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32 章
008
戴医生对待苗明的态度，不似对待其他病人般谨慎小心，却也不像对待邱飞时的随意。
看着这满屋子的木仓支，戴医生的眼中有着深深的无奈，说出口的话却还是亲切温和的，“还在做木仓支呢？这技艺看着是越来越好了。”
“如果你能为我提供我想要的材料，我能做的更好。”苗明接着戴医生的话说，“等我做好了，送你一把怎么样？”
大多男人性格中天生的侵略性让他们对木仓支这种东西感到天然的亲近，戴医生极为光棍的承认，自己在听见苗明这句话的时候，确实非常心动。
可想到苗明报出来那些对他们这群医护相关人员仿若天书的完全听不懂、极为难得、贵的要死、一般人根本买不到的材料，戴医生立刻就打消了这种“妄想”。
为了“控制”苗明的病情，他们还是给苗明提供了“材料”，只不是苗明所说的那些材料，而是非常普通的木头或者塑料等。
现在这个世道，好木头和塑料制品的价格也不便宜啊！
本来以为不需要提供太多，结果苗明动起手来就没有停过，最后他们不得不把苗明的“手工作品”挂到了网上销售赚钱回来给苗明继续买“材料”。
考虑到苗明这些“手工作品”真的能当木仓一样发射“子弓单”，他们特意跟苗明商量了下，把“子弓单”的材料都改成了橡胶。
“这不就是你所想要的材料嘛哈哈哈～”戴医生一脸尬笑的打哈哈，企图转移话题，同时还要让自己的双眼中透露出十分的真诚。
真诚、亲切、耐心、温和的态度，是对待病人的基本原则之一。
又因为他们面对的都是这种特殊病人，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们，还练就了一身不管面对什么样的突发状况都能够面不改色的本领——大多数工作经验丰富的医生和护士们是这样的。
对待其他的病人，戴医生总是保持如此模样态度，就算再难搞的病人，在这般持之以恒的关护之下也会有所触动。
可苗明跟其他病人不太一样。
他也没说话，只是用一种看着顽劣后背的无奈眼神注视着戴医生，最后叹了口气啥也没说。
然而这比说了什么更让戴医生难受。
这叹了口气是什么意思呀？
简直像是在说：“好了好了，还是个小孩子呢，就宠着你吧。”
什么鬼啊？！！
戴医生简直想要抓住苗明的肩膀疯狂摇晃，问清楚他那叹了口气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好在戴医生凭借自己优秀的职业素养忍住了。
他能怎么办？
找遍全国的精神病院，像是苗明这种病人大概也是天下间独一个了。
那种完全长辈式的宠溺，简直让人浑身发毛又想发狂，现实却只能够露出一贯的职业式笑容。
这就是戴医生对苗明感到无所适从的原因之一，另外一部分原因自然出在苗明制造木仓支的事情上。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在戴医生想要把话题转到晋昕身上之前，晋昕已经跟苗明两个聊了起来。
对于这满屋子并不像是开玩笑制作出来的木仓支，晋昕多少有些好奇，她同苗明问出了自己心里的困惑：“你制作的这些木仓支，跟我们平常见到的那些木仓支好像有些不同。”
“当然不同，”苗明非常高兴的为晋昕介绍，“这些木仓支可是领先当前武装科技力量不少年。我在科研方面不是非常擅长，如果让我的那些同伴来的话，只要给他们提供必须的材料，他们能够制作出来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有木仓支。”
“他们还能制作出什么东西？”晋昕抱着一把苗明递给她的狙击木仓，在苗明的纠正下调整好抱枪的姿势向着窗外开镜瞄了一会又放下。
她有一种自己仿佛在抱着一把真木仓的感觉。
“你相信猩猩可以同人类正常交流并且成为一位极为优秀的科学家吗？”苗明说到这句话时面上的神色变得极为柔和，像是回忆着某些温暖的东西，“你相信如今这些被当做工具的机械在将来可以被赋予智能，和自己一起努力生活、奋勇战斗吗；你相信混乱的时间也能够被科学的力量调整到相对稳定吗？如果我的伙伴在这里，他们能够改变当今世界，这些就是我的伙伴可以做到的。”
苗明在笑。
他的笑容和语调那么笃定，那么骄傲。
那些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伙伴”，好像都真实的在他的生命中存在过，并且有着极为深厚的羁绊一般。
他们可以互相信任，乃至交托生命。
这般坦然无畏又赤诚相伴……
简直让人感到嫉妒。
那是晋昕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触碰到的世界。
……
晋昕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扶着额头，她的眼帘低垂面庞冷静，指尖却有些颤抖。
这样的异象让戴医生不由露出担心的神色，“你怎么了？感觉不舒服吗？”
晋昕避开了戴医生伸过来的手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我并没有不舒服，只是捋了下额头上的发丝。”
