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结果就因为展鸰和褚锦给的精神打击,这位自己口中非常能吃苦、共患难的芸娘小姐又病倒了……
纪大夫过去给他诊脉,难免有点生气,“才刚好了些的,怎么又郁结于心了?”
这会儿褚锦走了,剩下展鸰难免有点心虚,也不跟他对视,就是摇头,“谁知道呢?出门在外的,难免想的多点。”
送走了纪大夫之后,展鸰就叫过铁柱来,暗中吩咐道:“这两人来的那日你们二掌柜就出去看过了,确实是从北边来的,你去安排兄弟轮流在东北的路上守着。”
铁柱闻弦知意,“您是怕有家里人来找吗?”
展鸰道:“我怕他们不来找!”
瞧这姑娘肯定出身豪富之家,而且绝对是被家人千娇万宠着长大的,以至于对外头的世界简直一无所知!她一朝走失,家里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不出几日必然追上来。
那王书生和芸娘俩人都一个赛一个的菜,能一路平安无事走到这里堪称奇迹,可谁能保证接下来也无事呢?若是离开一家客栈后,不幸遭了毒手,展鸰……良心也过不去。
眼见着这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不如就在这里把事情处理完了,也省的节外生枝。
铁柱点头去了,果然召集一家客栈巡查队的众人如此这般吩咐了一回,又轮流排班去路上等着。
端午节过后,天气便显而易见的热了起来。
席桐专注于蒸馏白酒,展鸰忙着研制新菜,虽然多了一对私奔的小鸳鸯,可一家客栈照样正常运转。
展鸰又把那些鱼反复实验了几回,各种烹调方式都用了,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种鱼真的是比一般的鱼要腥气很多,清蒸白灼什么的就不要想了,最好是红烧或者做麻辣重口的,用大量的白酒和浓重气味的配料把鱼肉自身的气味盖过去,这样吃起来比较好。
正好天气渐热,不少泡菜做好之后很快就变得极酸,成了名副其实的酸菜。这日她又做了一个酸菜鱼,弄了满满的大盆。
先把那些鱼片成大块的肉片,用蛋清白酒等抓了,加点自己做的泡椒煮开。
做好之后,酸菜鱼的鱼汤就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绿『色』,闻着那酸酸的香气,直叫人胃口大开。
因这些鱼都没人抓,又没什么正经天敌,个头十分肥大,数量也多,展鸰每次做都以盆计,众人吃的『舔』嘴抹舌十分过瘾。
展鸰自己喜欢舀一碗鱼汤泡饼,等到要软不软的时候吃,席桐却爱将鱼肉带鱼汤一同浇在米饭上,稀里呼噜大口吃。
说也奇怪,这鱼肉极腥,可是骨头却很好,熬出来的汤雪白浓郁,越喝越香。
席桐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真是有所失,有所得。”
感情这鱼的精华全都长在骨头上了!
这样好的骨头若浪费了实在可惜,展鸰取了些熬汤,又将下剩的鱼骨头裹了蛋糊糊,下锅炸成金黄的鱼排,撒点椒盐或者孜然的,当个下酒菜或是零嘴儿都很不错。旁人还好,唯独一个郭先生爱的什么似的,连着几天连卤味都不要了,只是点名要鱼排。每天晚上都能看见他搬一张小桌子在院子里,吃一口小酒,啃一口鱼排,吃的摇头晃脑眉开眼笑。
褚锦又来了一次,对酸菜鱼推崇备至,临走的时候还特意要了个大罐子,替父亲装了一罐走。
结果第二天来笑得不行,“爹爹先前还是皱眉头,直说沂源府的鱼吃不得,饶是我说破嘴皮也无用。谁知等我先用完退了席,他自己竟忍不住对着吃起来,尤其爱那又酸又辣的泡椒,虽然辣得咝溜咝溜的,却仍挡不住吃酒!我在门外,还隐约听见他哼小曲儿的呢,可见是欢喜的!”
褚锦歇了歇,喘了几口气,这才继续道:“我还特意去厨房那里瞧了呢,只剩下鱼骨头,鱼肉泡菜泡椒都没了,连汤也少了大半盆呢!”
