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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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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子都歉意又无奈地苦笑,语气温和,莫名带了点安抚的意思“事(情qg)不是你想的那样。”
    沐青霜没说话,不咸不淡地哼哼两声,就静静看着他,明艳小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假笑。
    令子都被她那奇怪的假笑闹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又退了半步,后背都贴墙上了。
    他清了清嗓子,斟酌用词点到为止“你点人头没点准,这几(日ri),我班还少了个齐嗣源。”
    虽说令子都与沐青霜从前并无太多交(情qg),可毕竟邻班同窗两年,彼此不至于陌生到一无所知。
    他相信,(身shēn)为利州都督沐武岱的女儿,沐青霜胡闹归胡闹,在大事上却绝不是个稀里糊涂的小姑娘。
    甲班二十人可以说是讲武堂最拔尖的二十人,而贺征、周筱晗、齐嗣源则是这二十人中最尖尖那一拨。
    讲武堂最出色的三个学子,同一时间得了主事官(允)准下山,之后所有师长在其他生员面前对此事都避而不谈……
    沐青霜拿指尖轻点着下颌,心中顿悟这三人并非告假离开,定是接了隐秘才使命下山的。
    虽说他们这些人眼下还不是军籍,可赫山讲武堂毕竟是为前线培养将官的地方。作为这届学子中的佼佼者,贺征等三人临时被军府征调去帮忙做些生面孔才更方便做的事,这于(情qg)于理都说得通。
    见她面色稍霁,令子都松了一口气“我就只能说这么多了。”
    “其中详(情qg)估计你也不知道多少,还不是只能跟我一样靠猜,”沐青霜笑笑,并不与他为难,“行了,之前那事就揭过,我不会再为此寻你晦气。”
    见她似要转(身shēn)离去,令子都心中汗颜,忙叫住她。
    “沐青霜,我是当真不知你不识水(性xg)的。”
    令子都想想也是后怕,郑重地向她行了一个歉礼。
    他那歉礼实在隆重,寻常根本不该出现在同辈之间。沐青霜被吓了一大跳,瞪着眼儿往后蹦了出老远。
    “令子都你什么毛病!无端端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令子都正色道“毕竟我险些酿成大祸,你虽不计较,我却心中难安……”
    毕竟他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人,当时义气上头,只想着帮贺征拦着她点以免旁生枝节要误正事,却没周全考虑后果。
    这几(日ri)沐青霜在医官处养病没来上课,他心中本就愧疚不安,方才又得知沐青霜这回险些因自己的莽撞举动丢了(性xg)命,他的负疚感愈发深重,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
    沐青霜“啧”了一声“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一点都不江湖。”
    “不然,”令子都认真想了想,诚恳提议,“下回负重泅渡演练时,你再将我踹下去一回吧?”
    沐青霜没好气地笑着摆了摆手“我看你不是‘令子都’,分明就是‘疯子都’。懒得理你。”
    赫山讲武堂设在赫山南麓,半隐于山巅。
    照规矩,武学生员每年只有夏季与冬季的两次长休时才能回家,平(日ri)未得主事官(允)准不得擅离,最多偷摸翻墙溜去山下的赫山镇,打打牙祭放放风。
    除此之外,他们若想彻底撒欢,便只有等着诸如负重泅渡、丛林遭遇或实战骑(射shè)这类需到山间场地进行的武学科目了。
    熬过两(日ri)经学课程后,他们总算迎来了印从珂的实战骑(射shè)课。
    这门课程是百人大课,五个班的学子陆续进入西山校场后,场面立时欢腾得宛如过年。
    印从珂出(身shēn)行伍,授课最重实用,素来不讲什么花里胡哨的大道理,一进校场就是各种“惨无人道”的对抗,完全将这些孩子当做自己麾下的大头兵,半点不手软。
    偏这些家伙们很吃她这(套tào)。
    “……今(日ri)除了要练骑(射shè)中的准度之外,还要练胆。”印从珂扫视全场,笑得不怀好意。
    乌泱泱列阵立在土台下的学子们顿时眼中放光,有人甚至摩拳擦掌地笑咧了嘴。
    “印教头从不叫人失望,回回都有新花样!”
