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时间转瞬进入6月中旬,全校投入了紧张的复习迎考中。
梁京京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早中晚都拎人去办公室。
这两个月里,她自认为对初二七班已经尽心尽力,每天的都拿出了大量业余时间帮他们培养学习兴趣、强化考试重点,这学期的英语书已经快被她翻烂了。
问题是时间太短,梁京京力不从心。
上一次月考中,七班的英语成绩在年级里上升了两个名次,有进步,可离她的军令状还相差甚远。
在全校老师的眼里,相较而言,比七班成绩变化更大的,显然是梁京京这个人。
梁京京不爱与同事们交际,弄的同事们对她越发好奇。
这天中午吃完饭,两个老师刚进办公室就看到梁京京正跟一个学生在讲卷子。
一个老师边收拾着饭盒边说:“小梁老师,这么用功啊,饭都不吃了?”
梁京京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噢,吃过了回来的。”之后便不再睬她,继续跟学生讲题。
两个老师看看她,一起出去窜办公室了。
出门后两个人的话题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梁京京身上。
“她现在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她的事啊?”另一名女老师故弄玄虚地反问。
“什么事啊?”
“人家来打听她的那个事。”
“我怎么没听说,你赶紧说说看。”
消息不知道是从哪传出来的,大致是,不久前上面有人来学校跟领导打听梁京京的情况,据学校里一个“官太太”老师说,这个梁京京勾搭上了一个部队领导的儿子,人家正在多方面打探她的情况。
这就成功解释了梁京京为什么忽然变得好表现了。
学校里老师知道梁京京有本事,刚来上班那会儿就是跑车接送,这会儿一听说又跟个官二代好了,更是把这个事添油加醋,传得有鼻子有眼。
有老师就注意到了,梁京京确实在谈恋爱,有次还碰到她坐在教学楼后面的石凳上打电话,表情那个甜滋滋、声音那个娇滴滴,简直不能更做作。
连着工作态度都变了,显然是在这男人身上下功夫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学校里这些有的没的,最后自然还是传到了梁京京耳中。
她不是什么忍气吞声、深明大义的主,立马就给了谭真脸色看。
这晚是个周末,谭真连发了三个视频邀请梁京京都没接,最后又给她打电话,她总算接了。
“在哪?”谭真问。
梁京京那边的背景吵吵闹闹的,她说:“在外面跟朋友玩。”
谭真几乎听不清她的声音,停了停,“听得清我说话吗?”
“啊?你说什么,我这边不太听得清……”梁京京在音乐声里扯着嗓子。
谭真的语调没有什么变化:“跟谁一起玩的?”
“小呆啊朗朗啊他们,还有几个说了你也不认识,有个朋友过生日。”
KTV里,一群男女又笑又闹,有人朝梁京京递话筒。
谭真很清楚地听到背景里有人拿麦克风说话的声音:“京京,你拿手好歌来了,快唱给曹凯听一下,让他感受感受你当年的雄风。”
紧接着听筒里就传来了梁京京的声音:“这儿太吵,先不跟你说了,我回头再打给你吧。”
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她明摆着是故意的。
以往这时候,谭真一定会再打一个过去。
然而这次他没有。
空旷无人的操场边,谭真半低下头,手挡着风点起了一根烟。
晚风把他作训后的一身热汗都吹干了。
他知道梁京京是在闹脾气,但他不是很清楚她又为什么在闹脾气。女人不了解的是,男人有时也不是万能的,也会失落,特别是渴慕一丝温暖与柔情却得到当头一盆冷水时。
闲暇中他按亮手机。屏保是梁京京设的,放的是她自己的一张手托腮、眨眼睛的照片。谭真抽着烟看了看,又按熄屏幕。
沉沉暮色中,他就这么把一支烟抽完了。
吵吵闹闹的KTV里,梁京京心不在焉地唱了半首歌,把话筒扔给身边人。
回到沙发一角,梁京京不时拿起手机看看,看都最后她有点上火地把手机摔到了茶几上。
结果手机刚摔完就亮了。
梁京京心口一跳,看了眼上面的名字,拿起手机就走出了包厢。
……
电话通了后,两头的背景都变得极其安静。
开头有那么一小段冷场,直到谭真先开口:“唱完了?”
背景音里没了歌声,也没了吵闹声。
“没。”
“怎么不唱完?”
