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悲催的猪公子

    “对了，扇子，我还是有个事情搞不明白，你怎么就会识字呢？而且还会写字？这……这我还是满好奇的。根据我对蔡妈和你爸的理解，他们是不会花钱和心思让你个女孩子家家读书识字的啊？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在蔡妈和你爸的根深蒂固的。”穆子航对扇子能识字写字这件事还真是有点不大理解了。
    扇子用她那双透着灵气的大眼睛盯着穆子航，眼神里透露着几分调皮，有几分戏谑地朝穆子航说：“你想知道？”
    “我还真想知道。因为你刚才露的这一小手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你居然会识字写字，而且字还写得很工整。”
    “可我偏不告诉你，让你猜去，咯咯……”
    “你就告诉我呗，扇子。反正也怪闷得慌的，你就当给我解解闷儿。”
    见穆子航一副真诚的表情，咯咯笑着的扇子止住笑声，捋了一下顺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将头发捋至根上，因为笑，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而且又显出那种红扑扑粉leng嫩的苹果颜色，说：“还真的拿给你说准了，我爸那老脑筋，是根本不会让我和我姐跟着我幺叔公读书识字的。你知道吗？我廖家可是有读书人的，我幺叔公就是个秀才。不过呢，我们廖家，也只有我幺叔公是个秀才，而且是从十几岁就当上了秀才，到了八十岁还是秀才，你说这个事情可笑不可笑。我爸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读书人的，就算是我有哥哥弟弟啥的，恐怕我爸也是不会让他跟着我幺叔公识文断字的。我爸就是当着我幺叔公的面，也是会转弯抹角地取笑挖苦我幺叔公的。我幺叔公在我们廖家的处境还是很可怜的……更何况我跟我姐还是女孩子，我爸就更不会让幺叔公教我们识文断字了……”
    “说正题，别扯远了，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会识字的。”
    “我是在跟你说正题啊！我能识字和写字，就是我幺叔公教我的，不骗你的。”
    “你幺叔公背着你爸教你的？”
    “不是……”
    “明着教你？”
    “才不是呢！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耐心听我说话？我在一五一十地回答你问我的话呢！你却一个劲地打断我说话，我说话的思路都快不被弄乱了。你要是实在没有耐心听我说话，我索性就不说了……”
    “好好好，我不打断你说说话了，是我性子急了，我虚心接受你的批评，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你已经打乱我的思路了，我刚才说哪儿了？”
    “你说是你幺叔公教你识文断字的。你爸又不支持你幺叔公教你识文断字……”
    “对，事情就是这样子的……嗯，我为什么又跟着我幺叔公识文断字了呢？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个事情我要跟你说清楚，就有点说来话长了。是我们那儿有个土老肥，他有一个蠢得像猪，长得也像猪的儿子，跟我同岁。其实他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土老肥却偏偏想把他培养成状元，非让他跟着我幺叔公读书写字。每年给我幺叔公几担粮食和零用钱，算是花钱雇的私塾先生。可是呢……你知道吧，那猪公子根本就没心思跟着我幺叔公读书，倒是喜欢跟着我瞎混，老是逃课，跟着我下河捉鱼摸虾，到树上掏鸟窝，男孩子能干的事儿，我带着猪公子都干过。猪公子跟在我屁股后面，根本就是一个小跟班。对了，我当着面也是叫他猪公子的，他也满喜欢我这么叫他的。我幺叔公呢，也早就看出猪公子不是个读书的料，也就懒得管他。看在他家每年给的几担粮食和平常给的零花钱的份儿上，我幺叔公也是耐着性子在教他的。要不，按我幺叔公的脾气，早就撂挑子不干了。我幺叔公跟我也说过几回，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笨这么不开窍的人，猪教三遍都会的，可猪公子就是不会。我还跟我幺叔公开玩笑地说，他其实就是猪公子呢！你说好笑不好笑。后来，猪公子只要没我陪着他，他根本就不会跟我幺叔公在读书的那间屋子里呆上半个时辰。我幺叔公也怕丢了那几担粮食和每个月的零花钱，就私底下央求我陪着猪公子读书，哪怕为了敷衍一下猪公子的老子也行。