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二
    消过毒，别过界？
    鹿汀有些懵，这才发现自己堆在桌上的那叠书有一小半搁在对方的桌面上。仔细一看，桌子的左上角赫然放着一瓶消毒酒精……还是医用的。
    “哦。”她默默地把书本往回挪了挪，在角落里堆好。
    男生扫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单词书。
    鹿汀见他严肃认真的模样，不敢吱声。那双眼睛里盯着课本，全神贯注的。因为是侧面的缘故，睫毛的弧度看得很清楚，又浓又密。轮廓几乎是完美的，男性的坚毅里有冷感的美。
    这近在眼前的美色，让她深呼吸一口，却不小心引起了对方注意，那双眼睛再次扫过来时，目光冷得能把人冻伤。
    鹿汀被他抬眸的动作吓了一跳，下一秒，听到对方问，“有事？”
    她脑袋卡壳了一会儿，又恢复了理智，“……请问，你是新同学吗？”
    “嗯。”
    “你好，我是鹿汀。”
    “程澈。”
    “很高兴认识你。”
    “嗯。”
    进行了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交流后，程澈继续低下头看书。外面的窗台上飞来了两只鸟儿，叽叽喳喳吵得欢乐。鹿汀的心情似乎也被感染，很快便忘了前一秒的尴尬，走到教室后排拿起角落里的扫帚，很开心地做值日去了。
    早上是英语早读，周老师在课前宣布了新同学的事，期间让程澈做自我介绍。
    程澈站在讲台上，大概是个头很高的缘故，衬托得面前的讲台娇小起来。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没有表情，给人一种睥睨众生的嚣张感。
    声音倒是好听的，像冬天湖面上的风。
    “大家好，我是程澈。”
    女生一个个兴奋得翘首以待，谁知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便没了下文。
    气氛突然冷了场。
    周老师站在一旁，“多介绍介绍自己，比如兴趣爱好之类的，方便让大家更了解你。”
    程澈听了，停顿了一两秒，似乎在思考。
    “我喜欢数学和篮球。……对了，我高中不打算谈恋爱，所以不用给我送早餐和写情书，没用。”
    此话一出，教室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如果是别的男生说这话，底下一定会是一片嘘声。然而，此时在台上却是这样一位超级大帅比，语气平淡却认真，一看就是因为不堪打扰做出的善意警告。
    在奇怪的静默里，程澈大步走下了讲台。
    周老师脸上带着尴尬的笑，“程澈同学其实很谦虚……他是因为某些原因休学了一年，才转到我们班的，之前成绩是年级前三。”
    “人家为什么学习那么好？”周老师发挥着那任何事情都可以引发教育的本领，“看态度就知道。要对学习有强烈的兴趣，有一个可以支撑你努力学习的好身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离高考只有一年了，这个时候千万不可以分心谈恋爱！”
    “话题扯远了，”周老师笑，“来，让我们再次掌声欢迎新同学！”
    紧接着，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程澈回到了鹿汀身边的空位，目不斜视地翻开了面前的课本，好像刚才谈论的主角不是他本人。过了一会儿，男生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侧过头来扫了望着他的鹿汀一眼，扔了句，“你看什么。”
    鹿汀脸一红，竟然有点被吓到了。
    程澈转来高二七班的第一天，成了鹿汀的新同桌，也让她经历上高中以来最憋屈的一天。
    直到放学，她和新同桌说话的总数没超过十句。其中包括两句“请把腿让一让，我笔掉了”和一句“可以那本书传给我吗。”
    这让上课时间思维一直很奔逸的鹿汀如坐针毡。满腔的倾诉欲在心里沸腾着，随时都会爆炸一样。
    不过，新同学倒不是针对鹿汀。而是他的话实在是很少，鹿汀特地数了数，除了一些必要的来往，程澈从来不轻易开腔，仿佛不需要交流似的。
    放学的时候，鹿汀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往公交站台走去，她忍不住向好朋友抱怨起来。
