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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束光

    回到病房,宁母见她没有如想象中的空手而归,自然是少不了一番细问。
    宁思将陆景和拒绝的原因告知,就是说到“休息日再谢”时,还是觉得这种说法有些别扭跟奇怪,话到嘴边在唇齿间转了两圈,又被她默默咽了下去。
    心想等陆景和把具体时间告诉她了,她再跟宁母说吧。
    她不清楚他们做医生的休息时间怎么安排,只是陆景和这么讲,宁思自觉以为顶多是在这几天。
    没想到时间一晃就是一个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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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中旬的J市,气温在个位数上下浮动着。
    J市地标位属南方,风袭来的时候携着阵阵入骨的寒意,能将走在路上的人逼得缩起身子来。
    宁思怕冷,早在几个月前天气刚转凉,别人还是普通薄长袖加短裤的时候,她就已经将外套穿起。
    而即便是在这座城市长大,习惯了这种气候变化,但到了这种天气一样是全副武装,恨不得把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包起来。
    公司有暖气,上班时间还好,只是一进到医院这个仿佛自带降温系统的地方,宁思被显然降低的温度刺激得连堆积了一天的疲倦都散了不少。
    陆景和安顿完一个新入院的病人,跟家属沟通好,刚一从病房出来就看到被厚羽绒包成一团的宁思从自己面前经过。
    她双手紧紧塞在衣兜里,脸颊两侧的发丝随着她的走动被刮到耳后,露出她被冻得通红的一对耳朵。
    走得专心,陆景和唤了一声才引得了她的注意力。
    宁思往下拉了拉围巾,将自己原本被盖住的眼睛以下的部位暴露出来,嗓子带了点儿鼻音。
    “陆医生。”
    陆景和“嗯”了一声将门扉关好,对上她望过来时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宁思公司附近几日前新开了一家发廊,部门里的几位小姑娘不知怎么搞到了几张优惠券,就凑在一起商量着说换个发型。
    正好几近年末,宁思一琢磨自己这个发型从大学起就一直保持着,好几年了也是该换了,蠢蠢欲动又被大家一怂恿,就决定午休的时候跟着去。
    剪了头发,一袭长卷黑发变成了及肩栗色,三七分也修成一道空气刘海,看上去减龄了不少。
    加上她人又白,这段时间鼻尖老是被吹得泛着红,陆景和这几天每每看到她就总产生一种自己苍老了不少的错觉。
    陆景和转个身与她同行,边走边问:“刚下班?”
    病房需保持通风,窗户常年是开着的状态,所以门一开一关,有冷气顺着门隙涌出,又沿着下颌钻过。
    宁思将下巴重新埋进围巾里,避过那阵凉意,引得声音很是含糊:“刚下班。”
    -
    宁母的康复训练是从三天前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没走路,如今重新下地多少有些困难。
    宁思推开门的时候里面几人在聊着天,热热闹闹的。
    张姨出院后没多久就又有新人陆续住进来,如今靠窗的39号病床住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
    前段时间下过雨,准备出门时在家里院子的楼梯上摔了一跤。
    年纪大,随便磕磕碰碰都不得了,何况是直直滑了三层阶梯。老人家骨头脆弱,好在平时爱锻炼,除了小臂摔折了以外别无大碍。
    而张姨原住的37号病床,在上个月二十三号有人进来,前几天刚出的院。
    宁思的突然进来丝毫打扰不到里头的人,只有老奶奶身侧坐着的跟她同不多大的孙女,见到她还有跟在她身后的陆景和,打了招呼。
    宁思等到母亲转过身来看她时才开口问:“方阿姨呢?”
    “我看你差不多回来,就让她先下班了。”宁母说完,转向她身后,“陆医生。”
    “余阿姨……”陆景和很自然走上去,问起宁母今天锻炼的情况。
    母亲今天的状态看着就挺好,宁思见他们在聊,便没参与,从床头柜中供放私人物件的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
    她中午回过家用电炖锅煲了一煲汤,原本是准备晚上下班后先绕回家拿了汤再过来。结果在公司走之前一找,才发现自己下午上班前好像忘了拿钥匙。
    回来的时候有跟母亲确认过钥匙是不是在病房,所以眼下取了东西,宁思就直接离开,没有打扰陆景和的问话。
    -
    电梯门口。
    这个点是吃饭时间,医院里无论是病人或是医生,很多人要去一楼的食堂或是外出觅食。
    电梯一层一层地停着,宁思等了好几分钟,还是往上挪动的状态。
    整个J市一医统共十六层楼,等到了顶层还要慢慢滑下来……宁思看着电子显示屏的“9”字,心想要她不走个楼梯当锻炼身体顺便暖暖身。
    宁思掏出手机用微信查看着公交车的信息,犹豫了小会,终于决定从同在等电梯的几人中退了出来,折身去往楼梯口。
    即便是在十几层,在这种使用电梯高峰期期间,依旧是不少人选择走楼梯。
    宁思刚要推开楼梯间的门,身后兀地伸出一只手先一步替她抵在冰凉的门上——
    来人手指修长,指甲被修剪得圆润,因为抵门的动作,指骨微凸,中指的那一小截在手背上格外分明。
    宁思下意识转过身,见是陆景和,脸上的惊讶归于平常。
    “陆医生是去吃饭吗?”宁思从他拉开的空间中穿过,随口问道。
    “回家吃。”陆景和攥着门把将门关好,避免直接松开而导致门大力合上,会发出过大的动静。
    楼梯间空旷,走动说话的细碎声音都会被放得无限大。
    两人靠着扶手那边下行,身后有人嫌他们步伐慢的,从陆景和手侧直接绕过,小跑着下楼梯,背影看上去一蹦一跳的。
    想到宁母刚才说的话,陆景和漫不经心问:“你是要回家一趟?”
