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第二日早上宁无愠起床的时候，方诺还抱着被子赖着发呆，想到昨晚上的梦境便打了个激灵，怎么还真是做梦都在给宁无愠养儿子了？
    宁无愠赶着去书院上课，见方诺我再床上稍稍有些恍惚的样子，大约能琢磨出是何缘故，勾了勾唇角也不多问，叮嘱了一句让她记得起床吃早饭便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方诺揉了揉脸，起身吃过早饭，便坐在了窗下，答应送给李晏的绣品已经差不多要绣起了，她还是早早完工才是。一拿上针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会被抛在脑后。
    宁无愠从书院回来的时候，手里竟又抱了一只奶猫。
    “你不是想带阿戌过来么，不若先养着这只。”
    方诺接过来瞧了瞧，是只白黄花纹交杂的小家伙，眯着眼睛抖了抖胡须，可爱得紧。她瞧得喜欢，忙让绛霄收拾小窝出来，又问宁无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小东西？”
    “书院一位先生养的猫儿下了一窝，我便求了一只。”
    “多谢夫君。”方诺抱着猫儿，眼睛都笑弯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忙道：“现下应许给李晏的绣品我绣好了，你给他带过去？”
    “他前几日还说想来吃酒，到时候让他带走便是。”
    方诺点了点头，他们三个确实许久未曾一道来这里吃酒了。
    “给这小家伙起个名字？”方诺出声问他。
    宁无愠没想到会被问到，微微思索了一下，伸手逗了逗那小东西，出声道：“不如就叫右右好了。”
    “哪个字？”
    “左右的右。”
    方诺笑应道：“好。”右为上，宁无愠倒是毫不掩饰他的野心。
    已经立春，本来瞧着天气一天天暖
    和起来，树梢都染了一层浅绿，没想到竟来了一场倒春寒，还下了一地薄雪。
    邺州城不常下雪，更勿论都立春的时候，方诺高兴得很，取了一件红色的大氅出来穿，那是王氏先前给她做的，上面绣着的一朵朵梅花用金线绣得跟贴的真的一般。
    她在门廊下抱着右右观雪，是不是揉揉怀里猫儿的耳朵，这一只跟阿戌可很不一样，乖得很，最喜欢黏着方诺。站了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定神一听，应是宁无愠带着李晏和周处古回来了。
    方诺迎了两步过去，宁无愠进来便见她站在雪地里，也顾不得身后的李晏和周处古，上前两步道：“怎么能站在这里，快进屋去。”
    李晏进门便见方诺身上红色的大氅，乌发雪肤自带好颜色，眉眼带笑，心下有些难以名状的情愫，自嘲地笑了笑，跟着宁无愠夫妻二人一道进了屋内。
    方诺的手被紧紧攥着，小声解释道：“我本是站在屋檐下的，听到李晏和周大哥的声音才迎了两步。”
    李晏忙道：“嫂夫人不必客气。”说罢招了招手，示意一旁站着的绿野过来：“一会儿将这兔子烧了。”
    “兔子？”
    见方诺探头瞧着，李晏有些得意：“我先前去玩猎到的，风干了的，今日来下酒最好。”
    “真厉害！”方诺由衷地叹了一句，毕竟李晏是她见过的第一个打到了兔子的读书人。
    宁无愠出声：“诺诺，你给李晏的绣品不是起了么？”
    方诺点头，笑着看向李晏：“那副绣品我早就绣好了，无愠说你这两日要来，就没让他帮你往书院里带。”
    李晏十分惊喜：“真的？”
    方诺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高兴，说道：“你若想看，我这会儿便带你去瞧瞧。”
    因为家中多了一只猫儿院子又比较小的缘故，方诺的绣品不动的时候都锁了起来。
    “你们自去，我陪着周兄看文章。”宁无愠知晓周处古并不喜欢这些，便出声说道。
    方诺应了一声，带着李晏去瞧那副牡丹图。
    方诺行针精细，牡丹简直难辨真假仿佛一会儿就能招蜂引蝶一般，颜色也搭配得好，瞧得李晏连连称赞：“嫂夫人的绣艺实在巧夺天工，也不知该用什么给您当做回礼。”
    “何必如此见外，一幅绣品罢了。”方诺笑道：“你是无愠的好友，帮了他不少忙呢。”想了想还道：“上次贺全的事情还多亏你了。”
    方诺很会打理自己，首饰衣裳都是她先挑好的，这会儿耳边是白玉葫芦镶红宝耳坠，随说话轻轻摇动，衬她精致的眉眼又显得温柔了不少，黑发有一缕别在耳后，看在李晏眼中还有几分旖旎。
    李晏思索了一下：“那我赠嫂夫人一幅画好了。”
    见他神色诚挚，方诺笑着点了点头：“那好。”
    等两人又到书房的时候，已经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周处古见二人一前一后进来，微微皱眉有些不喜，不过宁无愠都没什么不高兴的神情，他自然不好开口多说。
    “昨日他们送了上好的黄酒来，本说让无愠先给你们分一些尝尝的，既然来了，就温好了今日饮，这般薄雪天气，配上那只兔子，最合适了。”
    方诺让绿野将兔子加了些辣椒黄焖了，想了想让降霄拎了几条鲫鱼去了周处古住着的院子。那个小院子有棵花椒树，虽说倒春寒，可她还想去瞧瞧有没有新发的嫩芽，抓一把烙饼吃最合适不过。
    这院子里除了周处古夫妻还住了一对年纪大些的姓王的夫妇，那花椒树是房主的，不过她想采还是要跟住着的两户都说一声。
    “今日他们三个都在我那里吃饭，你怎么安排？”方诺笑吟吟地问云婉扬，然后示意绛霄将鱼放了下来。
    云婉扬轻声回道：“我随意吃一些便好。”
    将鱼送到王家，王夫人十分热情地帮方诺在院子里采花椒叶，刚刚发的嫩芽，味道还不够蹿，但是方诺已经十分满意了，刚出小院绛霄便忍不住跟方诺说道：“夫人，周夫人那副样子，您何苦再跟她来往。”
    “你先将她夫君从咱们院子里赶出去？”
    被逗了一下，绛霄皱了皱鼻子，她就是看不惯云婉扬身上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傲气，又道：“周夫人在家是不是读过几日书，瞧那身上的酸气。”
    方诺笑睨了她一眼：“你这话可别让你们老爷听去了。”
    绛霄忙道：“夫人，我也只敢在您面前说一句罢了，再说了，她怎么能跟咱们姑爷比！”
    方诺笑了笑没接话，回去让绛霄将花椒叶剁碎，和了面糊，小火在柴锅上摊了烙饼，趁热放在焖好的兔肉旁，煎了茄子，又炒了一把青菜，滚了锅白米粥，点了香油在上面。在这附近举子家中已经是极好的吃食了，方诺的两个丫鬟手艺都不差，菜色搭配得也好，特别是那个花椒叶烙饼，三人都吃得赞不绝口。
    晚上宁无愠洗脚的时候问方诺：“今日那花椒叶是从哪儿找的？”
    “周大哥住的院子里有一棵花椒树，”
    方诺将耳坠取下放好，转头同宁无愠说道：今日李晏说要送我一幅画作回礼。
    “你的绣品换他的画，我瞧着是咱们家亏了些。”
    方诺本还以为宁无愠会介意，毕竟是未婚男子赠画与她，不过见他还有心说笑，垂了垂眉眼，也不再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