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非炀哥此言当真?”慕烟华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绷起脸,“不知这消息你从何处听来?”
    慕非炀受到慕烟华感染,下意识便敛起笑容:“八九不离十。我与父亲回来路上,碰巧遇到了沧浪剑派外出历练的队伍,落雪就在其中。消息正是他透露的,他不方便回来,便让我帮忙带个信。”
    “烟华妹妹,你年纪不到十二,修为已是炼气境第六重天,刚刚在议事堂里,又一剑击败炼气境大圆满的慕心凌。我在一旁瞧得分明,倘若跟着慕心凌易地而处,我的表现纵然比她好亦有限。你不仅是慕家年轻一辈第一天才,更是整个黄沙城第一天才,三家大比难不倒你,沧浪剑派有落雪在就够了,你应该有最好的选择。”
    慕烟华心底一暖,微抿的唇松开一丝,点头道:“如若消息属实,我会去的。”
    “烟华妹妹定然能够得偿所愿,我会在院中备下美酒数坛,只等妹妹荣归。”慕非炀冲着慕烟华挤了挤眼睛,凑到她耳边道,“妹妹那一下打得痛快,我早就看她不入眼,天天翘着尾巴指手画脚,这下子看她如何还有脸?”
    退开两步,摆了摆手,“话已带到,我那老子还等着训导我,先走一步。”
    慕烟华莞尔一笑,道了一声谢:“非炀哥慢走。”
    送走了慕非炀,眼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慕烟华收起笑容,不禁陷入了沉思。
    算算时间,她重生醒来不过半年,很多事情已是面目全非。
    有她自己的原因,也有不知名的缘由。
    除了因着她参与发生的改变,整个世界似乎都陷入了一种惯性里,正一点一点发生着未知的变化。
    比如慕清晨的失踪,再比如这一次的三家大比,以及接下来的入门测试。
    要是真如慕非炀所言,跟着上辈子相比,那场规模庞大的选拔赛将提前整整一年。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她原来的世界,但不管是与不是,只要一想到慕云鹤、慕落雪还在,慕家也还在,她便会心中清明,念头通达。
    不知不觉间,慕烟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进了屋子,合上房门,慕烟华解下腰间芥子袋,将那些灵草一一取出摆在桌子上,很快摆了满满一桌子。
    黄精果没有寻到,涅槃丹少了这一味药,在未补齐之前却是不能炼制。药浴的三十六样灵草全部到了,可以先行准备。
    药浴在前,服用涅槃丹在后,倘若萧焰不反对,就能立刻开始修炼涅槃九变第一层。
    这一个念头刚刚转过,桌子上的灵草便突兀消失无踪,慕烟华眼前一晃,意识体再次出现在白玉楼之前。
    一步迈进白玉楼,慕烟华没有停留,径直上了二楼。
    白玉小几上面,白玉棋盘不知去了何处,换做了那一堆灵草。
    萧焰盘坐在蒲团上,修长的手指划拉着眼前的灵草,朝着对面的蒲团一指:“坐。”
    慕烟华依言坐下,视线不离萧焰,一直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出声打扰。
    混在一起的灵草很快被分作两堆,萧焰手掌泛起淡淡的白光,抓起其中一堆灵草随意揉捏了两下,慕烟华还未来得及看清,就见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玉瓶,将掌中那团碧绿剔透的光华放入其中。
    将玉瓶递给慕烟华:“每日一滴加入水中,十日后可服用涅槃丹。”
    慕烟华怔怔看着眼前的玉瓶,半晌才伸出手接了过去,抬眼继续盯着萧焰瞧。
    这一片大陆灵气充裕,几乎人人都可修炼,便是普通民众亦打熬筋骨,强身健体。相比之下,拥有炼丹、炼器天赋之人却少之又少,往往万不存一。丹师、器师大多被大宗派、大世家笼络,平日里极难见到,任何一个自由身的丹师、器师出现,都会引起不知多少势力的争抢。
    哪怕只是丹师学徒、器师学徒,同样多得是人示好。
    上辈子拜师太元宗,慕烟华自然见过丹师炼丹,无一不是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唯恐有一丝错处。但凡有半点意外失误,便不可能获得成功。
    火候、灵草放入的顺序、还有最为重要的丹印,那一个个复杂的指诀看得慕烟华眼花缭乱。
    没有一个像萧焰这般的!
    即便只是药液,省去了成丹的步骤,也绝对不可能是那样!
    掐巴掐巴,药液成了。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这般看着我作甚?”萧焰清冷的声线听不出起伏,停了片刻忽而道,“倘若日后每一回都要寻我,确实太过麻烦了些。头几次我可以帮忙,再往后总归要靠你自己。”
    一本古旧的书册蓦地显了出来,落入慕烟华怀中。
    慕烟华倏然回过神来,捡起书册一看,却见上面写着两个工整的黑字,边缘已是有些磨损。
    丹经。
    书册轻飘飘好似没有重量,慕烟华拿在手中,想要翻开封面。
    怎么回事?
