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家族底蕴
庄梦羽对古代的餐桌礼仪一窍不通，以前和薛无涯一起用饭的时候因为有所顾忌，吃起东西来就和小鸟啄米似的。这会儿她自认薛无涯是自己上司兼大腿，也就没了那种拘束，吃起来风卷残云毫不客气。
偏生她的吃相好，即便吃得又快又多也没有甩开膀子的粗野感，看得薛无涯是叹为观止。
“你这么能吃……是平时府里饿着你了？”
薛无涯长眉一挑，饮了一杯桂花酿。他对吃食无甚兴趣，毕竟关外行军时不管你是将军侯爷还是士兵伙夫，能吃就那么几样，不是干粮就是肉干。偶尔有点野菜野味已是极为不易。
他是将军，时时刻刻记得以身作则，从不去分手下们难得找来打来的野菜野味。到了现在薛无涯对“吃”这件事已经没什么执着，只要能填饱肚子，他才不在乎自己吃的金玉楼的点心还是石头一般硌牙的胡饼。
啃着糖醋排骨的庄梦羽咂咂嘴。她不想害薛府的厨子丢了饭碗，可难吃就是难吃。有好吃的东西她才不想再吃难吃的饭菜呢。
“府里倒是没饿着我。就是……府里的东西不好吃。”
“调味单薄，食材再怎么鲜美也有吃腻的一天。何况府里的每一道菜式都没有活用食材本来的味道，从调味到火候都敷衍得紧。要不是食材着实不错，我真得饿肚子了。”
薛无涯放下酒盅，若有所思。
“原来你还懂食道。”
“我不懂的。就是吃过的和见过的……”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厘米的大小，庄梦羽哂笑：“可能要比其他人多那么一——点点。”
要问庄梦羽当秘书最大的福利是什么，庄梦羽必须回答是能跟着老板们吃遍五湖四海、国内国外。不吹不黑的说，庄梦羽吃过的料理恐怕比薛无涯知道的菜式还多。
只不过庄梦羽记得以前在古代科普贴上面看过，说古代的钟鸣鼎食之家对吃的要求和规范是很多的，一个家族的膳食记录和族谱有着同样重要的地位。薛无涯是侯爷，长得高大又好看，庄梦羽自动默认他从小锦衣玉食没少吃好东西。
美滋滋地吃饱喝足跟着薛无涯回了薛府，庄梦羽回了小院子就开始飞针走线。可惜她一个没买过针线的现代人在裁缝上着实没有什么天赋，没缝两针就先把自己的指头扎了个遍。
珍珠玛瑙看得心惊肉跳，硬是把针线活儿拿了过去，让庄梦羽只用指挥就行。庄梦羽这才悻悻地把要缝的东西交给了珍珠和玛瑙。
“姑娘，”
“嗯？”
抓着同样不会女红的浣剑一起磕瓜子儿，庄梦羽一回头就看见浣剑一脸的复杂。
“姑娘莫要嫌我嘴碎……还请你不要看不起侯爷。”
“啊？”
她什么时候看不起薛无涯了？不对，应该说薛无涯身上有哪一点是能轮到她看不起的啊？庄梦羽莫名其妙。
浣剑踌躇了一下，垂了眼睫：“侯爷幼少时薛家还不是侯府。”
薛家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只是因为铸造的铁器非凡而被先帝高看一眼。彼时北凉和大梁打得如火如荼，薛家又有报国之志，先帝干脆召薛家入京，给了薛无涯的爷爷一个小小的杂号将军的职位。
薛家感念帝王圣恩，为大梁肝脑涂地。随着薛家人尸骨堆积，薛家所受的封赏也越来越多。到了薛无涯父亲薛明义与大哥一齐战死，薛无涯领兵为父兄复了仇，今帝这才封了薛无涯为朱衣侯。
在京中的高门大户看来，薛无涯就是个吃人血馒头的暴发户。也因此京中的高门大户私底下纷纷耻笑薛无涯野蛮粗鄙，还极其看不起没有丝毫底蕴家教传承的薛家。
一般的高门，光是膳食一项都有诸多规矩。一个家族从膳食上就能看出其财力、人力、文化底蕴、家教程度，是以高门都会在膳食宴席上互相攀比。薛府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积累，也因此薛无涯回京之后，一旦应酬必定是去外边酒楼。
