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想得倒很周全。”
    云笙眉头松开,但神色却带着些许不耐:“那可有去告知爷爷了?若是没有,就先回吧。作为小辈,外游归来,需得向长辈先请安才是。”说罢,便绕过刘氏往前走。
    妩子紧跟上,张飞闲摸摸鼻子,也跟着走,并没多问什么。
    刘氏看云笙离开,侧身还想说什么,永叔急忙阻止了她,小声道:“这人多嘴杂,小姐如今还在气头上,你暂且回去。”
    刘氏扯了扯手中的帕子,说:“这可是娘娘交代的差事,若是没办好”
    “行了,难不成你还想拿娘娘再来压小姐?”永叔看着已走远的云笙,低声说:“莫忘了,如今指望的是谁。”
    刘氏扯着帕子,眉头皱着,不再说话。
    永叔见此,也不再多说,快步跟上云笙离开。
    永叔早让人备好马车候着。
    云笙带着妩子进了马车,张飞闲则骑上马。
    马车的帘子放下后,妩子看了下云笙面无表情的样子,心内有些担忧的开口:“云姑娘”
    “家中事杂,我们先去我爷爷那,他老人家一个住着,也怪冷清的。”
    云笙打断了他的话,脸上带笑,“我心情不错,你别担心。”说这话她撩开马车窗口的帘子,看了眼刘氏那行人离开。
    妩子见云笙说话时的神情,不见半点为难,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眉眼弯起,说:“都听云姑娘的。”只要能和云姑娘在一块,他一点也不在乎是去哪里。
    云笙伸手帮他拿下帽子,说:“这会是去见爷爷,那面具就不戴了。”也好让爷爷认识、认识他。
    她其实,也不确定爷爷会不会对柳生有好感。
    “是!”妩子点点头,唇抿得紧紧的,他这会可是见云姑娘的爷爷啊!心里紧张得很,手抓着自己的衣摆,可也知自己不能露怯,他或多或少知道,在大周自己这样的并不受喜欢。
    就好像永叔,对待张公子和自己,态度都有不同。
    他也想也想有男子气概,也想像云姑娘保护自己一样,去保护她。
    可以他如今微弱的妖力,什么也做不到。
    想到这些,他就有些难过。
    云笙看了眼低着头的妩子,便知他在担心什么,手就要伸出去,拍他手背安抚,但一想又收了回去,说道:“你无需担忧,没人会为难你的。”
    “不是。”妩子摇摇头,抬头看着云笙,有些迟疑的说:“云姑娘我担心会不讨人喜欢。”担心您长辈不喜欢我,担心您也因此讨厌我
    云笙挑眉:“柳生,你要记得,你不用去讨人喜欢。自己是如何的,便是如何的,管他人作甚?”
    妩子一愣,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云笙好一会,才说:“可我在意云姑娘,想讨云姑娘的长辈喜欢”
    “那更不需要讨好了。”云笙好笑的摇头,看着满眼认真的妩子,缓缓道:“柳生,你不用这么不安,总想着去讨人喜欢,你会很累,我看着也会觉得心疼。”她的手还是伸了出去,摸了摸他头发,“一个人喜欢你,不需要你讨好也会喜欢你,一个人不喜欢你,你再如何讨好,也是无用。”
    “心疼我?”妩子愣了愣,随即拉下云笙的手捧在手里,又惊又喜的看着她,“真的吗?云姑娘?”
    云笙抽回手,干咳了声道:“你可听到我后头说的话了?”
    妩子看她收回手,也不确认,就有点失落的应:“听到了。”
    “做好你自己,爷爷会很喜欢你的。”云笙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她觉得自己一看到他难过或不安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去摸摸他、安慰他的习惯真得改改。
    不然,她真的会,陷进去,且陷得很深。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慢,很快就到了云笙爷爷的府邸门口。
    府邸并不大,更无任何奢华之处,朴素得好似普通宅院。
    唯一让人注目的是匾额上飘逸的字——流云斋。
    此时,大门大开,一名头发发白的老者正领着两个小厮守在门口,看到马车来了,喜形于色,道:“小姐回来了,去禀告老爷。”
    “是!”一个小厮领命下去。
    “小姐到了。”永叔下了马车,撩开帘子。
    云笙跃下,又伸手要去扶妩子,永叔却道:“小姐,属下扶柳生公子。”
    云笙点头,看向下了马的张飞闲,道:“张公子,这是我爷爷家。”
    张飞闲笑说:“一直想拜访云前辈,今日总算是有机会了。”
    说话间,妩子被永叔扶下马车,他跟在云笙身边,想着待会要见云姑娘长辈,就紧张得想去扯
    云笙的衣角,但见永叔皱眉看着的样子,只能生生忍住。
    要有男子气概,不能紧张。
    呜呜可是,可是,心跳好快,真的好紧张!
