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节

    正在这时,阳容容也在为不熟悉招聘程序来找张声翔。张声翔苦笑地看了看我们,忽然一拍脑袋道:“噢,这样,阳容容,今天很忙,还是你办离职手续吧。杨海燕负责输入新员工资料,由她招聘也比较合适。”
    阳容容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不高兴地将手中的入职表往桌上一摔,发出很大的声响。本来张声翔和她说话时,用的是商量的口气,脸上还带着笑,看到她这样,不禁也动了怒:“哎,离职手续本来就是你负责的,我这样安排没什么不对!”
    正在这时,计生组立工场的一个科长怒气冲冲地走进办公室,大声责问:“你们人事部怎么搞的?上次罢工的人怎么还能进车间闹事?”
    黄经理也在后面大声喊着:“阳容容,这是怎么回事?”
    阳容容无奈,只好拿起那叠《辞退通知书》走了出去。
    我也赶紧拿着入职表走向普工招聘点。成为一名招聘人员,现在,我终于实现我的理想了!但不知为什么,虽然我心里稍感安慰,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也许是等待得太久了。
    普工招聘点象往常一样挤满了人,望着那一张张年轻而稚气的脸,我想到了五年前的自己,暗暗下定决心:我一定不收任何介绍费的。
    虽然我没做过招聘,但按照我进厂的程序,把自己放在苗先婷当时的位子上,竟也得心应手。只是,我没有苗先婷的盛气凌人,脸上始终挂着微微的笑意,我不能温暖所有飘流在异乡的心,但最起码,我可以让他们不感觉到寒冷。
    虽然现在的“民工荒”导致来应聘的人锐减,应聘人员仍然远远超过实际招聘的人员,这就让招聘的人很是为难。但再怎么为难,我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招进去。于是,身份证过期的不要,年龄过大的不要,五管不端正的不要,等等等等。
    即便如此,在收缴押金时,我还是有些为难的。一个女孩身上钱被偷光了,不要说押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哀哀地求我:“小姐,收下我吧,收下我吧,我所有东西都没偷了,真的没地方去呀。”
    想起自己当初的走投无路,我不免动了恻隐之下,正好看到张声翔,我便征求他的意见:“这女孩子好可怜,能破一次例吗?押金在以后的工资中扣除?”
    他无奈地摊摊手:“不是我心狠,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进厂之前一定要交押金,除非你帮她出。就算你帮了她,以后呢?你是招工的,每天都可以遇到这样的人,你每个都帮他们出吗?”
    日期:2018-08-0318:59:10
    我连连摇头:“我可没那么多钱。”
    最后,那个女孩只好失望地走了。我不知她走向哪里,前面又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她。
    普工招聘的程序其实很简单:验身份证、毕业证,填表,交押金,办健康证,发放员工手册,培训,将新员工资料输入电脑,最后存档。这些工作初中毕业生都可以做得很好,想想人才市场的那些招聘要求,几乎是清一色的大专以上学历呢,真是浪费。
    做招聘虽说也是文员,但有一点好处就是,带新员工到医院体检时,可以走出厂区,虽然也不能离医院太远,但相对要自由得多。所以每次带员工外出体检,我都感觉自己象飞出牢笼的鸟儿一样自由,只是路上必须经过的镇税务所那栋漂亮威严的大楼时,总看到大楼上空高高竖起的那面国旗从当中裂成了整齐的两半,并且国旗明显陈旧灰暗,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这次工作上的变动,我和张声翔走得更近了,对他简直是言听计从。这一切金自立当然是看在眼里的,渐渐地,对我越来越冷淡了。他的冷淡激发了我的逆发心理,索性连话都不和他说了。所以,在我进人事部两个月后,我就旗帜鲜明地成为张声翔这派的“骨干”成员。
    张声翔也把我当成了他的得力助手,让我参与招聘组的很多事情。他曾私下对我说:“你现在虽是文员,但招聘员是很容易升为管理员的。”
    管理员工资比文员高好几百呢,这让我异常高兴,更加努力地工作,同时越发不把金自立放在眼里。
    按照惯便,每到星期五下午三时,我都要给张声翔打印一份招聘信息。这份招聘信息要传真给人才市场做海报用,第二天现场招聘时贴在摊位前。但有一次,因为太忙,直到快下班,张声翔才把本周的招聘信息交给我,火急火燎地叫我打印,自己又忙别的事情去了。
    谁知我刚开始打印,金自立也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并且口气十分生硬的说:“杨海燕,下班前要给我打好!”
    我扫了一眼,是一份《培训人员名单》,便好脾气地说:“可能来不及了,我正在打招聘资料呢,晚了人才市场就下班了。反正是下周的培训名单,也不着急,或者,我吃过晚饭再加班给你打,好吗?”
    他冷哼一声,将那张《培训人员名单》放在我桌面上,命令的说:“我也很急的,先打我的!”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想了一下,一方面是张声翔先叫我打金自立后叫我打的,另一方面张声翔是对外金自立是对内的,与情与理,都要该先打张声翔的。
    谁知我刚把招聘资料打完,金自立又过来了,催促道:“打好了吗?”
    我连忙说:“马上给你打。”
    他扫了一下己经打好的招聘资料,怒气冲冲道:“我说过我很急的,不是叫你先打我的吗?”
    正好张声翔也过来了,耐心地解释:“是这样的,我也很急的。有两个部门才刚刚把招聘申请交上来,再晚人才市场就下班了。”
    金自立却不理他,冲我大叫:“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张声翔顾不得理他,急匆匆拿着招聘资料去传真了。我也很生气,正想回敬他,但转念一想,人家可是主任呢,声音不由就弱了下来,小声辩解说:“是张声翔先让我打的呀。”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正要发火,忽然眼珠一转,笑吟吟地说:“你和我去一下小会议室。”
    我心里一沉,以为他要把我退回冲压科或是解雇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心里一个劲地责备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先打那份该死的《培训人员名单》啊?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只好低着头,心惊胆颤地跟在他的身后。我感觉他那矮瘦单薄的身材,此刻竟高大了许多。
    在小公议室坐下,他又将门关上了,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而是和颜悦色地问:“你好象一直在敌视我,是不是听到别人说了我什么坏话?”
    我赶紧回答:“没有。”
    他不相信地问了句:“真的没有?”
    我心里冷笑,却再次声明:“绝对没有!”
    他无奈地摇摇头说:“也许你是新来的,还没人跟你说吧,我知道很多人私下里都讨厌我,说我这说我那的。其实,我也曾和你们一样爱憎分明、嫉恶如仇,只是生活,让我不得不改变自己而己。”
    我有些吃惊,难道在别人心目中圆滑世故的他,竟然也有自己的苦衷?
    他大约看出了我的疑惑,叹了一口气,缓缓讲进了他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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