我是看我幺叔公可怜巴巴的样子，才答应陪太子攻书的。要不然我才不会坐在那间屋子里跟着我幺叔公读什么书呢！别说那猪公子把书读不进去，就是我，也是读不进去的。枯燥得很，除了背就是写。其实吧，我幺叔公教人读书是死板得很的，换谁也是读不进去的。归根究底吧，也不能怪猪公子笨。在某些方面，猪公子的脑瓜子还是挺开窍。这点我是比谁都清楚猪公子。所以，我幺叔公当了一辈子秀才，也是有原因的。嗯——我要说的是——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我跟猪公子的感觉是一样的，坐在板凳上，板凳上就像是长了钉子，坐着满硌人屁股的。只要一出了那间屋子，到了外边，我跟猪公子就像是得了活命似的，舒服得很……我就是这么跟着我幺叔公认识几个字的，其实我认识的字也不多。不过，我幺叔公却老是说我是个读书的料子，偏偏就是个女孩子……咯咯……也不知道我幺叔公不是说这话来骗我的。”
    “你幺叔公还真不是说这话来骗你。扇子，凭你的聪明劲儿，说不定你还真的是块读书的料。”
    “我才不读书呢。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读书有什么用？咱就先别说我是个女孩子，就是换作我是男孩子，我也是不会读书的。我们乡下人，读书有什么用？一肚子的文墨，连油盐柴米都换不来，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我幺叔公就是个典型的，一副穷酸相！”
    “可以改换门庭啊？”
    “你可别说这几个字了。我幺叔公这辈子就是误在这几个字上出不来的。对了，我幺叔公这辈子到了五十岁才娶了一个寡妇。儿子还是寡妇带过来的。听我爸说，其实我幺叔公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的，结果，连老婆都娶不上，你说读书有什么用？所以，我爸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读书人的。”
    “你爸不是看不起读书人，是你爸看不起你幺叔公。在这件事上，你的理解有失偏颇。”
    “兴许是吧。”
    “对了，扇子，你陪那个猪公子读了几年的书？”
    “也没几年，也就五六年吧。后来，猪公子的爸看猪公子实在不是读书的料，每年白白浪费几担粮食，就让他跟着他的一个亲戚当学徒去了，对了，猪公子当学徒也是在上海，不提起读书这茬，我还真的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哦，真的有那么巧。你的那位猪公子也在上海当学徒？”穆子航眼睛一亮，莫名其妙地来了一股子精神。
    没心没肺的扇子听不出穆子航话里的弦外之音，继续说：“真的有这么巧呢！不知道这回我跟着你去上海，能不能遇到这位猪公子？我听说上海是很大的。对了，猪公子还给我写过书信呢！”
    “呵呵……你们……你们还鸿雁传书？”
    “什么鸿雁传书？说得这么文绉绉的。就是一般的家信。我其实看都懒得看的。猪公子的那信，不光字写得丑，跟他人一样，就是文墨也不通的，看着费脑子。我只看过头两封，还念给我姐姐听，把我姐姐乐死了。后来的，猪公子写的信，我连信封也懒得拆，就丢灶膛里烧了……”
    “扇子，这你就不对了。你这是对人的不尊重。”
    “我为什么要尊重他。连封信都写不好，不是让人笑话吗？丢人现眼得很。再说，我跟他又没有啥亲戚礼道的关系。要不是因为我幺叔公，我根本就不会跟他一起玩儿的。还有，我根本就看不起他那土老肥的爸，势利眼得很，我最瞧不起这种人了！”扇子轻蔑地说。
    穆子航却呵呵笑道：“扇子，兴许人家猪公子是喜欢上你了呢？”
    “猪公子会喜欢上我？”扇子睁着一双大眼睛，越显轻蔑地笑道：“你以为我会顶着红盖头踏进他们家门吗？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虽然他们家是高门大户的，可是要想娶我进门，门儿都没有！我爸就说过，要门当户对的。”
    穆子航又呵呵笑道：“对了，听你叫别人猪公子长猪公子短的。你说的这位猪公子究竟叫什么正经名字啊？”
    “咯咯……他的正经名字叫吴仁义……咯咯……”
    “什么？无仁义？他爸是怎么想的？居然给猪公子娶这么不靠谱的名字？”
    “我咋知道。听说这名字还是他爸花钱，让一个算命先生给取的。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
    “是满可笑的，会不会是那个算命先生跟猪公子家里有世仇啊，给猪公子取这么一个名字？无仁义……呵呵……这名字也取得真够悲催的……”穆子航忍俊不住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