    帽子下妩子的脸皱成一团。
    “小姐!老爷一直念着您。”守在门口的老者已快步过来,就要俯身行礼。
    云笙连忙扶住,笑道:“李伯,我这次带了朋友回来,爷爷今日可在府中?”
    李伯看了下张飞闲和妩子,最后目光停在张飞闲身上,眼睛都有些发亮,说道:“小姐的朋友自是贵客。老爷今日未出门,就在府内。”说罢,他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客气又有礼道:“小姐,两位公子,这边请。”
    听到这话,张飞闲颇为好奇,小声说了句:“云姑娘,我之前见到柳兄总认为他是姑娘家,今日还带着帷帽,怎么就认出来了?”
    妩子听了此句,悄悄瞪了张飞闲一眼,还没说什么,云笙便道:“柳生本就是男子,你笨还怪别人聪明不成?”
    被呛了句,张飞闲无奈的摸着鼻子,调侃道:“不过是说了句,云姑娘你护得可紧”
    “云姑娘只是实话实说。”妩子哼哼出声,“张兄眼力得练练。”
    张飞闲笑了下,低声道:“我这还没说什么,柳兄你就护上了,还说你不是心”
    “不要乱说!”妩子一下子急了,扯了下张飞闲衣服,又强调了句:“张兄,你别乱说!”
    张飞闲看了眼离他们有好几步远的云笙,道:“不用这么紧张,只是说笑罢了。”
    “不好,这样的事情不能说笑。”妩子松开手,摇摇头,“张兄,下次别这样了,不好。”
    张飞闲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也就摆手道:“行吧。”
    说话的这会功夫,他们被到了一个大厅中,小厮手脚麻利的送上茶水点心。
    一名身着青灰色衣袍的白发长须老者,从门外走来,他双手背后,腰背笔直,远远看着犹如一棵青松。
    人还未近,声先到。
    “笙儿!”
    云笙已站起身,急行迎上前去。
    妩子见此也急忙站起身,拿下帽子。
    云笙到了那人跟前,行了礼,笑着唤道:“爷爷。”
    这人正是她的爷爷,云知修。
    他眉目略长,目带笑意,很是儒雅。
    云知修看了看云笙,满意的笑道:“笙儿,做得很好!”
    “事还未成呢。”云笙也扬起个笑来。
    那笑容,和往常的不同,带着浓浓的孺慕。
    云知修哈哈一笑,看向站到大厅口的妩子和张飞闲,笑意未减,道:“笙儿交到不错的朋友啊!”
    张飞闲行了晚辈礼,说:“晚辈张飞闲,见过云前辈。”
    妩子也跟着行礼,压着发飘的声音,道:“晚辈、晚辈柳生妩子,见过云、云前辈。”他努力的想表现得稳重可靠些,但看起来似乎更显得紧张了,说话都带了些结巴,脚更是有些发颤。
    云笙连忙笑说:“爷爷,先进去坐吧?”
    云知修瞧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应道:“行。”
    落座后,云知修的目光在妩子身上稍停了下,他摸着胡子,说:“柳生?可是东瀛人士?”
    “是,晚辈、晚辈来、来自东瀛。”妩子正襟危坐起来,浑身绷得紧紧的,手放在腿上,还不禁抓着自己的衣服,眼睛也不敢看云知修。
    “东瀛离大周很远啊,来一趟不容易。”云知修摸着自己的胡子,对于妩子的紧张似乎不在意,接着他看向张飞闲,笑问:“你师父可还好?”