展鸰也跟着笑起来,又道:“如今天热,寻常饭菜难免有些腻歪,倒是这些气味刺激的能叫人胃口大开了。”
“可不是嘛!”褚锦就笑,“前些日子父亲着实『操』劳的很,正好如今带着叫他多吃些饭补补。”
本来诸清怀就是个工作狂,如今又多了那个县城的一个剿匪,越发忧心忡忡。眼见着天气渐热,又苦夏,冬天好容易才养出来的点肉都给消磨没了。
展鸰又给她装上了一大罐,额外用油纸包了好些鱼排,并附赠一包辣椒面,一包孜然粉,“这是我琢磨着做的鱼排,十分香脆可口,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撒些调料在上面,下酒最棒了。”
她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大庆朝的文人们颇有点魏晋时期的风格,个人特『色』鲜明,又享受生活,而且饮酒成风!就是大家的酒量未见得多好,可基本上都能喝几口,而且爱喝!
郭先生是如此,诸清怀是如此,甚至听蓝管家说,蓝源也是这般!
两人正说着话,展鹤下课回来了,这小子跑的满头是汗,进门就先抱着展鸰的腰撒娇,“姐姐,热得很!”
展鸰也不说话,强忍笑意的装糊涂,“嗯,那擦擦汗。”
热了就擦擦汗,没『毛』病!
展鹤就这么眨巴着眼睛仰头看她,过了会儿,这才哼哼唧唧的说出后半句,“鹤儿想吃雪糕!”
想吃雪糕,想吃凉丝丝滑溜溜甜滋滋的雪糕!上面一定要加一点红彤彤的山楂酱啦!
姐妹二人噗嗤笑出声,褚锦眼珠一转,也跟着使坏,“姐姐,锦儿想吃雪糕!”
展鹤还不知道这是褚家姐姐逗自己玩儿呢,闻言登时喜上眉梢,又垫着脚尖重复一遍,“姐姐姐姐,吃雪糕,热得很啦!”
姐姐说过啦,天气不热的时候不能多吃,每次只给一小口磨牙,都尝不大出味儿来呢!如今天正经热起来,岂不是能敞开肚皮吃?
展鸰搂着他笑了会儿,又跟褚锦挤眉弄眼的,倒也没推辞,果然去做了许多。
褚锦和展鹤两个人一人分了个浅底敞口碟子,里头稍稍堆了两勺,足够尝味道了,也不怕因为过量而伤害身体。
然后,展鸰就抱着一大罐!转头去了蒸馏室!
褚锦蒸馏室本来就闷热难当,更何况外头天儿也热了,更是雪上加霜,席桐每次进去都只穿一条绸裤,光着上身。不多会儿就汗如雨下,映的身上油亮亮水淋淋。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他线条结实流畅的肌肉滚下来,一点点沿着人鱼线渗入裤子,将整条裤子都湿透了,勾勒出结实的大腿、修长的小腿,挺翘的『臀』/部,以及两腿之间,嗯……
展鸰表示秀『色』可餐!
她完全可以对着此番美景吃下去两个大饽饽!还不用喝水,光口水就够啦!
席桐一扭头就发现自家未婚妻正双眼冒绿光的盯着自己瞧个不停,既好笑又骄傲,便又故意往她眼前凑了凑,“如何?”
展鸰大大方方抬手『摸』了下,“不错不错。”
『摸』完了,她又忽然想起来一个小『插』曲,忽然清了清嗓子,刻意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矫『揉』造作的模样来,娇滴滴的道:“席郎……”
席桐先是一惊,继而一震,然后整个人几乎都要跳起来。他少有的睁大了眼睛,顶着满头的白『毛』汗,心有余悸道:“你,你可千万别给他们传染了!”
他实在是欣赏不来这个调调!
他喜欢的,他所倾心的,乃是那个英姿飒爽,能与自己相互信任、相互依托,丝毫不逊『色』于任何男儿的,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展鸰!
什么见鬼的席郎……
喜之郎吗?
别说他受不了,就连展鸰这个始作俑者都有点架不住,说完这话后自己都有点儿隐隐作呕,只觉得口中两排牙齿似乎都被酸倒了,当下『摸』着胳膊跳起来,后悔不迭的道:“我错了我错了,要了命了!”。
两人跟对方对视一眼,片刻的沉默过后便是惊天动地的狂笑,连腰都直不起来。
二人笑闹一回,先去外头吃雪糕。
席桐流汗太多,出门前,展鸰还特意在雪糕里头撒了点盐,也算是盐糖溶『液』,比单纯喝水强。
不等展鸰问进城,席桐就挖了一大勺雪糕,长长地吐了口气,如释重负道:“虽不算成功,亦不远亦。”
虽然理论知识丰富,可论起实打实的『操』作,他们还是头一回,前面几次总有点不得章法,不是效率太低,就是回报不多,总是不美。直到这几日,席桐才算『摸』上点窍门,已经算是驾轻就熟了。
听了这话,展鸰不胜欣喜,两人又如此这般说了一回,决定过两天就跟诸清怀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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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两天功夫,一家客栈两家店面本就令人眼花缭『乱』的菜单上又多了三样菜,一个是铁板烤鱼,一个是酸菜鱼,还有一个就是这个黄金鱼排。
一开始人们也是不大愿意点这个鱼的,想法基本一样:那玩意儿能吃吗?
