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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床帷难尽意

    祭天。杨坚要先除了突厥和吐谷浑的边患——既为帝王,若想卧塌安睡,得攘外而稳内。就象他所做的《天高》《地厚》二曲里唱的“深哉皇度,粹矣天仪……居高念下,处安思危……千乘按辔,万骑云屯……星汉就列,风云相顾……取法于天,降其永祚”一样,这固边安内的国策要做足功夫。
    杨坚早朝,接到的第一道奏报就是出使突厥的使臣密报前朝北周赵王宇文招的女儿以说服突厥可汗为其父报仇,突厥摄图可汗已悄然聚兵,做好了南侵的准备。
    第二道是捷报,隋兵攻吐谷浑,城已攻破,正拟入城招降。
    第三道,第四道是杨素与史万岁南征宁州,收服淮南巴汉诸郡的消息。
    喜大于忧,杨坚松了一口气。
    ……
    偏殿掖庭,独孤伽罗正着急地等着杨坚下朝。她刚刚得到了一个坏消息:派到河东的苏威被人掳走。这个消息,着实让母仪了天下的独孤氏坐立难安。
    什么人胆子会这么大!
    独孤皇后满以为沈婺华去后,再没有人可以撼动她这天下之母的地位——杨坚刻意隐瞒了天莱山中宇文云重杀人如豆的强悍,更没有一字提及已达天人之境的瀛水洲遮星阁出世之修的传人的真正实力,才会让独孤伽罗有了高可揽日月的错觉。
    杨坚之所以如此,是想看一看,历三朝而仍居后宫之首的独孤家族的女人,能不能象当年助夫夺江山一样,把佛门道派归统与后宫的管制之下,以与沈婺华的遮星阁传人相抗。
    若是真心向佛,杨坚就不必大伤脑筋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已然点明,人若明悟了慧通之岸,只一句话足矣: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有法的最高境界,便是无法。
    杨坚怎可以无法,他还要将大隋的版图扩到海之涯,天之角。
    在偏殿里见到独孤皇后,先吃了一点御厨们精心调制的下朝后的廊餐,杨坚便携了独孤氏的手,坐上了龙辇。
    华盖徐移,羽旗招摇。回长安宫的路上,独孤伽罗轻声问杨坚:“皇上,今日的早朝,西北之地和江南有没有瘟疫和叛乱的奏章呈报?”
    “还好,江南已经平定了,吐谷浑亦俯首称臣,现在的边患只有突厥一地了。”杨坚掀起挂帘朝外边看了看。
    时已正午,太阳的金晖映于碧瓦黄顶和亭台楼阁之上。御园中,花吐芳蕊,叶展嫩绿。用力一吸,只觉透心沁脾的一股怡人暖软的香气。
    “皇上,臣妾有一事上禀。”独孤伽罗象小女人一样轻轻地偎着杨坚。
    “还有什么事能难倒母仪天下的皇后?”杨坚道。
    “臣妾派到河东的苏威被人掳走了。”独孤皇后颇是焦虑地看了杨坚一眼,接着又道:“当初派苏威去河东,臣妾就觉得,若没有武将相助,恐怕难有做为。河东诸郡,佛门道派林立,若派杨素同去,皇上祭天之行,亦不用担心了。”
    “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妄为,侍卫们还有别的消息传回来吗?”杨坚担心的就是若派兵进驻天莱山,会有宇文云重和敢把自己的师尊称做师姐的遮星阁传人诛杀隋兵如爆豆。沈婺华所留下的弟子中,还有以琴音驭剑的那个嫉恶如仇的天琴。处南朝之时,天琴一人守凤阙宫,隋室所派出的大内侍卫,竟无一人能过了她的道境之守——自己的外孙女天音在天阙宫中长到十岁,身为一朝之主的外公却仍一无所知。