    张飞闲回答得很从容:“回云前辈的话,他老人家康健。”顿了下,又道:“前些日子还来信说,想和前辈过几招。”说着他将一封信递上去,上头写着:云知修亲启。
    云笙走过去接过,交给云知修,笑道:“叶老前辈,之前还念着和您下棋,这会又念着要和您过招了呢。”
    云知修笑着,接过信,也不打开,说道:“老夫离不得长安,他离不得平安,可惜可惜。”
    “爷爷,总会有时间。”云笙说道。
    云知修又和张飞闲说了几句,但期间却没再和妩子说过话。
    云笙看着低着头的妩子,有点心疼。
    还好没多久,李伯就过来,在爷爷耳边说了两句。
    云知修点头后,才朝云笙他们说:“老夫有些事情,失陪了,笙儿好好招待。”
    “是。”云笙总算松了口气,看着他走后,才对妩子和张飞闲道:“爷爷事情多,总是来去匆匆。”
    “云前辈真是和蔼,没有半点架子。”张飞闲说了句,“可见江湖传言不可信啊。”
    云笙有些疑惑:“什么江湖传言?”
    “你没听说?”张飞闲有点讶异,接着说:“云前辈年轻时在江湖上,可得了铁面书生的名,说云前辈无情得很,且杀人如麻。”
    “这传言?”云笙笑了笑,“不可信,不可信。”
    张飞闲点点头:“是啊。”
    云笙这会看向一直安静着的妩子,唤了声:“柳生?”
    妩子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笑:“云姑娘,我在。”
    他表现得真得很差劲,可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给云姑娘添麻烦,要笑着,让云姑娘放心。
    “你”云笙正要说什么,张飞闲就先开口:“柳兄可是坐船累到了?”他看着妩子那样,心中就有些猜测,便开口解围。
    “是吗?柳生。”云笙愣了下,看着妩子,不错过他神情变化。
    妩子垂下头,低低的说:“是,是有些累。”
    云笙看他是如此,也就松了口气,道:“是我疏忽了。”说罢,她唤来李伯,让他安排院子。
    李伯笑说:“已安排好,就在枕风院,小姐觉得如何?”
    “不错,就枕风院吧。”云笙满意,听风院景色极好,回廊也建得漂亮,妩子应该会喜欢。
    三人随着李伯往枕风院走去,张飞闲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便和前头的李伯聊了起来,和云笙、妩子拉开了距离。
    云笙见此,放慢了脚步,和一直坠在最后的妩子并肩而行。
    她小声说:“柳生,有哪里不舒服要说,别让我担心。”
    妩子愣了下,就觉得鼻头一酸,连连摇头:“没事,我没事,云姑娘不要担心。”
    “你说谎,你看起来跟被抛弃的猫似的。”云笙瞧着垂着头的妩子,无奈的摇头,他真的以为她看不出来么?
    妩子撇撇嘴,委屈的说:“我才不是猫。”
    “好好,不是猫。”云笙低头见他露出快哭的表情了,想了下,便拉住他的手,在拐角处停了下来,认真的看着他惊讶的眼眸,说:“今日你做得很好了,柳生。”
    妩子呆了下,还是摇头:“我没做好,云姑娘,我是不是很差劲?连连见您的长辈,我还表现得那么失礼,对不起云姑娘”
    话还说完,就被轻轻拥住了,云笙轻轻拍着他后背:“没有的事,你只是太在乎我爷爷的看法,才会那么紧张。”停顿了下,又继续道:“柳生可不差劲,当初在跳祭祀舞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你都不紧张。”
    妩子闻着她身上的檀香味,听着她安抚的话,痴迷了起来。
    他蹭了蹭她肩膀,依恋的说:“对不起,云姑娘,我会以后会做得更好的。”
    云笙轻笑了起来:“好。可我还是不想你为难自己,你无需迁就我,而改变自己。”她说这话,松开了手,看了看他微红的眼,“柳生,若是那般,我会愧疚,也会不开心。”
    妩子抓住她的手,急急说道:“不要不开心,我就是想让云姑娘开心,才努力改变的,你别不开心。”
    “好,我不会不开心。”云笙被他那满是依恋的眼看着,心又暖又软,她伸手轻蹭了下他眼角,“柳生,也要开心起来,别不安,别紧张,一切都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妩子一被她温柔的安慰,就想哭又想笑,最后他努力的扬起笑容,重重点头:“听云姑娘的!”
    云笙见他终于精神起来,暗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
    安顿好妩子和张飞闲,云笙这才往云知修的院子走去。
    守在主院的侍卫见到云笙,立即行礼道:“小姐。”
    “爷爷还在里面?”
