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杭州事多 三

    叶、林二人喝完药以后感觉好受了一些，昏昏沉沉的睡下了，云梦寒则拜托崔菱纱好好照看叶源青，随后便又出去了。
    崔菱纱一直守在叶源青的身边，看着叶源青熟睡的样子，偶尔他还会梦呓，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崔菱纱的名字，面露焦急之色，心头不禁泛起了一波涟漪，守了一整晚。
    第二天叶源青便活蹦乱跳了，林源青则能勉强下地走路，林源青虚弱的抱着茶壶趴在桌子上说道：“大哥，周家小姐为什么要如此整你啊？”
    “还能为什么啊，当然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咯，菱纱，你这手艺真棒！”叶源青吃着崔菱纱给他们准备的早饭，赞不绝口道。
    “哦？叶公子如何得知啊？”崔菱纱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喏，你们自己看咯。”叶源青说完掏出了一张纸，崔菱纱和林源青凑上去观看，只见纸上工整的写了五句话：“我寄愁心与明月，不知乘月几人归，中有一人字太真，意气相期共生死，你若无意向他人。”
    林源青歪着脖子读了好几遍，一头雾水道：“大哥，这啥意思？有两句诗句我也读过啊，这怎么读都不通啊。”
    崔菱纱看着纸突然笑道：“林公子不用白费力气了，正常读是读不懂的。”
    叶源青双眼一亮惊喜道：“菱纱看懂了？”
    崔菱纱微微一笑道：“嗯，这几句话看起来毫不相干，但是周姑娘只是为了凑齐每句开头的一个字，五句话每句第一个字连起来读就行了。”
    “我不中意你。”林源青顺着读了下来。
    “菱纱果然聪慧过人，哈哈哈。”叶源青抚掌笑道。
    “叶公子过奖了。”
    “菱纱啊，你怎么还是对我如此客气呢？这趟周府之行算是让我明白了，我喜欢你。”叶源青突然向崔菱纱表白，崔菱纱还未做出反应，林源青先是一口茶喷了叶源青一脸，大喜道：“大哥，你终于说出来了！”
    崔菱纱却起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叶源青也没有去追，神色黯然，任由茶水从他脸上滴落，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半晌，窗户边传来了轻笑声：“看样子是碰壁咯。”
    林源青看向窗子，只见云梦寒从窗户外翻身进来，笑着说道：“公子要不要放弃崔姑娘，考虑考虑周家小姐？”
    叶源青并没有搭话，而是说道：“云老师，你觉得崔姑娘会接受我吗？”
    “公子问我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让崔姑娘感受到公子的心意。”云梦寒看着叶源青说道。
    “老师不必拿源青开玩笑了，只是觉得我也是豁达之人，儿女情长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如果崔姑娘不愿意，直说即可，我也不愿强求，可是她现在的表现让我实在捉摸不透。”叶源青说道。
    “大哥，崔姑娘她其实。。。”林源青刚要把昨天两人的聊天内容告诉叶源青，却被云梦寒打断了，他说道：“林兄弟不用多说，道理说再多也不及经历过一次来的明白，目前在杭州我有一件事要处理，咱们会多待几天，这几天你们就好好放松一下，到处游玩一番吧。”云梦寒说完留下了一袋钱便走了出去。
    叶源青拿起崔菱纱遗落在桌子上的方巾，呆呆的看着，林源青则被刚才这么一闹想起了楚婉，也呆呆的坐在那，想的出了神。
    正在二人还在发呆之际，屋子的门被猛地推开，走进来三个捕快，为首的捕头说道：“谁是崔菱纱？”
    叶源青回过神来，说道：“怎么了？”
    捕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们是一起的？”
    “是啊。”叶源青疑惑地说道。
    “有人状告你们持械伤人，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随即不由分说的要上来拷两人，林源青自然不干，叶源青则按住了他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林弟，咱们就去衙门走一遭，看看是谁。”
    旁边屋子的崔菱纱听到响动跑了过来，捕快问道：“你就是崔菱纱？”
    “是的。”
