他们连个影儿都没瞧见呀。
    谁知郭先生就哼了声,没好气道:“且等着吧!”
    这两个小子分明这样年轻,说话做事却老爱老气横秋的,又……又不许他吃酒!
    等着,就等着!
    先送走了郭凝一家子,又送走了肖鑫和秦勇两个人,原本热闹非凡的客栈瞬间冷清的狠了。大人尚且有些失落,更何况孩子?展鹤连着好几天都接受不了现实,经常在无意中喊出诸如“秦哥哥你叫我吹哨子”之类的话,回过神来越发黯然神伤,被展鸰劝了许久才回转过来。
    好在到了二月份,终于有了头一个好消息:张同知调查的蔺秀才的事儿初步有了结果!
    那蔺秀才果然不是初犯!
    他本就不是沂源府人,早年是在外地中的秀才,又去不少地方游学,这才辗转到了黄泉州。
    既然不是在黄泉州初犯,那么张同知就不必承担主要责任,只要后期『操』作的好,乌纱帽就算保住了!
    “听说当年他与一家油铺的小姐相恋,二人私定终身,非卿不娶、非他不嫁,奈何那小姐的父亲一心用女儿攀龙附凤,意欲将她许配给本地另一个读书人。那读书人的书读的未必多么好,只是乃家中长子,名下许多产业……因蔺秀才和那小姐意志坚定,他便上门求亲,被羞辱一番也不改初衷。那姑娘的父亲也怕给人说嘴,与他约定只要能考中秀才功名便应了这门亲事。”
    展鸰和席桐点头。早在听几名受害人说起蔺秀才五花八门却始终差不多一个主题的身世后,他们就猜到那人必定有过一段结局十分惨烈的恋情,如今听了这个也不过是意料之内罢了。
    只是又不免好奇,“如今他早已是秀才,那为何亲事没成?”
    没道理啊!
    张同知也长长的叹了口气,十二分的唏嘘,“那女子的父亲着实糊涂,一心想要借助另一人的家业扶持自家,生怕蔺秀才正中了,竟暗中联合人做戏去骗他,说替他作保。结果蔺秀才一直到了进考场那日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拿在手中的担保文书竟是假的!没有人担保,他自然是考不成试的,更何况功名?心上人的父亲以此为由应了另一门亲事。”
    展鸰和席桐大惊,“这也忒无耻!”
    就算是竞争,你也好歹弄个公平竞争啊,这么干不成啊!愿赌服输,这人也忒不要脸了。
    “这还不算什么,”张同知叹道,“若他不无耻,也不会有后头的事了。蔺秀才又羞又气,当下就病倒了,而等他好了之后再去,却被人打了出来……原来那女子竟万分痴心,眼见着嫁情郎无望之后,也不愿草草一生,竟于被送上花轿的前一夜一根绳子吊死了!”
    原来竟是这样!
    展鸰和席桐心下极为震撼,久久不能回神。
    了解事情原委之后,再看蔺秀才如今的所作所为,便什么都明白了。
    良久,席桐叹道:“他终于是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一类人。”
    想必,蔺秀才也曾对欺骗自己的人深恶痛绝,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可渐渐地,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模糊了他的神志,终于叫他从受害者转变为加害者,也开始用同样的方法叫别人饱尝痛苦和绝望……
    可怜吗?确实可怜。
    可恨吗?的确可恨!
    分明该是冤有头债有主的,可蔺秀才却不分青红皂白,牵连无数无辜之人!
    展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他没报复那女子的父亲吗?”
    “哪里没!”张同知感慨万千道,“得知心上人死后,蔺秀才几乎没疯了,天天去她家门口哭泣,大半年里几乎什么都没干。次年那姑娘生辰时,又神叨叨的请人扎了纸做的花轿、新娘,青天白日的在那姑娘家门口举行冥婚!”
    展鸰和席桐大惊,这也是挺绝的!
    这是打击过度疯狂了。
    “那姑娘的爹娘又羞又气,也病倒了,又要告官。只是当地县令本就颇为欣赏蔺秀才的才华,前番还重重责罚了那个欺骗蔺秀才的人。若非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那姑娘的爹做的,这会儿只怕那胖子都家破人亡了,还谈什么借助他人东山再起?且而且也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故而只是警告一番,来年又亲自替他作保,果然中了秀才。当时好些知道他跟那姑娘的事儿的百姓还感慨,可惜了一对佳偶!
    说来也是可惜,其实蔺秀才本是中了举人的,结果放榜当日那姑娘的爹实在忍无可忍,与他当街厮打,结果反而被打伤……事情闹得太大,当地官员虽可怜蔺秀才,到底不好再坐视不理,便将他的举人从名录上划去。按理说,虽然此次作废了,可官府并没限制他日后再考,按照蔺秀才的才华,再中也非难事,那打那之后,他就好像彻底绝了念头,再也没下过考场……”
    “哀莫大于心死,”展鸰感慨道,“或许他发奋读书便是为了那姑娘,如今人都没了,便是他权倾一时,又给谁看呢?”
    心如死灰,说的就是蔺秀才吧?
    只是世上有许多伤心人,大家被伤心后做出的反应各有不同,有的选择自我治疗,有的选择适当发泄,有的选择伤害自己,而有的,却选择变本加厉伤害别人。蔺秀才无疑就是最后一种。
    饶是有所预料,展鸰和席桐也没想到事实真相竟然这般残酷,一时都沉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同知起身告辞,展鸰忙喊住他,“那蔺秀才,会是个什么结果?”
    “如今还没捉到,可饶是这么着,眼前这些罪行也够判他仗四十,流放八百里了!”他自己疯了固然可怜,那姑娘也是可悲可叹,但蔺秀才闹得这么一出,可以说毁了多少家庭的美好未来,单纯从这方面看都有点儿轻了。
    见他们问起蔺秀才,张同知还吓了一跳,忙压低声音道:“你们可别想不开啊,他这事儿是犯了众怒,谁也不可能包庇的。”
    展鸰和席桐哭笑不得,“我们包庇他干嘛啊!”
    可怜归可怜,世上本就有许多人被这个世界伤害过,可绝大部分的人依旧心地善良,并没这么极端的要去报复社会。
    错了就是错了,哪怕你有天大的理由,哪怕可以被理解,但既然做错了,就得勇敢的承担责任。
    你无辜,那些被骗的书生又何其无辜?若原谅了蔺秀才,谁又来给这些受害人机会?
    蔺秀才的抓捕还在继续,而经此一役,张同知对展鸰和席桐也有点儿信任了。
    转眼到了三月,两人正准备下个月带展鹤去蓝家做客的事儿呢,忽然外头来了一队人马,大声唱道:“圣人有旨!”
    众人一惊,回神后早已扑倒在地,耳畔只有来人回『荡』的宣旨声。
    原来是之前褚清怀进上去的酒精已经实验完毕,圣人和太后对这个结果都十分满意,不仅口头表扬,还给了极其丰厚的赏赐,更难得的是,圣人还亲自手书几个大字!
    忠、仁、义!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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