    印从珂脚尖往前一送,将一颗小石子准确踢向说话的纪君正。
    “列阵之时,未得将官(允)准随意出声,军棍杖三!”
    纪君正立刻噤声,捂着被石子击中的腹部缩得跟鹌鹑似的;其他人则强忍幸灾乐祸的笑意垂下脸去。
    毕竟不是真的大头兵,印从珂倒没当真叫人来行军法。见他老实了,便接着宣布今(日ri)规则。
    不得不说,今(日ri)玩得有些大。
    两人隔着不足百步的距离立马对峙,双方背后各一个草靶,各自的目标正是对面那个靶子,每轮各发十箭,以最终总计上靶环数定输赢。
    这就意味着对战时不但得尽力命中,还需想办法挡住对面(射shè)来的箭。
    校场实训所用木箭并无箭簇,可尾端却是削尖成箭簇的形状,虽不致死,皮外轻伤在所难免。
    今(日ri)非但不能躲,还得想法子正面迎上去挡——
    虽说会有面罩、布甲做防护,可人在那电光火石间自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印从珂所说的练胆,就是要他们克服这种本能。
    “双方在马背上持弓,不执盾,要拿什么挡,你们自己个儿琢磨去!反正,若因马匹受惊被摔下来的,算输;被吓得调转马头找地儿躲的,也算输!输的人今晚留下,将这一百匹马全刷干净!”
    印从珂满意地看着孩子们精彩变幻的脸色,潇洒敲响了鸣金锣。
    “抽签!”
    满场沸腾,丁班、戊班的孩子们笑闹起哄最为大声。
    “印教头你也太魔(性xg)了,怎么想出这么凶残的法子来的!”
    “各位同窗,生死有命,要留骨气在人间啊!若是不幸抽中甲班的人,谁哭谁是狗!”
    纪君正抽到了隔壁丁班的段和年,乐得一蹦三尺高。
    他在骑(射shè)科目上是百人中垫底那一拨,可巧段和年比他都不如。
    “恭喜啊,”沐青霜将手伸向签筒,扭头对纪君正笑道,“菜鸡互啄。”
    “要你废话!赶紧抽了走开,”纪君正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还等着看谁是抽中令子都的那个天选之子呢。”
    其实不独纪君正,此刻围在签筒旁的人全都在等这个结果。
    在被所有师长寄予厚望的甲班二十人中,虽有贺征、周筱晗、齐嗣源三人珠玉在前,紧随这三人之后的令子都却并不逊色。
    他于实战骑(射shè)这门科目上尤其出众,两年来在校场从无一箭虚发,连印从珂都说过他就是个天生的神箭手。
    说难听些,今(日ri)谁若抽中令子都,那真是八辈子没烧过高香,注定是要留下来刷马的碎催。
    沐青霜嗤笑着拿起手中的签定睛一看,笑容顿时凝固——
    “纪君正!我打死你个乌鸦嘴!”