    “嗯,”宁思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边下楼梯边道,“家里煲了汤打算晚上喝的,结果中午从医院上班的时候忘了带钥匙。”
    简单的十几个字,概括了临时匆忙回去的原因,跟宁母跟他说的差不多。
    方才见她离开病房,初初是以为她去饭堂,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是空手离开。
    问完宁母情况,没忍住在临走前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句。
    知道前因后果,只是那会儿离她出去早过了五分钟,要追也追不上了,却没想到能在楼梯口捕捉到她的身影。
    冬天的夜幕降临得快,才六点未到,外头已经是黑沉沉的一片。
    城市的天空向来星星少,只余微弱的几粒点在云层后,隐隐约约。墨色铺洒了一大片,连楼梯间的玻璃窗面也成了镜子。
    白炽灯的光从头顶打落,陆景和接着她的回答说:“我正好回家,顺路送你吧。”
    “顺路?”宁思疑惑着偏过头去看他。
    知道她反问的是什么,陆景和道:“我住在锦湾。”
    去她家的路确实是跟去锦湾的同一条,他没哄她——陆景和无比庆幸当时没选离医院最近的小区。
    一个多月下来,每天都跟陆景和打照面,虽然大部分都是简单的碰面,但两人的关系也是比一开始的要熟悉得多。
    确定了是顺路,宁思也不跟他客气了,她点头:“那好,麻烦陆医生了。”
    -
    十几分钟后,车子靠边停,行道树的树影在昏黄的路灯下影影绰绰。
    陆景和将人放下后没立即离开,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墙后,才低下头给温戚发信息,说自己很快就到。
    今天晚上是约了温戚到他家里小聚的,两人私下约的机会本就少,不好让他等太久,再者就算他想送宁思回医院,对方也不同意。
    放下手机,抬头看了眼宁思家里所在位置,屋子里头已经是亮了灯,陆景和这才发动车子准备离开。
    手刹一推下,被他置在一旁的手机却乍然一亮,下一秒铃声响彻车内。
    陆景和重新把手刹拉起,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对象居然是宁思,惊奇得眉头一挑。
    他划开接听,将手机放在耳侧,眼睛不自觉看向宁思家。
    阳台那儿比他第一眼看时多了道黑影,那人背光而站,轮廓却是熟悉。
    对方支吾了一阵才开口:“陆医生,你还在楼下吗?”
    陆景和:“我在。”
    “唔。”宁思又纠结了一会。
    陆景和头依旧是往上仰着,视线定定看着同一个方向,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她。
    他视力好,能清楚地看出那具黑影抬起右手摸了摸头的动作,像是在懊恼着什么。
    “那个……”宁思的声音终于透过电流传来,“你很久之前不是说,等你休息,再感谢你吗?”
    陆景和一下子就能猜到她的后话要说什么,唇角不自觉带上笑意。
    他低低“嗯”了声,抬手将车子钥匙一转,发动机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连带着背景音都安静了下来。
    “然后呢?”
    “然后……”宁思舔了舔站在外面太久,被风吹得有些干燥的嘴唇,然后继续说,“你现在下班了,也算是休息吧,你能在下面等我一会吗?我把汤匀一份给你。”
    对方声线本来就偏软,眼下从电话里传出,多了一份道不明的感觉。
    “你大概还有多久能弄好?”陆景和却说,“我家里还有点事,急着回去。”
    宁思没想到要是他有急事为什么还在楼下这一茬,只是听他这么一说,心想那就只能下次吧。
    “那……”
    “你现在方便吗?”陆景和与她同时开口,听到她的声音也没主动停下让她先说,而是自己说完,又接着道,“我不如现在上去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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