戴医生看了晋昕一眼未做追问，而是重新拾起自己身为精神病人医生的职责同苗明交谈起来，算是例行的谈心。
苗明的脸上再次闪过无奈的神色，明显不想进行这样的交谈，他可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是得了妄想症。
可最后苗明又以一种出人意料的对待晚辈的耐心坐下来跟戴医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晋昕站在一旁安静听着，摸出了记录表，掏出前胸口袋里的笔在表上进行记录。
只是她的指尖却依旧是颤抖的，那种无法遏制的情感依旧在她的胸膛中留下激荡的余韵。
晋昕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看着它们一点点平静下来。
她想。
这可真糟糕。
她方才竟然被苗明的情感所感染，有那么一瞬间，简直要相信苗明说的话都是真的。
可是站在一个长在红旗下的当代青年角度去看，却根本无法相信苗明说的那些。
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
想着想着，晋昕突然就笑了一下。
一个无声的微笑，像是觉得此刻之前的自己是那般有趣，竟然在思考这些问题。
如果苗明的这些事情不是真的，那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因为在最开始它们就不可能是真实的事情。如果苗明说的那些都是真实的话……若是她有幸能够接触，那定然是旁人一辈子都难以撞上的奇遇，该是多么让人惊叹。
所以说，她现在想这些东西并没有太多意义，她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戴医生和苗明的谈话结束时，两人同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好似方才的交谈是多么的让人心力憔悴。
可是看着对方几乎同步的神色，两人又忍不住一起笑了声。
苗明整个人都轻松不少的说：“这一次病院里来的新人很不错啊。”
苗明在病院里呆的时间挺久，见到过不少新人，而那些新人无不在看见他的房间后露出被吓到的表情，好点的在面对他时哆哆嗦嗦还能说出话来，不好的……那还是不要形容比较好。
总之他这个一眼看上去像是“武器库”一样的房间，可吓退过不少新人。
喜欢制作木仓支模具的人有很多，那些人制作的再如何逼真，大家见了最多激动的惊叹一声：“太像真的了。”
可到了苗明这里，几乎没有人会说：“太逼真。”这样的话。
因为苗明制作的木仓支上有一种其他人木仓支模具所没有的东西——杀气。
“杀气”这种无形的东西可是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所有见到过苗明制作的木仓支的人，之后回想起来，脑海中总是会闪过这样的两个字。
而在直面杀气的时候……
大家总是会忍不住的心慌气短，出于动物本能的想要躲避。
所以对于那些被苗明房间里的木仓支吓到想要辞职的新人，整个医院从上到下都表现的极为宽容。不但不没有人会责备他们，反而在他们走的时候跟在后面嘘寒问暖各种关心爱护。
毕竟就算留下来的他们，每次看见苗明的“手工作品”也会受到不小的惊吓。
好在抗住了第一次，以后见得多了，抗性就增加不少。
戴医生之所以会荣誉的成为主要负责苗明的医生，理由自然是他适应的最好抗性最强。
所以戴医生对于同样表现优秀的晋昕十分满意，“她确实非常优秀。”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适应他们病院，并且还被病人所喜爱，同时吃苦耐劳有耐心又不会乱嚼舌根，这么好的新人，戴医生简直想要让晋昕毕业后就到他们这工作吧。
可戴医生到底没跟晋昕说这些，毕竟他们这地方不算普通，一般人能不来也是好的。
戴医生跟苗明的交谈结束后，心情愉快的带着晋昕继续往前走。
晋昕看了一眼被关上的门，突然问：“苗明制作的那些手工作品，”木仓支这两个字在这里自然少提的好，“技术真的更加先进吗？”
戴医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走在旁边，依旧是一脸和气的样子，“大约是吧，你知道我们只是医生，对那些东西不太了解。这种‘手工作品’可是非常敏感的话题，谁知道现在国家真正的技术有多高呢？我们谁能了解？”
戴医生的这句话说的很实在，谁又能了解呢？反正那东西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可以接触到的。
“就算是真的……”戴医生耸了耸肩，一脸光棍，“难道就不能是苗明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吗？”
无法……反驳。
晋昕再次的，轻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