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苏沐从兜里随手取出萧家独门**,圆圆的亮片在顶灯的作用下闪着金属的光泽,边缘因为反光折射出一层层光线,让人只轻轻一瞟就移不开眼。
    “殿下亲自送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没用。”
    萧赜琉璃的色的眼眸中写满赞叹:“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一天前,苏渝回归当夜。
    皓月当空,苏家后宅的值夜保安紧盯着监控室中几十个屏幕,不敢有一丝懈怠。突然,某一个绿色的监控画面中,几根景观树枝无风而动,一道黑影紧跟着掠过,保安眼睛眨了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连忙用传呼机吩咐那片区域的外勤保安出动。几十秒钟后,那边表示是一直野猫,值夜保安才放下心,继续“眼观六路”。
    外勤保安将野猫赶走后,树上的人悄无声息地落下,堪堪避过几个藏在死角的监控,在一栋四层独栋前站定,四下观察一番,卡着保安换哨的节点,脚尖一点,飞上二楼最大的阳台,在玄关处轻轻一推,门锁住了。
    黑衣人从右手手表里取出一根银针,在锁眼处捣鼓几下,“咔哒”一声,门锁自开。他将门开了一道小缝,一闪身就滑入屋内,反手关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正当他准备回身的时候,一道微弱的手机光亮起,清凌凌的女声也随之而来:“不问自取是为贼,这大半夜的,萧大哥是唱的哪一出?”
    黑衣人动作僵直一瞬,随即舒展,转身的同时扯掉面罩,露出一口大白牙:“我还以为苏小姐今天白天是故意邀约,不然怎么会凌晨一点还不睡觉,在这里等我呢?”
    下午苏沐识破萧赜真身后,临走时对着图书馆桌上的杯子连扣三下手,扣手一说是有典故的,在《皇权》里有一处情节,淮王在离开皇宫北上伐贼时用这个暗号,意为三更天造访。苏沐这么做,一是验证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二是想试探已经死过一次的萧赜,是不是还愿意掺和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中。
    果然,萧家人,怎么可能那么老实地任人宰割。能从重重监控的萧家溜出来,再溜进另一个重重监控的苏家,如此身手,只有当初单人单甲,夜追八百里取敌首级的淮王才能做到。
    老天爷还是很公平的,虽然让萧赜死于非命,但这位爷哪怕重生到个傻子身上,一身本领仍然没丢。
    苏沐低头一笑:“一句玩笑而已,殿下不必当真,既然来了,我想看到的诚意自然也就看到了。”
    萧赜虽然穿着一身紧身黑衣,但这层光滑的布料完全没有挡住身材,往门上随便一靠,他仍然是拥有黄金比例的当世潘安。他唇角微微一抿,说话自带三分笑意:“我的诚意已经表现出来了,但是苏小姐的诚意在下还不太了解,敢问苏小姐来自哪朝哪代,史书上可有名讳。”
    苏沐翘着二郎腿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我只是一个知晓内情的局外人而已,不像殿下一样拥有大神通,不过是能掐会算一些,才处处可以逢凶化吉,如果非要说来自哪朝哪代,应该就是当代。”
    萧赜面上祥和一片,眼底却冰霜暗结。掉入这具身体初始,他便知道世间的造化功劫,并不像他从小识习的那样简单,所以他进入学校之后总是泡在图书馆,想通过这座人类文明的阶梯来了解这个时代。书中自有颜如玉,他明白了社会制度的更迭,了解了自然科学的变迁,从某本书里,他稍微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形成机理——平行时空(注)。
    宇宙中有无数个他,他在他本来的世界中死亡,本应该尘归尘,土归土,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坠入平行宇宙中拥有另一番境遇他的身体,而这两个他,本质上都是他自己。
    苏沐出现的时候他想过她的身份,一开始的想法是和他同世界,但是这个推论被他随即推翻,因为一些习惯性的东西是改不掉的,苏沐给她的感觉就是沐浴着共/产/主/义/春风长大的一批人,出生在九十年代后期国家已经开始复兴的年代,从小吃穿不愁,又正赶上第三次科技革命,在高科技快速发展的时代中,对所有新生事物都接受得很快的感觉。
    这种生命力,不是传统的封建制度可以孕育出来的。但是她又确实知道自己的事,包括暗号这种一般不记录正史,而是野史上的秘辛。
    所以萧赜大胆地推测,苏沐是自己原来的世界过了几百年之后出生的新时代女性,也就是说,他是她祖宗!