“不想唱了。”
安静。
梁京京坐在洗手间的马桶盖上,看着自己脚下的拼色高跟鞋:“我心情不好。”
“嗯。”谭真很有耐心地问:“为什么不好。”
梁京京想了想,“累。”
“我知道。”
“你不知道。”梁京京情绪不怎么好地打断他:“你叫你家里人不要再去学校打听我,有什么想问直接来问我,搞得跟在古代一样。”
梁京京直言不讳:“我告诉你,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你家里人,觉得特别烦。”
谭真明白了,“没人要你喜欢他们。以后又不跟他们住,他们怎么都管不到你。”
“那你去告诉你爸妈,是你追我才跟你谈的,不要让他们觉得好像是我想怎么怎么样,真是搞笑。”
“好。”
谭真答应完,停了停,又说:“我爸他这人坏是不坏,有点传统,当官当久了就这个德性,我来处理。我妈还是好相处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你不要说的好听。”梁京京语气还是不怎么好,但这火发出来就觉得舒服了不少。
其实在谭真眼中,梁京京有份独有的“好”,她什么情绪都来得快、去得快。只要是她愿意说出来的问题,那基本都不是问题。
他最喜欢她的这份直接、率真,对这样的她,他也自有办法。
“京京,我上午剪头了。”他一本正经地岔开话题。
“又剪头了?”梁京京说:“让你不要剪的呢。”
谭真的头发长得很快,梁京京发现他头发稍稍长一点后看上去特英俊,刻意嘱咐他不要剪。
“领导要剪的,”谭真说:“我说我对象不让剪,还是非要我剪了。”
梁京京说:“这些人管得真宽。”
谭真说:“你现在人在哪?”
“还在KTV。”
“结束早点回去”
“不想玩了,等会儿就走。”梁京京久不出入这种场合,吵得她头疼。
“这么乖。”
梁京京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想让我跟朋友玩。”
谭真笑而不语。
谭真的内心对很多人都是傲慢而冷淡的,如果梁京京没有认识以前的他,或许她也会这么认为。逐步深入了解他的家世后,梁京京才对他为人处世的这份距离感有了更多了解。
当梁京京发现谭真他爸是个能在网上搜出简历的领导时,梁京京难以描述自己内心的感受。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前路茫茫”。
在梁京京看来,如果谭真的家庭会给他们带来问题,那这些问题只能由他自己解决。
她能做什么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期末考试时间在六月底。
学校里弥漫着肃穆的中考冲刺氛围。
对初二学生来说,这是他们进入初三前的最后一场考试,同样至关重要。梁京京面对这场考试,简直拿出了当年面对高考时的拼劲。
最后一节英语复习课上,下课前,梁京京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忽然问:“你们喜欢上我的课吗?”
学生们被她问得愣愣的,有人高喊喜欢,有人故意唱反调地说不喜欢,引起哄堂大笑。
一时间,梁京京被这些男生女生触动了:“不喜欢?你们是我上班后带的第一个班,我对你们够好了。”
学生们都笑了。
两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先不说成绩,师生间的关系融洽了许多。
梁京京这时候挺冲动,想跟这些学生谈谈她的军令状,想说:“你们考考好,考得不好下学期咱们就不用见面了,”可等到话说出口又变成:“好好复习吧,不懂的可以在群里问。”
到了英语考试正式开考前,梁京京站在考场楼下,若无旁人地给自己班学生强调最基础的几个知识点,弄得其他班候考的学生紧张兮兮,其他班老师都被感染,也拉着自己班学生过去嘀嘀咕咕,仿佛要掏出所有保留技能。
机改试卷成绩向来出得快,考完第二天,在梁京京还不知道成绩的时候,梁京京被倪校叫去了校长室。
与上一次进入这个办公室的心情完全不同,梁京京坐在倪校对面,等待着自己的成果。
倪校说:“上午成绩一出来,我就让他们打出来了,七班这次发挥得还可以。”
倪校还是那副亲切面孔,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把一张A4纸的成绩单递给梁京京。
心口怦怦跳着,梁京京接过来。
这是一张新鲜出炉的初二全年级英语成绩排名表。
目光慢慢向下,梁京京屏息凝神,心跳越来越快。
等到看见确切的名次,梁京京的脸僵硬了。
七班排在年级第八名,离军令状的要求差三个名次。
她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