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对不起你和阿越

    宁傅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坐下后一直没有说话，黎星出着神，也没有注意到他。
    等拍卖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宁傅言紧拧着的眉心突然就松了下来，他侧头看着黎星，眉眼依旧柔和，然后伸手，将黎星放在膝上的手包裹在手心。
    黎星身体一僵，侧头看向他，她什么都没有说，可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原本发凉的手脚也在渐渐地回暖。
    少有的，黎星朝宁傅言缓和了神态，甚至微微笑了笑。
    对于周围的目光视而不见。
    等镯子被推上来的时候，全场其他人还在惊讶，看起来并不出彩的镯子也没有什么大的来历，为什么会作为压轴出场，而且，给的起拍价就已经将近八位数。
    而宁傅言已经直接举了牌子。
    “一千五百万。”他的声音淡淡。
    全场哗然，一个个看着镯子的目光就都变了，拧着眉，甚至有人低头吩咐助理去查这镯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而站在一旁的主办方，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
    果然江先生没有骗他，这镯子能拍到一个比他想象的要高出很多的价。
    就在大家都以为没人敢跟宁傅言竞价的时候拍卖师已经即将敲定的时候，黎星身侧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
    “两千万。”
    黎星瞬间掐疼了自己的手心，还是宁傅言发现后挤进她的手心，与她十指相扣，防止她再伤到自己。
    “宁傅言……”黎星侧头看向宁傅言，下意识的喊他。
    像是想从他这里找到安心，宁傅言垂眸看她，眼里带着安抚，他举起手中的牌子，淡声开口：“三千万。”
    刚刚因为江迟自己参与竞价而再次提了一口气的主办方，在听见宁傅言报价之后，不但放下了心口提着的这口气，也激动地脸颊泛红，呼吸都有些急促。
    毕竟只要这个镯子拍出去，江迟给他的提成可是真的不低。
    竞价越高，他能拿到的钱也就越高。
    黎星紧张起来，她张了张唇，想让宁傅言停止竞价，就算……就算这个镯子是她母亲的东西，可真的超出一个范围了，她也不是非要拍下来的。
    然而，宁傅言始终是不动声色的模样，他甚至往江迟的方向微微侧头，像是在等着江迟继续竞价。
    然而江迟只是笑了笑，等到拍卖师敲定了，他也没有再动作。
    黎星是真的松了口气，而江迟没有可以压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说：“其实这镯子在我心里远不值这个价，毕竟……”他侧头看向黎星，笑得温柔，然而眼里的yīn狠惊人，“阿星，这可是你母亲的东西啊。”
    黎星愣住，回过神来想问他为什么会有自己母亲的东西，可江迟已经站起身，在拍卖还没有结束就已经离开了。
    黎星愣愣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一直到拍卖结束，她和宁傅言去拿到了那个镯子。
    “现在去医院吗？”宁傅言问她。
    黎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拍卖的地方，直接去了医院，去的时候宁傅言打电话给秦赫，确定了黎策这会儿还没有睡。
    现在已经是夜里将近十点了，可黎星还是想去见见黎策，她大概能想到自己根本问不到什么，可还是抱着一点点希望，想要去问问。
    宁傅言开的车，黎星抱着装了盒子的镯子，侧头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
    灯光在她脸上闪过，有一种梦里的恍惚感，很不真实。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宁傅言侧头看向她，动唇想说些什么，可黎星先一步开了口。
    她说：“明天吧，或者后天，我就回去了。”
    她的声音很淡，目光还是落在车外，只侧脸对着宁傅言，有一种生疏感。
    宁傅言表情僵了一下，眼里一闪而过的灰败，他收回视线，却听到耳边黎星又说了一句：“还要去见见那个情fù。”
    宁傅言眼眸亮了一下，他轻咳了一声，沉声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黎星没有回答，车子里陷入了安静，宁傅言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等到红灯过去，黄灯闪过，绿灯亮起的那一刻，他发动车子时。
    模糊的听见了身边黎星轻轻应了一声。
    心头像是拨开了一丝云雾，有暖光泄了进来，宁傅言唇角不可抑制的上扬着，他眼底散落着细碎的光，一路上，他唇角的弧度就没有落下去过。
    黎星的目光落在车窗上，能看见宁傅言的倒映，也隐约看见了他唇角上扬的弧度，她没忍住，眉眼也柔和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就被满满的苦涩给代替了。
