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节

    这时,己是傍晚时分,天色阴沉得可怕。更可怕的是,街道上不时警车驶过。我们更加警惕起来,专捡比较偏僻的路段走。一路上,我们看到很多带着行李的人面色惶恐地跳上公车,这些人,几乎都穿着樱之厂的工衣,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所谓的过路车,就是从广州拉货来深圳,然后又从深圳空车回去,司机为了赚钱,空车回去时,一般会沿路捎带行人。这个时候,正是过路车回广州的高峰期,我们很快拦了一辆广州的小四轮,连价都不讲,匆匆坐了上去。
    就这样,在深圳生活了一年零八个月之后,我又匆匆逃离了它。
    一路上,关于这次罢工,我们四个人有很多话想说,但因为司机的缘故,终究什么也没有说。于慧他们是奔她哥哥于涛去的,于涛在广州天河的SP村开了一家黑网吧。
    听说我们在广州并没有熟悉的人,于慧热情地说:“不如一起去我哥哥那边吧,这么晚了,也不好找房子。”
    我和王磊很是感激:“我们正愁到广州没地方落脚呢。”
    徐峰苦笑的说:“谢什么谢,都是一根绳子上拴着的蚂蚱。”
    小四轮刚进广州市区就停下了,本想加钱让司机多送一段,但司机说,他还要赶回公司。没办法,我们只好又将大包小包拎下车,走到路边等公交车。这时,己经快11:00点了。在我们旁边,零零散散站着几个等车的人。
    正等得不耐烦时,就看到两个骑自行车的人在我们旁边一个IC电话亭边下了车。只见他们从各自的背包里拿出工具,走进了电话亭。开始时,我以为他们是电话亭维修人员,但后来越看越不对。只见他们扭开电话下面的螺丝,抽出一块象电路板的东西。
    整个过程,他们动作熟练,神情自然。所有等车的人都看着他们,但他们完全视而不见。将那个象电路板样的东西和工具放回背包,只听其中一个人欢快地说:“搞定。”
    于是两人走出电话亭,骑上自行车,继续往前走。
    我好奇地走过去,看到电话外表并没有任何变化,便拿起电话,但电话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王磊赶紧将我拉开,责备的说:“傻瓜,哪里还能打?别看外面好好的,里面早就空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我吃惊地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帅气男人和徐峰并排站着,一只手却伸到徐峰身后,试图掏他的钱包。王磊大喊:“徐峰,注意钱包!”
    徐峰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口袋,“帅男人”的手没来得及从他屁股后面拿开,正好被他抓了个正着。徐峰虽然比“帅男人”矮半个头,但他以前练过武术,所以,“帅男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抓在手里,立刻动弹不得。
    于慧问:“要不要送他去派出所。”
    徐峰却说:“看看我钱包里东西有没有丢。”
    于慧看完钱包说:“什么都没有丢。”
    徐峰便放开“帅男人”,和气地说:“你走吧。”
    “帅男人”冷哼一声:“你还算懂事。”说完,扬长而去。
    我和于慧齐声问:“为什么不把他交给丨警丨察?”
    徐峰摇摇头:“把他交给丨警丨察,除非我脑子进水了。”
    王磊附合道:“你做得对,要是真的送进去,说不定人家没事,你还要被关进去呢。”
    日期:2018-08-0512:09:33
    王磊附和说:“是啊,说到底,腐败是一个社会问题。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没有制约腐败的体制和环境。现在的体制和环境,想让人不出问题都不可能。为什么我们国家腐败那么多,而德国腐败几乎不存在,因为没有滋生腐败的土壤!现在社会存在的主要矛盾,就是腐败!”
    他们三个人都是上过大学的,而我没有,所以,一般他们争论这些比较深刻的问题时,我总是很自卑,极少发言。但是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怯怯地说:“我们上学时老师说过,新中国成立后,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
    王磊意味深长地问:“那你认为,当今社会,腐败是最大矛盾吗?”
    我惶恐地点点头:“当然是,你什么意思?”
    徐峰哈哈大笑起来:“王磊的意思是,如果最大矛盾不是主要矛盾,那么,什么是主要矛盾呢?”
    我望着他们,感到十分茫然:是他们错了,还是老师错了?
    幸好这时,于慧招呼我:“海燕,我们吃饭吧。看他们两个,越说越不像话了,只有吃饭才能把他们的嘴堵上。”
    我正为刚才浅薄的话感到羞愧,赶紧狼狈万分地跑进厨房。
    半月后,除了那二十几个被警方羁留的人没有消息外,一些逃跑的人,很多重又进了新公司。似乎,也并没有谁去找他们麻烦。直到这时,王磊和徐峰才松了一口气,我们开始尝试在网上或人才市场投个人简历。
    徐峰最先找到工作,是国内一家著名的民营企业,离我们的出租屋并不远。只是刚入职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加班加点,这让他很是郁闷,一下班就对我们大吐苦水:“命苦啊,刚离开狼窝又跳进虎穴!”
    与此同时,于慧也进入一家公司做跟单员。这让我很是奇怪:“你为什么不去应聘文秘方面的工作呢?你以前可一直是做这行的。跟单员比文秘要辛苦得多。”
    于慧沮丧地说:“我都26岁了,要是做文秘的话,撑死再做四年。四年后就很难找工作了。跟单虽然辛苦些,但发展潜力大啊,赚钱应该也多一些,钱多到烧手了才能咬咬牙结婚买房呀。”
    结婚买房?是啊,我也该结婚买房了。
    王磊很快也在一家美国人开的公司找了一份工程部经理的工作,虽然工资和在樱之厂相比并不多,但严格按照每周五天的工作制,并且加班较少。不过这个厂,工人依然需要加班加点,只是劳动法贯彻得比较好,无论是底薪还是加班费,都是参照劳动法的计算方式。
    最后,只剩下我了。
    我原以为,以我在樱之厂做过总经理助理的经历以及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即便不能坐到樱之厂那样的好职位,但最起码,找一份普通的文员工作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但是,真的开始找工作,我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我己经25岁了,本来这个年龄是做普通文员的极限。更重要的是,我没有文凭,一个高中毕业生,又没有过硬的专业技能,想在广州找一份办公室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做假文凭,现在像样点的公司都有了证件测试仪,太差的公司倒是不需要测试,但那样的公司进去也没多大意思,更别提发展了。
    几经周折,还是找到了一份声讯台主持人的工作,当时看到“主持人”三个字,我本来有些怯场。但招聘启示上的要求却非常简单:女性,18-25岁,高中以上文化,会说流利的普通话,五官端正,声音甜美。这样的条件,我当然符合,便鼓起勇气递上了个人简历。
    负责招聘的一个眼晴细长的漂亮女人,“细眼晴”看都没看我的个人简历、身份证甚至毕业证,就果断地录取了我。我在高兴之余,不免有些担忧,害怕和以前东莞那家所谓某权威机构的专题部采编一样,挂着羊头卖狗肉。好在和我同时被录取的,还有一个叫叶苗的湖南女孩。叶苗和我同岁,是本科文凭,又有两年的广州工作经验,肯定比我见过更多世面,连她都没有异议,看来这份工作应该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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