    封页仿佛千万斤重,慕烟华用尽全力,努力几次后终于将之翻开。
    无数金色的蝇头小字炸开,化作点点金光,纷纷钻进慕烟华眉心处,往神魂本源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似一瞬似数天数月,慕烟华缓缓睁开眼来,眸底闪过一丝紫金交缠之色。随即恢复清明。
    再看手中丹经,已是重新变回原来的模样,跟着没有打开过一般无二。
    流光溢彩的神魂本源内部,隐隐显出来一张书页轮廓,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慕烟华目瞪口呆,只觉得手上之物很是烫手:“这、这是”
    “一个老头儿打赌输了,赔给我的赌注,留在我这里没多大用处。”萧焰看了慕烟华一眼,“倘若真想谢我,便尽快提升实力。”
    慕烟华郑重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
    萧焰想要她帮忙重塑肉身,慕烟华不知道多高的修为才有此能力,却是默默将之记在了心里。
    “水池里的灵液,你可带些出去,用清水稀释了给可信之人服用。”
    慕烟华愣了一愣,紧接着又听得萧焰道,“那个三长老身上有暗伤,你拿三滴灵液给他,便可痊愈。”
    三长老有暗伤?
    怪不得、怪不得七位长老中,就数他修为最弱。
    当初她还觉得奇怪,为何三长老排行第三,实力比着七长老都要低上好几个小境界。
    可是萧焰又为何如此?怎么看他也不像多管闲事之人。
    慕烟华张了张口,终是出声问道:“为什么?”
    眼前一阵恍惚,慕烟华意识回归本体,耳边传来萧焰语声。
    “你对慕家执念甚深,不让你安心,如何专心修炼?”
    第60章 风雨渐起
    安静的房间里,竖起的屏风之后,慕烟华立在浴桶外,手中拿着那个装着药液的玉瓶,小心地倒了一滴进去。
    桶里八分满的热水蒸汽袅袅,平静的水面漾开一圈涟漪,碧绿的颜色扩散开来,不过瞬息工夫,整桶热水被晕染成浅浅的绿色,带着勃勃生机。
    红灵留在外面桌上,大角二角让慕烟华赶去了院子中,屋里静悄悄的,一丝儿声响都没有。
    慕烟华将玉瓶收回芥子袋,瞧了浴桶里浅碧的热水一眼,默默除上衣衫,整个没入水中,只留脑袋露出水面。
    略略有些烫的热水没过全身,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附着皮肤,一丝一缕慢慢渗透,融合进皮肉经脉,深入脏腑骨骼。
    带着温润的凉,化作无形的气流行遍全身。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反而很是舒服。
    回想起萧焰之前的提醒,慕烟华心底疑惑渐生。
    还未等她多做思量,原本温顺的气流陡然狂暴起来,成了无数柄刮骨钢刀,一下一下在体内穿刺。刺穿了皮膜筋骨还不够,那钢刀好似有意折腾人,一点一点磨着刮着,就是不给个痛快。
    慕烟华稍稍皱了皱眉,面上苍白了一分,盘膝坐于水中,一心一意开始运转涅槃九变第一层的功法。
    这种程度的疼痛,她完全忍得住。
    袅袅热气升腾起来,将慕烟华的面容遮得若隐若现。
    浅碧的水面荡漾着,散发出一层莹莹光华,其中的绿色全数往慕烟华聚拢,争先恐后钻入她体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热水渐渐凉了,里面的绿色越来越浅,直至完全消失无踪。
    气流愈来愈多,像是一个霸道的闯入者,在慕烟华体内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大肆破坏。
    疼痛愈发剧烈,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一波紧接着一波,从未停歇。
    慕烟华轻抿着唇,神色比之方才更加平静。
    确实是疼。
    但相较于神魂被凌迟,却是差了许多。
    涅槃九变第一层的功法还在运转,慕烟华意识清明,对身体的每一丝变化都了如指掌。
    药液所化的气流所过之处,带来剧烈痛楚的同时,强度亦增加一分。
    慕烟华甚至发现,平日里修炼难以兼顾的地方,有些淤积的细小经脉被强行冲开,后天积累下来的杂质被粗暴地排挤出体外。
    细如毫针的黑红血渍,顺着张开的毛孔一点一点渗出来,融化在水中。
    几个呼吸之后,干净清澈的水里慢慢变得污浊,一股子难闻的臭味弥漫开来。
    慕烟华全无所觉,已是完全沉浸在涅槃九变的感悟中。
    肉身每一刻都在变强,这实实在在的好处看得到,慕烟华心头热切,那常人看来可能难以忍受的疼痛,不但不觉得可怕可怖,更是被她忽略了过去。
    这点痛算什么?
    涅槃九变第一层仅仅是开始,倘若现在就支撑不住,日后一次胜过一次的磨难痛苦,她又该如何应对?
    不如此刻直接放弃得好。
    一滴药液的效果毕竟有限,总有耗尽的时候。
    狂暴的气流渐渐柔和下来,减弱再减弱,终是消失不见。
    剧烈的疼痛像是没有出现过,来得忽然去得也忽然,慕烟华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轻松,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
    原本有些烫的热水已变得冰凉,慕烟华看着眼前黑红的脏水,闻着鼻端不断传来的臭味,轻蹙了蹙眉。
    混元经第二个小境界阴阳境,相当于先天境第二重天,经过了先天真气两次洗刷,慕烟华有些不敢相信,她的体内还存在着这许多杂质。
    涅槃九变第一层刚刚入门,竟有如此效果,慕烟华倒是有些相像了萧焰当日所言。
    这门锻体功法练到极致,便可肉身成圣。
    慕烟华起身出了浴桶,黑红的水珠纷纷滚落,没有在身上沾着一点。
    雪白的皮肤不见一丝瑕疵,似乎蒙上了一层隐约的霜华,变得比之前更加光洁紧致。
    慕烟华心知这是涅槃九变功法所致,外表瞧着虽不显,皮膜筋骨却是强了一分。
    用早已准备好的清水再洗了一回,慕烟华重新穿上衣衫,处理掉浴桶里的脏水,便出了屋子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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