    “赵可人，”鹿汀蔫蔫的，“你为什么让这么闷的人做你的男神？”
    “哪闷了？”说到程澈，赵可人恨不得两眼冒心，“你不觉得他那种不苟言笑的样子，有种超乎年龄的成熟和淡定吗？”
    还超乎年龄的成熟和淡定，鹿汀只觉得好朋友病得不轻。
    “既然男神坐在你身边，那么，你就是那个被上天选中的人。”
    “……”
    “现在的你，就是哥伦布，是马可波罗，是连接我们和男神的丝绸之路——”
    鹿汀感到一阵恶寒，“……人家说了高中不谈恋爱的。”
    “谁说我们要和男神谈恋爱了，”赵可人一脸花痴，“男神是大家的，是用来让人仰望的，我们只要默默地保护他就行了。”
    鹿汀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赵可人一把搂过鹿汀的肩，十分亲昵的样子，“所以，作为我好朋友，也要好好爱他，知道吗？”
    “……”
    “听到没有。”
    “……我尽量吧。”
    鹿汀答应了好朋友赵可人要好好爱她的男神，可到了同桌的第二天，她也对程澈，不太爱得起来。
    早上到教室的时候，她恰好碰见程澈正在用沾了酒精的湿纸巾擦拭桌面。左上角放着的医用消毒酒精已经耗掉了一小半，酒精的旁边还多了一小瓶的免水洗手液。
    再仔细结合起他一副很讨厌和人发生肢体接触的样子，鹿汀想，他大概是有洁癖。
    熬过了一个沉默的上午，好不容易迎来了午饭时光。鹿汀中午不回家，平常都是和赵可人、林佳乔一起去食堂吃饭。三个人在角落里占了个坐，林佳乔拿出了妈妈做的白切鸡。
    “你们尝尝。”
    “不吃不吃。”赵可人摆手道，“我在减肥呢。”
    鹿汀乐滋滋的，“那我尝一小块。”
    林佳乔帮忙多夹了两筷子，“多吃点呀，我又吃不完。”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赵可人来打听鹿汀和自家男神的日常情况。
    “今天和程澈还是没说话吗？”
    “算是说了吧。”
    “说了什么说了什么。”赵可人一脸热切。
    “刚才想去买水，发现没带钱，就找他借了。”鹿汀道。
    “然后呢？”
    “他说他也没带现金。”估计是嫌弃人民币上有细菌吧。
    “没借成？”
    “……然后，他让我加他微信，直接转了钱给我。”
    “这就是你骗男神微信号的方法？”
    被赵可人这么一问，鹿汀低声辩解，“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的钱都充到饭卡上了。”
    “快点，把手机交出来！”
    鹿汀面有警惕，“干嘛？我、我把他微信号给你就是了。”
    “哎呀，不是这个。”赵可人道，“我要看他的朋友圈。”
    于是，好好的一场午饭，变成了男神朋友圈观摩大会。
    程澈的朋友圈很简单，头像是一个发光的黑洞，背景则是无数闪烁的星。朋友圈状态寥寥可数，最近一条的发表日期，还是一年以前。
    里面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赵可人皱着眉头，自觉对男神的境界难以望其项背，“怎么这句话有点眼熟？”
    “是《金刚经》。”
    “听上去很有文化的样子……”
    “……”
    “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鹿汀想了想，“一切都是虚幻的、无常的。”
    赵可人托着下巴，静静感受着程澈的深度。
    在一旁安静许久的林佳乔，终于弱弱地发话了，“你们……你们不觉得，这条状态，听起来有点恐怖吗？”
    恐怖？
    林佳乔仔细看了眼发表日期，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发这条状态的时候，正是他刚休学那阵，他们家的事才发生了没过多久。”
    鹿汀和赵可人看着掌握一手资料的林佳乔，期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程澈家里发生了什么。”
    见林佳乔脸上的凝重，赵可人心跳变快，“什么。”
    “还记得北城之前很有名的国画家遭受谋杀，一天后才被家人发现的新闻吗？”
    鹿汀一愣，那位受害者是鹿汀一直很喜欢的画家，听到这个消息时，她还难过了很久。
    林佳乔继续道，“那个国画家是程澈的爷爷。而程澈，就是新闻里第一个发现作案现场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