    想到这些,杨坚又不得不计较,天莱山上,自己看着沈婺华化莲而去,跪于十七层石塔之下,所许下的“天莱山不置一官一兵”的重诺,此诺,俨然就是骨哽在喉的心病了。
    独孤伽罗拿出一张画像。
    飘渺的云层,只见苏威呆立峰顶,似乎在跟什么人对话。却看不到那个跟苏威对话的人立在哪里。
    “世外高道?”独孤伽罗并不肯定自己的判断,“有一次在东海之上,臣妾曾看见一位长者,立于梅花海谷中,以道法凝花于手上,随意抛于空中,竟可踏花而行。”
    “但愿此人是友非敌,让苏威在河东多呆些日子,祭天的事倒不用太着急。”杨坚不想让杨素等武将参与。杨坚拿着画像,又看了几眼。看侍卫所画的像,苏威当不是被要挟,倒象是遇到了故交长辈。若是如此,苏威在那位高人的臂助下,联络琅琊王家和映佛山的秦家,多做做铺垫,让佛道两家的门人握手称合,就再好不过了。
    杨坚刚出母胎即由智仙师太抱到寺中养大,当然知道修练门中的规矩非是世俗之礼所能约束。因佛而佛,以道治道,才是安国上策。
    “皇上,南朝既已平定,可否将杨素调回,派到河东,以助苏威。”独孤皇后没想到一向与他心意相通的杨坚竟然想不到要驻兵天莱山,为冕旒流光黄锦衮服的皇朝天子再竖天威。
    杨坚道:“天下刚得南北一统,庶民初安,朝基未稳。稽胡游牧部落虽已向吾朝称臣,不过是慑于大隋兵强将勇而已。朕担心,稽胡部落所居散乱,多年抢掠成性,恐怕会有反复之徒。杨素平南,朕已与高仆射议过,待杨素回朝,休整数月,便兵出突厥,以绝后患。”
    “皇上所言极是,是臣妾见识短浅。”独孤皇后违心地说了一句,心里却隐有不安。
    她觉得杨坚心里藏了话。
    到了永安宫,独孤伽罗与杨坚又一起听了天高地厚的曲子。杨坚所做之曲,当是追忆当年与独孤伽罗共风雨同进退的夫唱妇随。
    即算诛灭宇文皇族的血腥残暴,两人亦是铁石蒙心,连自己女儿的哭求都可以置之不理。
    ……听完了曲子,独孤伽罗媚意浓浓地跟杨坚一起沐浴。
    沐了香汤,独孤伽罗未着一丝衣缕地躺倒床上,伸手,把杨坚拉倒在自己尽心保养的弹嫩香体上。独孤伽罗尽情挑弄,鱼水入幕,让杨坚起起合合地大承了快意。
    “皇上……臣妾是不是有照顾不周之处,臣妾觉得皇上最近有心事,不肯跟臣妾讲了。”独孤伽罗弄到致情处,忽然用手抵住了杨坚的肩头,眼中有清泪滴落。
    “怎么会呢,皇后为朕分担朝事,朕一向都是……言之务尽。”杨坚本已被独孤伽罗挑弄得龙身高热,要尽情尽意地将独孤伽罗征服在。
    却没想到独孤伽罗竟是别有用心。
    杨坚泄气地缴了粮草,翻身躺到一侧。眼睛闭着,用手拍了拍尚梨花带雨的独孤伽罗,“不要想得太多了,咱们是共过患难的,朕没有什么心事,朕累了……”说完话,杨坚便不再做声。
    独孤伽罗看了看紧闭双眼的杨坚,欲言又止。
    她不明白,杨坚究意在担心什么?就连突厥的边患都可以指挥若定,会有什么难缠的事,让他愁眉不展?
    难道?
    独孤伽罗突然想起了在河东冯家堡听到的南曲:“杨花落,李花开。花开花落春又在。世间翻覆苦难怀,江水东去不复再……”
    想探问杨坚,却又怕象刚才一样,弄巧成拙,床帏之事弄了个不上不下……别的事可以强来,这男人在上的玄奥,独孤伽罗深知其中厉害。
    只好苦等天明。
    独孤伽罗就这么睁着两眼,心急如焚地等着第二天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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