可架不住价格实惠,又是荤菜,而且一家客栈名声招牌都摆在那里,想来也不会坑人,就有大胆的老顾客试着点了一回,谁知一下子就停不下来了!
那四面折起的浅底大铁盘内放着对半剖开一条大鱼,四周好些菜蔬,浓郁的汤汁不断翻滚,鼓起一个又一个气泡,香味儿像带着钩子似的往人鼻子里钻;
又有那水汪汪的酸菜鱼,一大盆汤汁瞧着清清亮亮的,谁能想到是用泡椒和泡菜连炒带熬煮出来的?若是没防备的喝口汤,不怕一口气儿顶上天灵盖!
真真儿的了不得,谁能想到,他们有朝一日也能在沂源府吃鱼了!
说的不好听一点,大约人都有那么点儿犯贱的心理,就好比在这个吃饭上面,越热的天越喜欢吃辣的东西,最好是能热的汗如雨下,这样才叫过瘾。
而这酸菜鱼和铁板烤鱼中卖得最好的就是泡椒味的和麻辣口味的,许多人不光带一家老小来店里吃,而且走的时候还要带一份呢!
夏日天热,百姓们更不愿自己开火,基本上一日三餐都在外头吃,一家客栈这一招儿当真赶巧。
城内并无宵禁,不少百姓就爱太阳落山后出来纳凉,便在一家客栈点一盘烤鱼,边侃大山边慢慢吃。再叫一壶小酒或是凉水镇过的果子引,一口下去,心肝脾肺内的热气都被浇灭了。
听了店员的汇报之后,展鸰略一思索,干脆又推出了烧烤!
肥嫩的五花肉在炽热的炭火上翻滚,脂肪随着热度升高不断收缩,里头渗出来一颗颗透亮的油脂……再抬手往上撒一点辣椒面、孜然粉,一阵风刮过,语言之难以形容的复杂香气轰的飞出去,一整条街的人都闻到了!
烧烤一出,甚至连烤鸭的人气都被压了三分!
试问,谁不愿意在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之后,舒舒服服的与家人、友人畅谈欢笑?奈何普通老百姓难免手头拮据,寻常饭馆儿连吃带喝一顿下来怎么不得百十个大钱?得,大半天的活儿都白做啦!
可这烧烤不同,一串串的肉看着数量不少,其实统共也不多,但足够消磨时间啦!
可巧有个人来沂源府走亲戚,寒暄一阵之后主人也不叫浑家做饭,只带着亲戚和一家老小往外头去了,边走边道:“你也有些年没来了,如今沂源府变得多了!”
那亲戚顺着看了一回,并不当真,“瞧着同几年前也无甚大变化,倒是有些个小店儿换了东家。”
主人大笑几声,“沂源府本就是座大府,多有百年老店,若非子孙不肖,轻易不换。多少年吃惯了的老味道,即便他们想换,没准儿百姓还不答应呢!”
顿了顿又道:“倒是年前城外开了家新式客栈,多有大家没见过的新物,难得价格公道,味儿也好。就好比那个什么烤鸭套碟的,许多大老爷家里也都每日打发了小厮出去排队买呢!年后城内开了铺面,更多花样,今儿咱们便去吃。”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多时就到了。
眼下还不到饭点儿,可店内已经颇有些个人头,几个机灵的小伙计身着一样的衣裳,跑前跑后的忙活,声音清脆,透着股欢快劲儿。
“客官来啦,客官里面请!楼上靠窗还有空座儿,不如就去那里,边吃边看。”
伙计热情却不谄媚,态度拿捏的很好,叫人很是舒服。
那亲戚自恃故乡亦是大城,自己又曾去过京城,什么没见过?起先听说什么新式酒店客栈的,也并不大放在心上,谁知一看菜单就傻了眼,竟十有八/九都是没见过的!