    “是。老爷在。”侍卫打开门。
    云笙走了进去,直径走到书房门口,伸手敲门:“爷爷。”
    “进来。”
    推开门进去,便见爷爷正坐在书桌旁,正看着什么。
    “爷爷,可还有公事处理?”云笙走到他前头的椅子坐下。
    “这些不急。”云知修将手中的册子放到一边,抬头看她,道:“那柳生妩子,是怎么回事?”
    云笙无奈的开口:“一个好朋友。”
    “好朋友,拉手、抱在一起?”云知修挑眉,“没有半点女子的矜持,到我这也不知收敛。”
    “爷爷,什么事都瞒不过您。”云笙笑着,一点也不在意这样的事被发现,“爷爷可没教过我矜持呢。”
    “贫嘴。”云知修摇了下头:“你啊,说吧,那柳生什么来历?”
    “他是个东瀛人,之前是个花魁”云笙简单说了下后,补充道:“他很在意我。”是的,她知道柳生心里喜欢她,她又不傻,自然能体会得到,“我也从没见过他这么单纯善良的人,他心真的好。”
    “身世太差。”云知修不赞同的微皱眉,“心好之人大周上多的是,秦家那小子就不错。”
    云笙伸手蹭了下鼻尖,道:“爷爷,这事咱就先不说,可以吗?”
    “你人生大事,得说。”云知修却不放过云笙,直接道:“别说我这边不赞成,你爹也绝不会看中他。”
    “他自然不会赞成。”云笙脸色都有些不好,叹息道:“他看重家族利益重过任何人和事,您可知当初那事,他是怎么跟我说的?”
    说到这,她眉头紧皱,“他说,既然你无心进宫,与五皇子的知己之情,便由你姐姐接手吧,省得浪费。而这便是他让姐姐待我房中,假装成我,引醉酒的五皇子进去的理由!”说完这话,她有点疲倦的伸手揉揉太阳穴,“他如今是如愿以偿,五皇子成了皇帝,今年大选便接了姐姐进宫去。”
    “他始终是养你十几年的父亲。”云知修轻叹了声,“云家你也知晓,你那兄长只有守成之能,你父亲年纪也大,而你这边又只能待在暗处,如不让你姐姐进宫,云家怕是要走其他世家的老路,落败下去。”
    云笙长叹了声:“我知道,可心里总是不快。”
    “事已至此,再多不快也是无用。”云知修说这话将一封册子拿出,递给云笙,“是边疆来信,劫到运送药物的车队。”
    云笙翻开一看,道:“马蜂寨刚散,药谷却依旧不收敛,这许灵生还有什么凭仗不成。”
    “不急,迟早的事。”云知修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问:“前朝宝藏图可有线索?”
    “有。除了在马蜂寨拿到的那残缺图,我还找到两个人,与此事有关之人。”
    “谁?”
    “连鹤之,白庭舒。”云笙提到这两人时,深色莫名,“连鹤之,知道如何做假图,连王胜都被假图给骗了;而白庭舒来自北归村。”
    云知修的手顿住,将茶杯放下后,问:“他可有认出你?”
    “没有。”云笙摇了摇头,“事隔多年,怕是没印象了。”
    “事了之前,注意些。”云知修手指点了点桌子,“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前往兰城,王家存在的时间够久了。”云笙眼眸沉沉。
    “王家若是出事,许灵生、刘震必然会怀疑到你。”云知修道。
    云笙一笑:“我要借的,就是他们两人的刀。”
    云知修点点头:“心里有数就好。”说完这事后,他又道:“刚看了叶老头来的信,说你遇到一些怪事。”
    云笙点头,心里也颇为疑惑,问:“爷爷曾经也遇到过?”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云知修脸色浮起些许笑容,有点怀念的看了看,挂在墙上的一副狐狸扑蝶图,“说说,怎么遇到的?”
    云笙简单的将几次遇到的灵异之事说了,并为了让爷爷对柳生有些许好感,还补充道:“柳生对这些事似乎很了解,帮了我不少忙。且还拥有灵珠,和疗效极好的药”
    ‘砰’的声。
    云知修碰落了手边的茶杯。
    他神色有些怔楞,似乎回想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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