    等到车子在医院停车场停下的时候，黎星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常，她在宁傅言下车转过来之前自己拉开车门下了车，然后微微抿了一下唇，抱着盒子进了电梯。
    电梯直达五楼，黎星先一步走出电梯，宁傅言出了电梯，在后面喊住了她。
    “阿星。”
    黎星停下，侧头看着他，眼里带着询问。
    宁傅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秦赫找我有事，我就在隔壁。”
    黎星顿了一下，点头应了一声：“好。”
    她收回目光，抱着盒子进了黎策所在的病房，哪怕这一层楼的便衣已经都撤了，这一层楼住的依旧只有一个黎策。
    宁傅言没说，黎星也知道是他安排的。
    她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穿过小客厅，在小客厅和卧室之间的门口停了一下，才进去。
    比起上次来，黎策身体已经好了一点了，至少，不用再带着那个氧气面罩了，只是白了的那些头发也就那样了，还有那些陡增的皱纹，也消不下去了。
    “镯子拍下来了。”黎星抱着盒子走过去，把盒子轻轻放在了靠着床头的小桌子上。
    黎策的目光落在盒子上，顿了一下，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那个镯子，眼里透出一股怀念，但更多的却是黎星看不懂的情绪。
    太复杂，也太深沉。
    黎星目光也落在那个镯子上，她张了几次唇，才把嘴边的话说出口：“我和阿越，从没有见过妈妈。”
    黎策摩挲镯子的动作一顿，他把镯子收进了盒子里，在黎星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声音嘶哑：“你们妈妈很早就过世了。”
    他语气很缓慢的说了起来。
    “我的父亲，也就是你们的爷爷，他也去世的早，我是跟着爷爷一起长大的，我成年后，他去了乡下，收养了一个女孩子，后来他去世，我去乡下把那个姑娘接到了京城，她就是你们妈妈，她来的时候，带着的就是这个镯子……”
    那个不太爱笑，总是安安静静的女人，在生下黎星的时候，身体就不太好了，黎策本来不要她再生孩子的，可那个女人，只想着要为黎家留个后，于是瞒着黎策，换了黎策的yào，直到她怀上黎越。
    “从我第一次见她，她就是安安静静的，那天下着雨，她撑着一把伞站在路边，穿着一条棉布裙子，我一眼就看见了她，第一眼，就觉得，好像不管我以后在做什么，只要我一回头，都能看到她安静站在那里的身影，我从来没有那么心安的时候……”
    黎策眼里有细碎的光，他看着前方，随着自己的述说，好像又回到了初见黎星妈妈的那一天。
    可那个安安静静的女人，最后用生命向他证明了她的固执。
    黎越生下来还没有满月，她就走了，那时候，黎星也还小，她甚至连记忆的能力都还没有，她甚至以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妈妈。
    “她一走，我就把你们送去了国外。”黎策从回忆里走了出来，低声说了一句之后又陷入了沉默。
    黎星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修剪好的指甲掐在掌心，留下了一些红色的月牙印子。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没有问黎策为什么要把她和黎越送走，不管是因为什么，总归，当初黎策确实是把她和黎越送走了。
    黎策也没有解释，他把盒子重新盖上了，递给了黎星，哑声说道：“你妈妈以前就说过，这镯子是要留给你的，我……”
    他顿了一下，苍老的脸上露出抹不开的歉疚和无奈，“我原本把它弄丢了，还好，现在你又找回来了。”
    黎星伸手接过盒子，听见黎策开始赶她走。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这么晚了，让宁傅言送你回去。”黎策一边慢慢说着，一边掀开被子躺了下去，背对着黎星。
    黎星抱着盒子，坐在床边好一会儿，才起身往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恍惚间又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很轻很轻的话。
    好像在说：“阿星，我对不起你和阿越。”
    黎星脚步没停，穿过小客厅走了出去，在走廊的时候，发现宁傅言就靠在旁边墙上，秦赫也在，秦赫看见她，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第59章 黎策，才是当初提供一颗肾的人
    宁傅言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盒子上，站直了身体，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说了一句：“阿星，有一件事情和你说。”
    “什么事？”黎星抬眼看着他。
    宁傅言走到她身边，转过身，一手护在她的背后，推着她往黎策隔壁的房间走去，语气有些沉重，“我们进去说吧。”
    黎星意识到事情重要，抿了唇，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去，秦赫就把放在桌上的几张片子和病历往黎星面前推，他说：“黎星，你知不知道，黎策只有一颗肾的事情？”