主人只当没瞧见他的脸『色』,熟练点菜:“小二哥,那鸡蛋糕和烤鸭可还有?
这两样是最抢手的,刚出来那会儿每每都得靠抢,如今热度虽然稍稍散去,但依旧是热门商品之一,莫说卖剩下,就是略来的晚些都没了呢!
小二并不敢应承,先找同伴问了一回,这才笑道:“您来的早,倒是都有,不过鸡蛋糕唯有两斤六两,烤鸭也只剩五只,您若要就这会儿点吧,等会儿正是饭点,那可就说不准了。若再想要,午后还未必有呢。”
主人一听,暗道侥幸,浑家和几个孩子也都喜形于『色』。
小儿子听了,忍不住口中生津道:“爹爹,要吃鸡蛋糕!”
小女儿亦不甘示弱,扒着他的膝头道:“要烤鸭,油汪汪的!蘸酱包胡瓜丝吃!”
主人哈哈大笑,果然要了一只烤鸭和半斤鸡蛋糕,迅速摆满了半张桌子,瞧着很是好看。
连两个孩子说起吃的来都头头是道,点菜巴巴儿的,那亲戚看的兀自纳罕,本能的觉得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便安静观察。
主人又道:“再来个酸菜鱼,一个凉拌海带丝,再劳烦小哥帮忙从潘家酒楼买几个筋肉馒头过来。”
小二麻利的应了,不多时,果然带回来几个热腾腾的肉馒头,外头的纸包上赫然是“潘家酒楼”四个大字。
待到碧莹莹的酸菜鱼上桌之后,那亲戚便觉一股酸溜溜辣滋滋的味道直冲鼻腔,本来还有些胀气的胃中竟也有几分食欲了!
他还有点迟疑,迟迟不肯动筷子,“你们沂源府地处内陆,无甚好鱼……”
这个,当真能吃?
记得小时候他们堂兄弟几个一处胡闹,随手抓了几条鱼来烧,谁成想烧熟之后非但无人争抢,反而人人避之不及……
怎的,如今竟也能登堂入室了?
主人哈哈大笑,“你只管吃,若不美嘴吐了便是,怕个甚?”
那亲戚犹豫再三,狠了狠心,果然夹了块吃,然后……一个人就造下去小半盆!
心满意足的吃完了正菜,主人家又叫了些个烧烤肉串来吃,一气聊到金乌西坠,这才心满意足的家去了。
打那之后,那亲戚绝口不提沂源府不好,逢人便说:“沂源府的美食当真多得很,有家叫一家客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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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酒精大功告成当日,一队两辆马车轰隆隆停到一家客栈门口。
那马车乃是平头百姓所能用的最高级别:双马驾车,上头描金绘彩,装饰的十分华丽,瞎子都能看出不是寻常人家。
马车停稳之后,先从上头跳下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他对迎上前的大宝问道:“敢问这里可是一家客栈?”
大宝点头,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招牌,“正是,敢问您?”
“劳驾,我乃北边刘家的管家,我家小姐数日前不慎走失,老爷夫人急得不行,一路找来,可巧碰见贵店的大树兄弟在路边守候,特意引了咱们过来的。”
私奔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人家掌柜的想必也是个难得古道热肠又通情达理的,还特意遣了人等着,恐怕为的就是要赶在事情传开之前将消息压下来。他们自然十分领情,便将先前的理由一气拿了过来。
走失什么的,虽然听上去到底有些蠢,可终究比跟人私奔要强得多了……
正说着,大树就从后头赶上来,对大宝点点头,“你快去告诉掌柜的一声,刘家来人了。”
刘家,便极有可能是芸娘的娘家。
大宝昨日才轮班回来,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便飞奔而去,不多时,展鸰果然带着一身酒气出来了。
事发突然,她正在跟席桐琢磨这个酒精,谁知刘家的人忽然上门,她怕对方着急,根本没空回去换衣裳。
这时,马车上也下来一对四十来岁的夫妻,俱都裹着绫罗绸缎,戴着珠玉翡翠,走起路来金光闪闪,活像是阳光下移动的珍宝架子,那叫一个闪闪发亮。
展鸰下意识闭了闭眼,心道真是扎的疼……
“我那女儿芸娘,当真在此处?”刘老爷上前问道。
展鸰仔细询问了刘小姐的形容样貌,确定便是芸娘无误,这才点头,“正是。”
“谢天谢地!”刘太太带着哭腔喊了句,又双手合十,哆哆嗦嗦朝四面八方拜了几拜,然后便求展鸰,说想见见女儿。
展鸰道:“这是应该的,只是前些日子刘小姐病了,如今病体未愈,有些个虚弱。”
一听这话,刘老爷一张脸登时铁青,恨声磨牙道:“那混账种子,下流胚子,亏他妄称读书人,一堆的圣人言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刘太太干脆就掉下泪来,一边用力捶打着胸膛,一边哭诉道:“我那苦命的女儿啊,你自小体弱,爹娘挣命似的给你养了这么大,如今,你竟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惜了吗?”