    天选之子沐青霜,刷马预定。
    其实沐青霜在骑(射shè)科目上的表现并不弱,以往战绩在百人中能排进前三十,简直可说是戊班在这门课上最后的骄傲。
    奈何令子都是骑(射shè)科目的百人榜首,她实在不够给人塞牙缝的。尽管令子都因心有愧疚而尽力放水,她还是毫无意外地一败涂地。
    好在她不是个输不起的姑娘,傍晚散课后便老老实实留下来刷马。
    因有不少平局,甲班又少了三人,今(日ri)最终的输家就只十几人。
    这十几个难兄难弟、难姐难妹每人分得十匹战马,蔫头耷脑地赶着马往河边去。
    训练这一(日ri)下来,大家都累得两眼无神,各自能顾着自己那十匹马就不错了,也没谁分神留心走在最后的沐青霜。
    令子都这个本该离开的胜者却一路跟着沐青霜到了河边,抢过了她手里的刷子。
    “干嘛?胜者的怜悯?”沐青霜没好气地撇撇嘴,“我可是要留骨气在人间的,不稀罕。”
    “之前的事我心里还是过不去,你就给我个机会赎罪吧,”令子都不以为意地笑笑,低声道,“你怕水,躲远些。”
    沐青霜一听又是这事,忍不住就笑了,伸手就要抢回那刷子“一码归一码,我输了就是输了,两回事。要赎罪咱们换别的,你……”
    这一个抢一个挡的纠缠之下,沐青霜没留神就踩进地上小土坑,一个趔趄就撞向令子都。
    令子都忙不迭伸手想环住她,却见眼前一道青色残影划过,将沐青霜从他面前卷走了。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在河边刷马的十几个人全都瞪眼看过来。
    与沐青霜交好的敬慧仪轻咳一声,唇角止不住微扬,最终选择扭头视而不见——
    青霜此时绝对并不希望任何人过去扶她。
    毕竟她压着的人是贺征。
    两相对比,高下立现。
    走在最前的周筱晗轻嗤一声,扭头看向只隔不足两步远的沐青霜“沐大小姐作为‘中军主帅’,就这么带兵的?”
    “你刻意带人与我们并行,不就是要这样的对比么?”沐青霜笑着抬头,看向道旁半坡上某个影影绰绰的仪仗华盖,“我如你所愿,你该心怀感激才对。”
    汾阳郡主赵絮既亲自来点将,当然不会只等着看最终“战报”。从这一百零一人方才走出讲武堂的瞬间,所有细节就都在赵絮眼里了。
    周筱晗咬紧牙根,低声道“你既(身shēn)为‘中军主帅’,就有责任领他们去拼个虽败犹荣!可你却放任他们散漫玩闹!争胜之心该是武将的根本,带出一队乌合之众,你不觉丢脸吗?”
    讲武堂上下都知她俩打从入学第一天就不对盘,可这仇怨从何而来,谁也说不清楚,连沐青霜自己也稀里糊涂的。
    她只记得入学那(日ri),明明两人素不相识,周筱晗却无端剜了她一个大白眼,她心中火起,这梁子就结下了。
    这两年周筱晗没少找她单挑,她倒也没怵过,回回应战都极痛快,只是碍于不愿让旁人知道自己天生怪力,缩手缩脚之下自是输多赢少。
    这让周筱晗看她的眼神愈发轻蔑,偶尔还会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愤怒。
    就像此刻。
    沐青霜轻声笑道“不觉得。我班全员都不觉这有什么好丢脸的,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cāo)cāo)心了。”
    她心(情qg)好,不太想闹事。
    哪知周筱晗愈发咄咄((逼bi)bi)人,向右靠近她半步,在她耳畔轻道“沐青霜,你这辈子就是个不求上进的废物,真是‘赫山讲武堂之耻’。”
    “我是废物还是栋梁,是讲武堂之耻还是之光,都轮不到你周筱晗来定论。”
    沐青霜淡淡抬了下巴,眼底浮起些许不耐烦“说起来,赫山讲武堂也算是我沐家名下的。你每年被免去的束薪学资、在讲武堂的衣食住行,全都出自我家财库。就说你这一天天的,到底哪儿来这么大脾气总咬着我不放?”
    她平素不(爱ài)用家世压人,可这并不表示她是个任谁都能踩两脚的软柿子。
    沐大小姐若是狂起来,那嚣张气焰,天都盖不住。
    “我与我的同伴们上进还是怠惰,与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少给我大义凛然地指点江山,”沐青霜冷笑着瞥她一眼,“我这人命好,生来什么都不缺,这世间值得我全力争胜之事不多。若你觉得不服不忿,滚一边儿憋着去!”
    无论家世、财富、荣耀、前程,甚至相生相伴的家人、能彼此托付后背的可靠伙伴、心心念念的美好少年,她沐青霜什么都有。争个(屁i)啊!
    这番话显然戳到周筱晗痛处。
    她面有厉色,正要发难,原本行在她(身shēn)后的令子都却突然上前两步,站到了她与沐青霜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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