    黎星猛然抬头看向秦赫，眼里的不可置信都快溢了出来，好一会儿，她才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秦赫看着黎星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情她并不知情。
    他看向宁傅言，说道：“这件事情还是你来跟她说吧，反正该说的刚才我已经和你说过了。”
    宁傅言目光一直落在黎星的身上，黎星也看向他，眼里的情绪有些摇摇yù坠，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某些事情。
    他抿了抿唇，在从秦赫口中得知事情真相的时候，他也是惊讶的，而黎星的反应肯定比他要大得多。
    “准确点说，黎策做过取肾手术。”宁傅言低声说道，“秦赫说，看创口的恢复程度和一些指标，大概可以确定，黎策做取肾手术的时间是在三年到四年左右。”
    三年到四年左右，黎星有些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要不是宁傅言及时伸手拉住她，她可能就直接失力坐到了地上。
    “阿越做的手术……”黎星声音艰涩，神情崩溃。
    她难以想象，在她恨着黎策抛下阿越的时候，黎策却躺在手术室里，做了取肾手术。
    “不。”黎星摇头，扯了扯唇角，“就算他那时候刚好也做了取肾手术，那也不能说明……给阿越提供肾源的人是他啊……明明，明明是江迟……”
    她下意识的拒绝面对这件事情，宁可相信当初提供肾源的人是江迟，也不愿意相信那个人是黎策。
    宁傅言早就想到她的情绪会失控，尽管心疼，却还是把后面的话说说了出来，他说：“秦赫在发现黎策做过取肾手术之后就让人去黎越做手术的医院查了，当初躺在手术室的人，除了黎越，还有一个人就是黎策，只是江迟花钱买通了那个医生……”
    他伸手将黎星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沉默着，一只手却在黎星的背后轻拍安抚。
    无声的安慰。
    对于此刻的黎星来说却是最有用的。
    秦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去，房间里只有压抑的哽咽声，宁傅言始终在她后背上轻拍着，看着她的目光盛满心疼。
    好一会儿，他才停下动作，伸手捧起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的眼角，柔声说道：“阿星，或许黎策这么多年对你们不管不问都是有苦衷的，从现在开始，肾源的事情或许只是一个开端，你可能会得知更多的真相……”
    而当那些真相逐渐将黎星这么多年所看到的所认为的事情颠覆之后，所受到的冲击最大的，就是黎星和黎越。
    黎星缓缓点头，眼眶泛着红，她哑声说道：“我觉得，可能那些我以为是梦的，也不全都是梦。”
    梦里那个会抱她，会哄着她吃饭，也会和她嬉闹的父亲，或许真的存在过。
    只是年少记忆浅薄，后来黎策彻底离开她和黎越的生活，或许其中还有人为的痕迹，以至于，她对于那些记忆逐渐模糊，模糊到误以为那只是她心底深处所映shè出来的一场梦。
    虽然，黎星现在有很多的话想要问黎策，可宁傅言在一旁低声劝着她，安抚着她，陪着她坐了一晚上。
    天蒙蒙亮，秦赫敲门进来，看见两人明显是一夜没睡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
    “黎策醒了。”他轻声说了一句。
    黎星原本没有聚焦的眸子瞬间有了亮光，她站起身就往门口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停了下来。
    宁傅言跟在她的身后，胸口离她的背不过半掌距离。
    “怎么了？”宁傅言沉声问道。
    黎星侧身，微微仰头看他，苍白的脸上透出彷徨无措。
    “我……”她一开口，声音干涩，于是抿了抿唇，才又接着说道：“我不知道该问他什么。”
    她要问的事情太多了，于是挤在一起，反倒变得无从问起。
    “想到什么问什么，他如果不给你答案，我就陪你去查，你想知道什么，我们就去查什么。”宁傅言声音低哑，有掩饰不住的温柔。
    他抬手，覆在黎星的头顶试探的轻轻揉搓了一下。
    黎星没有躲，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低应了一声：“好。”
    她推开门走出去。
    此时天没有完全亮，外面像是蒙着一层雾气，光并没有完全透着，所以房间里还开着灯。
    黎星走进去的时候，黎策刚在护工的帮忙下洗漱完，坐在床边看着护工盛粥。
    他听见动静，抬眼看见黎星，明显的愣了一下。
    “你……没回去啊。”黎策呐呐问道。
    黎星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护工，走过去低声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来。”
    护工看了她一眼，点头出去了。
    黎星盛好了粥，走到床边递给黎策，黎策抬头看她，下一刻眼神躲闪，好在他没有让黎星保持这个姿势太久。
    等黎策接过了粥碗，黎星才退回到小沙发边坐下，宁傅言就坐在她身边。
    黎星没有说话，等黎策沉默的喝完了一碗粥，她才倾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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