    “一块带走。”捕头也不废话，大手一挥，崔菱纱正欲辩驳，叶源青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说道：“菱纱，有我在，没事的。”神色坚毅的看着她，这一眼让崔菱纱心中小鹿乱撞，不由得红着脸低下了头，三人便随着捕快们去了衙门。
    杭州知府段长清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仕途平淡无波澜，为官之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座右铭为：“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如今更是还有三年就可以卸任，到时候抱抱孙子孙女享享清福也是一大乐事，所以办起案来只求和稀泥，私下能解决最好。
    本次开审他内心是极其不乐意的，无奈原告是本地最大财主，也是衙门的第一号金主齐先亮的儿子齐耀祖，讼告林源青一伙人伤了自家伙计，一早便带着十几号人来，看样子来者不善啊。
    “这小子仗着他爹会挣钱，天天惹是生非，整个杭州包括周边县乡谁敢动齐家的人啊，这次估计又是哪家的倒霉蛋被他缠上了。”段长清虽然不太想搭理他，但是想想还有三年自己就卸任了，忍一忍吧，没办法只能差捕快去把他们带了回来。
    等到叶源青一行人到了衙门看到齐耀祖后就都明白了，齐耀祖仰着头嚣张的斜视众人，让人怀疑再仰下去他的脖子会断掉。
    段长清咳嗽了一声后一拍惊堂木朗声说道：“升堂。”两边各竖起一块牌子，上书“回避”“肃静”，两排衙役皆敲杖跟道：“威武。”
    段长清再一拍惊堂木，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便说道：“堂下何人？有何事讼告？”
    齐耀祖深鞠一躬说道：“小人齐耀祖，讼告叶源青一行人与昨日持械伤我家丁，还请大人为我主持公道。”说罢摆了摆手，身后一名讼师模样的人上前递给师爷了一张讼纸，上书齐耀祖所说之事，而齐耀祖身后站着的两名大汉扑通跪倒在地，大喊着：“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林源青定睛一看，正是当日跟踪自己，被倒吊起来的二人，两人身上衣衫褴褛，多处包扎，似为利器所伤，但林源青只记得当时云梦寒只是在二人的脖颈处划了一道小口子，把二人的胳膊打断，其他的伤口却不知从何而来。
    这时段长清说道：“谁是叶源青？”
    “大人，正是学生。”叶源青鞠躬说道。
    “哦？见到本官为何不下跪？”段长清慢条斯理的说道。
    “那请问大人，齐公子为何也不下跪呢？”
    “大胆！公堂之上竟敢出言不逊顶撞大人！我家公子乃禀生，按照律例，不用下跪。”旁边讼师呵斥道，旁边的齐耀祖重重的哼了一声。
    “哦，那按照大都律例，那就请这位先生告诉我解元是否要下跪呢？”叶源青冷声道，他说话的同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林源青看到他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叶源青由于十分讨厌学武，于是发奋读书，誓要走上仕途，刚好今年是三年一度的乡试，叶源青以第一名获得“解元”称号，其地位相当于地方官员，虽然比之知府地位差一些，但却不用下跪。
    齐耀祖和讼师明显没想到叶源青竟然是举人，一时语塞，段长清心里偷着乐开了，心想齐耀祖这回估计要碰一鼻子灰了，抱拳说道：“哦，原来是叶解元，免礼即可，齐公子讼告你持械伤人，可有此事？”
    “大人，请让这二位描述一下当日发生的具体情况，说不定我能想起一二来。”叶源青说道。
    “好，你二人讲当日之事说清楚。”段长清看向堂下跪着的二人说道。
    “是，大人，昨日下午我兄弟二人本奉公子之名外出采买食物，路过一条小巷时，迎面走来三人，就是他们三个。”说完指了指叶源青三人，接着说道：“我们俩本想给他们让路先行，却没想到他们突然向我们索要钱财，我们不从，便被他们殴打至此，我们胆小怕事不敢报官，公子却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带着我们来了，大人，还请您为我们主持公道啊。”其中一人快速的说完这段话后，一使劲，包扎的纱布还渗出了红色的血迹。
    “叶解元，可有此事？”段长清心里大概知道对方在污蔑，但是依然皱着眉头问道。
    “大人，学生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解惑。”叶源青说道。
    “请讲。”