    面对自己的曾曾曾曾后人,萧赜说话时都不自觉带上了慈爱,还摒弃了自己以为找到同类而自动冒出口的古代口音:“原来是这样,如此我就知道了,第一次登门就以这种方式,虽然事出有因,但到底男女有别,为了表达歉意,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一个忙。”
    苏沐知道自己算是过了他这一关,连忙摆摆手:“那么客气干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哪有一上来就让朋友白干活的,这样,殿下借我一样东西,我还你一个萧家自乱怎么样?”
    剑眉高挑,萧赜感兴趣地问道:“苏小姐想借什么?”
    素手凌空一指,萧赜顺着她的手势往自己手腕上看,啧道:“苏小姐好眼力,这表可是好东西……”
    “殿下误会了,”苏沐起身,走到萧赜身边,“我想要的,是跟这表同厂生产的**。”
    萧赜略一沉吟:“**的话,我这里有现成的。”他轻轻撞击表盘,几下就撞除了一个银色亮片,“苏小姐想借的就是这个吗?”
    “嗯。”
    “那我就等着苏小姐的好消息了。”道别后,萧赜跟来的时候一样,出门灵巧地跃下阳台,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利用一个小小的**,既可以制造苏渝的恐慌,让他知道公司并非净土,必须防范,还可以挑拨苏萧两家的关系,把联姻彻底搞垮,而苏家对萧家的不信任,岑晚清对联姻看法的改变,会让本来就因为白楚楚生气的路雅兰急火攻心。
    后院不安宁,前方打仗的,怎么可能好过,如此就完成了对萧赜让萧家自乱的承诺。
    最后一个要打击的势力,也已经在路上了。
    走图书馆这一遭,该通知的人都已经通知到了,苏沐开开心心地打道回府,岑晚清果然已经把饭菜做好,一家三口正在餐桌前等苏沐。
    看他们的脸色,聊天的内容应该很沉重,最起码岑晚清和苏远泊都冷着脸,苏沐在餐厅外面,只听了苏远泊一嘴:“既然这样,顾家的人也要防着,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这是老大做的,能出入小渝办公室的,顾依桐也算一个。”
    看,最后一个目的,也达到了。
    走进餐厅门的时候,岑晚清正在念叨着“多事之秋”,但是三人看到苏沐来了,马上都换了一张脸。
    “妹妹回来了,快来坐!”
    “沐沐快过来,你妈妈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椒盐鸡。”
    连岑晚清都难得微笑地看着她。苏沐相当给面子地扯出一个大笑脸:“嗯!”
    这份人间烟火,她会守住的。
    苏家这边是温情脉脉,萧家那边已经鸡飞狗跳。
    医院里,白楚楚半靠在病床上假寐着,额头上缠着一块白纱布,依稀透出一片血迹,萧选坐在旁边的板凳上,满脸丧气。
    诸位夫人到底还是拉住了发狂的路欣兰,准确的说是萧选的老爹萧礼鸣拉住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直接把萧家墙上的湘猷宝剑给抽了抽来,成功地把一种夫人们吓得没了动作,萧礼鸣举着宝剑呵道:“有完没完了?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路欣兰本来因为儿子就差点心肌梗塞,现在老公还这么对自己,眼泪汪汪朝身边的姐妹们哭诉:“你们看看,都看看,二十多年夫妻,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然后路女士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消息传到医院时,萧选正在给白楚楚讲笑话,乍一听母亲昏过去了,就想回去看看,但是白楚楚身边离不开人,她妈妈最近不在a市,请护工他又不放心,只好两头为难。
    人生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真特娘的是个废物,他本以为自己一定可以维护好在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和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的关系,但是他却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明明可以好好解决,他非要意气用事。明明知道路雅兰脾气爆,他还上赶着给白楚楚招黑。明明知道白楚楚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女孩,他还是让路雅兰用一身金光闪闪的名牌羞辱她,乃至于让那么善良的姑娘出手伤人。
    实在撑不下去,想离家出走逃避现实,却因为现实问题迟迟不敢动身。他的人生,是怎么过成这样的?
    高档的私人病房里,加湿器不断地升起袅袅水汽,白楚楚睡了一会,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萧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从他的眼神中,她知道他承诺好的私奔,是不可能了。
    “你醒了,我……”
    “阿选,我其实无所谓的,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那就再等一阵,没关系呀,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留在自己熟悉的城市,过自己的二十岁生日不好吗?”
    萧选瞬间睁大了眼睛。
    生日?!
    对了,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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