浣剑听了庄梦羽在酒楼里对薛无涯说的话，心中既为自家主子难过，又不想姑娘和京中其他高门一样看不起自家主子，这才和庄梦羽说了薛家的来历。
庄梦羽刚开始还不懂浣剑干嘛跟她说薛无涯的隐私，没听几句她已经阴沉下了脸。等她听完——
“那些人凭什么看不起薛无涯！”
一拍桌子站起的庄梦羽已经顾不得自己直呼人家侯爷的大名，还把瓜子壳都拍地上去了。
“保家卫国的时候那些人在哪里！？他们怎么就不想想他们龟缩在京城里心安理得的吃好穿好的时候别人在关外抛头颅洒热血！……都是些什么说话不怕闪了舌头的王八羔子啊！一群臭狗屎！”
庄梦羽没想到现代有键盘侠，古代也有哔哔怪。薛无涯的亲人一个不剩，尽数捐躯，薛家哪里还有人能累积什么底蕴？古代哔哔怪们非但不感谢薛家人舍生忘死，是护国的大英雄，还要哔哔薛无涯家没底蕴，薛无涯是野蛮人。这可不是气死个人么！
“……不行！我得去找薛无涯！”
庄梦羽越想越气，连眼睛都红了。她抓起自己的裙摆，也不管浣剑在她身后唤她“姑娘！”，自己一个人就跑出了小院儿。
浣剑本想阻止庄梦羽，可珍珠和玛瑙拉住了浣剑，还一个劲儿地向着她摇头。暗处的金戈更是现出身来，唏嘘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高门贵女会替侯爷生气的呢。”
就是这个高门贵女，真的没有半点儿高门贵女应有的样子。
庄梦羽跑出了修竹院才意识到自己压根不清楚这时间薛无涯究竟会在哪里。她有些懊恼地踢了一脚脚边的小石子，结果那小石子咕咚咕咚往前滚了几米，很快撞上了一双锦靴。
薛无涯负手行来，红袍被风吹得微微飘起。他来修竹院是有事情要吩咐庄梦羽，不料他刚到修竹院门口，他要找的人就像只小鸟一样朝着他扑了过来。
“薛……！”
一句“薛老板”差点儿出口。庄梦羽快步跑上前去，见薛无涯左右无人，大着胆子道：“侯爷下次在府里请客吧！膳食我来想办法！”
“……”
薛无涯的目光扫过庄梦羽，他很快便明白必定是庄梦羽身边的人跟他说了薛家的事情。
——换作平时，有人把他薛家的事情挂在嘴上还四处告诉别人，试图让别人同情他、怜悯他，他是一定会把那个人找出来小惩大诫的。
可是这个瞬间，被庄梦羽用不含同情、不含怜悯，只是同仇敌忾的认真表情望着，他却是不想罚那个在背后说他薛家、说他身世如何的人了。
“那你准备以什么身份去张罗宴会？”
薛无涯本意是调侃一下庄梦羽，让她不要不是女主人的身份，还想着越俎代庖做女主人做的事情。
可惜庄梦羽没听懂薛无涯话里的意思。
“什么身份……”
管家？下属？秘书？……嗯，应该是秘书吧。可这时代没有秘书。
庄梦羽想了一会儿，决定放弃思考。
“无所谓啊！我是什么身份和宴会没关系！如果你觉得我和你非亲非故不适合操持你家的事物，那我就做幕后的企划和督工！”
眼珠子转了两圈，庄梦羽突然想到一个绝世好点子：“……不如侯爷你雇了我吧！你只要付一份银子我一个人就能身兼好几个角色！我大事小事都能做，包管你不亏！”
第一次见到大家闺秀像卖瓜老王一样自卖自夸，薛无涯哭笑不得。
“那你要多少银子？”
庄梦羽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物价，然后怯生生地伸出一根手指：“一两……一个月一两银子，可以吗？”
望着只要自己说太贵，她一定马上给自己减价的庄梦羽，薛无涯忽然间有些想笑：“我可以给你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工钱。”
庄梦羽缓缓睁大了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全是比今夜星光还亮的光彩。
“但你得答应我几件事。”
“好！”
问都不问薛无涯他要自己答应什么事，庄梦羽已经是一口应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