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节

    而国务院早就有明确规定:政府行政机关不得干预或强行确定拆迁被偿标准,亦不得直接参与和干预应由拆迁人承担的拆迁活动!
    但在如此强势的所谓“指挥部”面前,职工们被迫接受了拆迁的事实。他们只希望赔偿能适合一些。但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华庭房地产开发公司很快取得了《房屋拆迁许可证》,与此同时,房管局发布了《拆迁公告》。指挥部就召开拆迁启动会的第二天,就开始入户丈量,然后发放评估报告,很多人都诉为,评估报告不合理。
    拆迁补偿是按老房子面积来计算的,价格低得离谱,虽然是每平方八百元,但除了矿机厂干部,工人住房几乎都是十几、二十个平方的,这样算下来,补偿款拿到手里不过一万到两万元。可在一个房价高达5000元每平方的城市里,一两万哪里能买得到房子!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再贴几十万才能重新买到一套房子!这几十万元,对于失去工作的矿机厂职工来说,可能要搭上一家人一辈子的积蓄或二十年的贷款压力的,前提条件还必须是,家里没有任何天灾人祸,并且还必须有固定的收入!而所有这一切,对于失去工厂的工人家庭来说,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指挥办的人才不管可能不可能呢,若有住户和他们说没钱买房子,他们马上要求人家去贷款。他们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人力和物力,天天找被拆迁户,用尽各种威胁、逼迫、恐吓等等手段。所有手段,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签字和土地,完全没有设身处地为拆迁户的处境着想。
    而在这一买一卖中,所有的钱最终还是被房地产开发商赚去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是任谁都看得到的。
    虽然所有拆迁户们强烈抗议房屋补偿偏低,但在公丨安丨、防暴丨警丨察以及各相关单位的强制措施下,仍然有大部分人签定了被偿协议迁出去了。这些人主要分以下几种情况:一是得知拆房屋将要拆迁,马上突击建房,补偿款相对得到多一些;二是三证全无,指挥办的人说若不签字,被偿一分钱也别想得到,没办法,只好签了;三是另外有房屋,这边房子本就想卖的;四是在单位或企业上班的人,通过领导施加压力,不得不搬出的;五是划生育超生的;六是有违法或犯罪前科的;七是没有签定被偿协议,但房子己经被强行拆除的。
    有房子的倒还罢了,苦的是那些没房子的人,虽然政府提供了周转房,但所谓的周转房就是郊区的农民房,房租还要自己交。特别是那些一家几口都是矿机厂职工的,不但失去了工作还失去了住房,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
    也曾有人想去告状,但指挥办的人说了:“我告诉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就算你们不搬出去,也照样拆!想起告就去告吧,你们肯定输,就算侥幸赢了,这场官司起码也要拖个一、两年,你们拖得起吗?”
    日期:2018-08-0519:46:31
    如此一来,很多人也便死了起诉的心。
    当时,拆迁指挥部为了工作方便,便在拆迁现场埋锅造饭。在矿井厂整整做了三十年的一个七十多岁老爷爷便端着饭碗到指挥部的吃饭现场要饭吃。他家因为拒绝签订补偿协议,被定性为“钉子户”,水和电都被掐了,做不成饭。
    结果,老爷爷饭没吃成,反而被丨警丨察带进了派出所,说他“妨碍公务”。
    这时,林卓生因为开学了,重又回到学校上课。后来才知,他刚走后不久,爸爸连气加怕,肾结石复发,疼得连床都下不了,所以虽然被掐了水电,他家也没搬,想凑好钱给爸爸做过手术再搬。因为失去了经济来源,不能按下岗后的比例去付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交了多年的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因为断档,己经永久失效了!
    但有一天,建设局副局长带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他家,逼迫爸爸妈妈签订协议。当时哥哥在外卖水饺,只有爸爸妈妈在家,妈妈就将爸爸重病在床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下,并保证,凑到钱给爸爸做了手术一定搬。没想到,那个副局长严厉地说:“别给我找原因,我只想要结果。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供你们选择,自己动手还是强拆?”
    副局长的话一点余地都不留,爸爸妈妈当即傻了眼。
    当天下午,爸爸正在输液,来了几百个执法队伍将整个矿机厂团团围住了,头戴钢盔的行政执法人员拿着大锤、钢钎一通乱砸,大人小孩哭声震天。吓得不行的妈妈当即把门关上了。可那些执法人员还是从邻居家强行打开一个洞,进去就把门窗、遮阳栅砸得稀烂,爸爸气得当场昏了过去,妈妈甚至给拆迁队的人跪了下来。
    闻讯赶回家的哥哥正好看到这一幕,一向老实的他像发怒的狮子一样冲向执法队员,他本意是要夺过他们手中的大锤、钢钎等物,但没想到,那些执法队员还不容他近身,挥起大锤、钢钎等物,劈头盖脸向他砸来。哥哥很快被打倒在地,并被公丨安丨局强行带走。
    两天后,哥哥被放出来了。但从家里被带走时,他是站着走的,回来时,他是躺在担架上被人抬回来了,而且,己经不省人事了。
    昏迷中,他唯一说的一句话就是:“别打了,别打了。”
    但没有人知道这三天里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浑身伤痕累累,因为说完这句话,他就死了。
    爸爸妈妈年纪轻轻的儿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双双哭昏过去,指挥所的人把他们送到了医院。但爸爸妈妈再从医院回来时,三天前还四处为爸爸医药费筹钱的哥哥己经静静地躺在骨灰盒里了。
    指挥部指挥长针对哥哥的死,竟然当众说:“哪个地方拆迁不死几个人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但哥哥的死让他们彻底灰了心,当天就纷纷搬走了。哭得死去活来的爸爸妈妈最后也被执法人员“挽扶”着,送到了一处半新不旧的两房一厅。在所有拆迁户中,这应该是最好的补偿了。
    等到林卓生接到亲戚的电话从学校赶回家,爸爸时而昏迷时而清醒,而妈妈,则紧紧抱着哥哥的骨灰盒,眼晴都快哭瞎了。
    林卓生愤怒了,他毅然决然地休了学,开始到处控告市长之子朱欣及当地政府视相关法律法规形同虚设、官商勾结、烂用职权、强迁拆迁、草菅人命!
    但无论他到哪里告状,人家一听说是状告朱欣,就唯恐避之不及。他写出的大量投诉信都如石牛如海,没有任何回音。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关在一只笼子里的困兽一样,四处碰壁。
    很快有人找到他,要求私了。他们许诺,如果王磊答应不再上告,等他毕业后,想进哪个单位就进哪个单位。并且,还可以在即将建好的华庭高尚住宅区给他一栋房子。
    但无论什么样的诱惑,林卓生都断然拒绝,只有一个理由:“所有这些,能让我哥复活吗?”
    私了不成后,林卓生便开始接到大量恐吓信件和电话,爸爸妈妈己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但不想再失去另一个,他们哭着求他:“算了吧,再告你哥也不可能活过来了。你要是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可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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