这对夫『妇』的穿着打扮实在有些辣眼睛,恨不得往身上挂个十斤八斤的珠宝绸缎,生怕外人不知道他家有钱似的。如今又在光天化日之下,站在客栈外头那人来人往的路上哭嚎起来,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过往行人无不纷纷侧目。
这年头,未婚女孩儿跟人私奔一事非同小可,席桐也担心这家人情急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也随后跟来了,见此情景,不由得眉头紧皱,沉声道:“两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屋内详谈。”
单看这话的内容,可以说是非常体谅人的,但任谁看他黑透了的脸,以及因为着意压低而越发显得杀气腾腾的嗓音,也都会跟着打哆嗦。
刘老爷和刘太太还真就打了个哆嗦,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在人家客栈门口哭闹的行为真有些不合适。
两人慌忙收了眼泪,又道了歉,这才进了后院。
经过席桐的时候,两人还忍不住偷偷瞧他,本能觉得害怕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想:
这后生瞧着倒是一表人才的模样,又是个好身板儿,也不知成亲了不曾……
夫『妇』二人带着管家、小厮和一众丫头婆子,端的是声势浩『荡』,展鸰看的眼晕,就只叫他们夫妻二人留下,剩下的人一律在外头等着。
众人分宾主落座,展鸰叫小翠儿去喊了王书生和芸娘来,只说自己有要事相商。
二人不疑有他,不多时便来了,谁知一进门抬头看见座上二人,登时魂飞魄散。
刘老爷一口牙咬得咯咯响,抬手将桌上茶杯照着王书生的脑门儿砸了过去,“畜生!”
王书生连惊呆怕,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身茶水茶叶,脑门上也迅速红肿了一大块。
见自家珠圆玉润的女儿如今形容憔悴的模样,刘太太更是忍耐不住,嗷的叫了一嗓子,红着眼睛朝王书生扑去,疯狂厮打起来。
“混账,我,我同你拼了!你这没人伦的畜/生!”
“就你此等所作所为,还读什么书?考什么试?做什么官!我,我打死你!”
刘夫人的年纪虽然有些大了,但因为保养得当,身体还十分强健,更兼又在气头上,下手越发狠辣不留情。而那王书生本就手无缚鸡之力,连日又疲惫得很,且还不大敢还手,竟是被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一眨眼的功夫,王书生脸上就溅了血,衣裳也都被扯碎了,狼狈不堪。
被父母突然出现在眼前这个现实吓得呆住的芸娘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也顾不上多说,只是扑过去拉架,“母亲,母亲莫要打他,是我自己愿意同他走的!母亲!”
而刘太太已经打红了眼,哪里肯听?
芸娘无奈之下又去拽王书生,哭喊道:“王郎,王郎!你,你快同父亲母亲解释呀!你,我对不起你!”
刘老爷原本没打算当众丢人现眼的,可眼见着自家夫人许多年不曾这般失态,女儿竟还执『迷』不悟,又急又羞又气,捶胸顿足,一口气没上来,竟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展鸰和席桐都呆了好吗?
这是何等狗血的发展经过?
难道不该是刘老爷大显神威,直接抄起棍子棒打鸳鸯吗?
眼见着刘太太、芸娘、王书生三人还在撕扯,又是哭喊又是叫的,简直『乱』作一团,竟无一人注意到刘老爷已经厥过去!
展鸰实在忍无可忍,先上去踢了王书生一脚,他登时跟个滚地葫芦似的摔到桌子地上去了;又抬手给了鬼『迷』心窍的芸娘一巴掌,她立刻如秋日黄叶一般跌坐在地;再一把扯开刘太太,等她好不容易踉踉跄跄站稳了,这才指着刘老爷道,“还打什么?男人都要没啦!”
刘太太一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又是撕心裂肺的一嗓子,登时泪如雨下,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当家的!”
展鸰和席桐对视一眼,得,还是得麻烦纪大夫!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