    “大人请看，这两位虽然满身伤口，但身形魁梧壮硕，反观我们三人，估计加在一起还没有其中一人重，试问大人，如果您是我的话，您抢钱的对象会是这二位吗？”叶源青朗声问道。
    “额，应该不会。”
    “大人，他们会武功啊！”一名大汉急忙说道。
    “好，既然你说我们仗着武功抢劫你们，那你说说，我们初次来到杭州，要抢劫的话，为什么不去找一些富商模样的人呢？偏偏盯上了你们两个家丁打扮的人呢？再言之，既然要抢钱，那我们为何要下此重手？大不了换个目标继续下手即可，且在得手之后还被你们知道了姓名，大摇大摆的住店等着你们报官，找到我们再来抓我们呢？况且你们说是昨天发生的事情，短短半天之内你们能打听到这些也是不容易。”叶源青语速犹如连珠炮弹一般越说越快，说的二人支支吾吾，哑口无言。
    “好口才！”段长清此刻两眼放光，在心里为叶源青狠狠地竖了个大拇指，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是啊，依照逻辑来说，实在没有办法说得通叶解元为何要对你二人下手，依我看其中肯定有误会，双方可堂下自行调解。”
    “大人，正是因为二人要出去办事，身揣银两，才会被叶源。。。叶解元盯上，这俩家丁平日里喜欢吹牛，定是出门时太过张扬，被听到了。”讼师忙说道。
    “哦？这位先生，按照律例诬告可是也会担邢责的。”叶源青瞥了讼师一眼，眼中寒光涌现。
    讼师看到叶源青的表情后不自主打了个哆嗦，又扭头看向了齐耀祖，对方向他做了个恶狠狠抹脖子的手势，他咽了下口水后说道：“大人，我当时有人证看到叶解元一直在跟踪两人。”
    “那就传证人上堂。”段长清心里暗骂道：“都这么明显了还在瞎编，刚才给你们台阶下你们不下，怕是一会下不去了看你们怎么办。”
    “大人，这位是齐府门口卖梨的王婆，这位是当日事发时刚好在巷子里摆摊的秦郎中，他们二人都可以作证，亲眼看到叶解元动手伤人了。”讼师指着走入堂上的二人说道。
    “王婆，你先说说当日你看到了什么？”段长清说道。
    “回大人，昨日下午我在齐府门口摆摊卖梨，只见那两位拿着一个钱袋便出了府，边走还边说道：‘这次公子给的银子真多，可以多买些东西了。’然后还在我这里买了两个梨走了，而那边那位公子在齐府门口转来转去了好久，听到两位说的话以后便跟了上去。”王婆跪在地上小声说道。
    “嗯，秦大夫你说说看到了什么？”
    “回大人，小人我昨日在巷口摆摊看病，听到身后巷子里有声响，转身看去就发现这位公子手里拿着一把刀站在那里，而那边两位则倒在地上，满身都是血，他们的伤口还是我给包扎的。”秦郎中身体颤抖的说道。
    “叶解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段长清也懒得再问下去了，现在的他比较好奇叶源青会怎么化解眼前的问题。
    “大人，容我问这几位几个问题。”
    “嗯，你问吧。”
    “谢大人。”叶源青说完走到王婆面前说道：“老婆婆，你说我在齐府门口盯梢，随后跟踪这两位壮汉，那请问当时我是几个人啊？”
    “一。。。三个。”王婆磕磕巴巴的回答道。
    “到底是几个？！”叶源青突然大声喝道，这一声给王婆吓了一哆嗦，半天没说出话来。
    叶源青不等她回答，又走到秦郎中面前说道：“秦大夫是吧？你刚才说这两位的伤口都是你给处理的，又说我持刀伤人，那就请问他们被什么刀所伤？伤重部位在哪？我昨日所持利器是什么样的呢？”
    “这。。。”秦郎中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
    “大人。。。”讼师刚想说话，叶源青却爆喝道：“闭嘴！”
    段长清皱起了眉头，虽然他很欣赏叶源青，但这般咆哮公堂可有失他段知府的颜面，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叶源青也自知失礼，忙躬身说道：“大人请恕罪。”
    段长清挥挥手说道：“叶解元下回注意。”
    叶源青点了点头，直起身子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多费口舌，昨日整日我都在周府内做客，有周家家主周空戚和周家小姐周慧姝作证，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齐耀祖一听这话，当即傻眼了，段长清也忙问道：“荷花坞周家？”
    “正是此周家。”叶远亲朗声道。
    段长清正了正身子说道：“来人，去周府请周家小姐来此作证。”堂下捕快领命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