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

    这次话刚一出口,轮到崔平凡的脸涨得通红了,我忽然意识到失言,他可一直是以诗人自居的,为避免冲突,赶紧讪讪地溜回自己的座位。
    写这首诗,只当是完成金自立交给我们的硬性指标,与得奖无关,与诗人无关,但与王磊那头猪有关!
    我得承认,我是个虚荣的人。当初和沈洲在一起,虽然贪恋他那一点点的温存,但并不是真的爱他,之所以走到一起,主要是因为他IE主管的身份。
    但对于王磊,我感觉除了觉得他条件够好外,也是真的喜欢。这爱是不知不觉中的,细微得连我自己都无法觉察。当初在东莞第一眼见到他,他瘦高的身影和忧郁的眼神就深深打动了我。我原以为他之所以浪费时间教我电脑,也如别的男人那样,是想要对我有某种想法的。但从他对我的冷漠来看,并非如此。但偏偏,他越疏远我,我心里越来越放不下他了。
    我己经24岁了,就算我和王磊走不到一起,也该找个归宿了。无论在四川老家还是深圳,24岁没有男朋友的女孩真是太少太少了。樱之厂是五金厂,男女比例虽不如电子厂和制衣厂那样高,但一比七的比例也是不容乐观的。
    个人感情没有着落,寻找齐怀义也没有进展,这让我很是郁闷。自从我成为普工招聘点文员后,每天都要接触来自全国各地的人。虽然有许多湖南人,但姓齐的本来就少,要想找湖南姓齐的,则是少又又少。偶尔看到湖南姓齐的人应聘,我总要拐弯抹角向他们打听一个叫“齐怀义”的年轻人,但每每都以失败告终。
    日期:2018-08-0320:37:54
    时间过得真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到了2005年的6月底。公司刚赶完一批货,破例给全厂员工放假一天。对办公室职员来说,这一天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星期天,但对普工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体息日。
    每到周未或放假,我照例要给妈妈打一个电话。以往我打电话到舅舅家,总在电话机前拔打好几遍电话她才能走到舅舅,因为她腿有关节炎,走得很慢。但这次,我再拔打第二次电话时,她就接到了。我有些不相信:“怎么这么快?”
    妈妈朗声说:“我是骑自行车来的,吃了半年多的中药,现在关节炎好得差不多了。”
    我这才想起,我离家前,妈妈吃了张大维抓的中药。想到我与张大维终究是有缘无份,不禁有些哽咽,低声问:“张大维,他五一结婚了吗?”
    妈妈立刻沮丧起来:“结了,大维是多好的孩子呀,可惜你没那个命。”
    这话从妈妈嘴里说出来,我更感到无限酸楚,连转职的事也不想告诉她了,只问了海鸥的学习,得知非常优秀,便匆匆挂了电话。
    虽然紧张的打工生活让我几乎忘记在家乡还有那么一段恋情,但张大维始终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页,现在,这一页终于被翻过去了,我依然感到无限怅惘。
    回到宿舍,我百无聊赖,只好翻来覆去看那本日语培训教材。虽然日语中很多汉语繁体字,但读音和汉语完全不同。并且因为人事部会议繁多,我连参加日语培训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所以第二天,我决定到街上去买一套日语教材和MP3。
    以前每次带新员工来体检,街上都是冷冷清清的。现在一放假,就空前热闹起来,那些年轻的男孩女孩们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象过节一样。这些人平时都像被密密麻麻关在鸟笼里的鸟儿,一到节假日才被放出来。即便这么多人,还只是打工者的部分,因为象樱之厂一样,很多厂假期也要加班的。
    虽然MP3最便宜的也要260元,日语教材也不便宜,但为了以后的发展,我还是咬咬牙买了下来。盗版的日语教材要比非盗版的便宜5倍,但教材不比别的,错一个字都不行,所以我反复比较,还是买了一本非盗版的。
    从书店里出来,己近中午了。虽然现在吃上职员餐了,也只是营养相对跟上来了,菜里依然是少油无盐,我决定在外面解一下馋。因为囊中羞涩,那些稍上规模的酒店、饭店我是看也不看的。几经寻找,终于发现一溜大排档,我像见到某位熟人一样,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我要了一份五块钱的快餐。唉,打工五年了,工资还是那个样,快餐却从每份1。5元涨于了5元。不知是我的胃己经习惯了厂里少油无盐的饭菜,还是不太饿的原因,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的快餐吃到嘴里却味同嚼腊。但再难吃,五块钱买的东西,是一定要吃完的。
    正在我挑挑捡捡之时,却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朝这边走来,仔细看去,竟然是薛雪和阿新。想到我刚来樱之厂的窘境,要不是薛雪,真不知道当时会遇到什么。遗憾的是,后来我们没有分配到一个车间,现在我做了办公室,见面的机会更少了。正好趁现在这个机会请他们吃一顿,以报答他们当初收留之恩。
    想到这里,我赶忙站起来,热情地招呼道:“薛雪,阿新,快过来吃饭,今天我请客!”薛雪闻言,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喜,红肿着眼晴说:“谢谢你,不用了。”
    她原先白里透红的脸此刻非常憔悴,同行的阿新也神情不佳。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帅气俊美的男孩子,男孩的一只手,竟然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我惊讶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薛雪招呼那个男孩坐下了,才苦笑着和我说:“这是阿新表弟,前天刚出院。”
    我同情地问:“是不是出工伤了?”
    阿新点点头。
    阿新的表弟叫吴言,虽然才17岁,但在LG区一家五金厂己经干了三年。两个月前,因为机器故障,他被切断了手。厂里把他送进镇医院,医生做了简单的处理后,肯定地说:“只要在两小时内转到市医院,断手完全可以接起来。”
    但送他进医院的人事主管打电话请示老板时,老板断然拒绝转院。
    仅隔三分钟,第二次再见到医生时,医生的口气就完全变了:“你的手残了,就算转院也接不上了。”
    在深圳的其他亲友得到消息赶到龙岗,他们不顾人事主管的阻拦,强行将吴言转到市医院时,但离出事时间己经是三个小时后了,市医院医生惋惜地说:“己经晚了,细胞都缺氧坏死了,再早一个小时,断手完全可以接起来。”
    这个年仅17岁的帅气男孩就这样永远地失去了他一只手。由于厂方没有给他办保险,出院后,老板答应被给他两万元及10个月工资,他上班时每个月工资只有三百多元,10个月工资也不过三千元。一个17岁男孩的一只手和以后的人生,岂是用两万多元就可以买去的?吴言亲友当然不同意。
    吴言是家中的独子,父母视他为掌上明珠,听说他出事,连急加怕,两个双双病倒了,只好委托在深圳的亲友们照顾吴言。在亲友们的支持下,吴言准备起诉。老板因此震怒了,向他发出了最后通碟:“我你两万三千块钱,无论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你都拿着这钱给我滚蛋,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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