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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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的时候,见李嫚出入有豪车接送,同学都以为她是富家千金,大一下半学期,李嫚不是富家千金,而是靠助学贷款来念大学,半年换了数位金.主的事情突然传了出来,本就看不惯她傲慢无礼的同学在背后指点之余,更不约而同地孤立她。在学校里,只有池乔愿意跟她讲话,李嫚也只搭理池乔。
不过两人私交不深,寥寥无几的微信记录里除了池乔通知不住校的她学校的各种事务和她回的“谢”,几乎没有多余的内容。
因此,当看到李嫚发来的“我被人扣着不放,你方便的话,能不能来帮我解围”时,池乔一头雾水地回了个“?”。
李嫚很快发了串地址和一间酒吧的名字过来,池乔盯着地址看了片刻,回了个电话过去,电话立刻就被挂断了,再打过去,通都没通。李嫚冷淡归冷淡,可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妖魔化,更没伤害过谁,刚开学的时候也曾帮过自己。她的家乡远在数千里外,在Z市应该没什么亲故,不然也不会向并不熟稔的自己求助。大家是同学,总不好坐视不理,池乔回了句“这就到”,便出了门。
池乔没怎么来过夜店,又搞不清楚状况,到了酒吧门口,难免有点怵。正值暑假,室友和关系要好的同学都回老家了,她犹豫了片刻,拨通了时豫的电话。时豫要去李嫚的姓名和酒吧地址后,说自己会解决,嘱咐池乔别进去,在门外等自己。
池乔“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按时豫说的,等在了酒吧外。哪知站了不到五分钟,李嫚就打了通电话过来,池乔赶紧按下接听,电话那头人声吵杂,李嫚说了句什么没听清,通话便断了。
池乔再次拨打时豫的号码,久久没人接听,她想了一下,走进了酒吧。
酒吧人声吵杂光线暗,池乔转了一大圈没找到李嫚,倒再次遇见了陆浔。他窝在卡座角落里拨弄手机,额发垂下来半遮着眼睛,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陆浔的同伴不少,气氛很是活跃,他是那群人里唯一没怎么开口没怎么笑的,众人说笑玩乐时却都有意识地看他的脸色捧着他。
陆浔很少来夜店,跟这群人也不熟,对他们的话题完全不感兴趣。他不是会客套的脾气,懒得应酬奉承自己的人,正无聊着,忽然发觉有人在打量自己。看清站在不远处的竟是那个报警的小姑娘,意外之余,他勾过茶几上的酒杯,举起来遥遥地向她示意。
见池乔局促地立刻别过脸,一分钟前还在后悔来这儿的陆浔笑了,这间无趣的酒吧仿佛有了那么点意思,他转着手中的酒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池乔穿白T恤,藏蓝色长裙,乌黑浓密的直发编成松散的麻花辫放在左肩上,完完全全的好学生模样,和这儿完全不搭。
一想起之前的事,池乔就满心尴尬,她正要离开这一区,无意中瞥见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把一个女孩按在地上,多看了一眼才发现被按在地上的竟是李嫚。池乔立刻赶过去,一把推开正要用高跟鞋踩李嫚的那个,拉起了她。
池乔生得纤瘦,长相又毫无攻击性,三个女人并不把她放在眼里,警告过她少管闲事后,便伸手去扯李嫚。面对推搡谩骂,李嫚仍旧一脸冷傲,片刻后,池乔才闹明白,李嫚今天陪男朋友出来玩,因为例假,不愿意多喝酒,男朋友嫌她当着朋友不给自己面子,先是让她滚,见她真的二话不说起身就走更觉丢脸,又逼她离开前留下自己买的衣服、首饰和包。
李嫚不爱搭理人,同来的几个女人早看她不顺眼,趁势教她“规矩”,池乔无力阻拦,只好看向李嫚的“男朋友”,这人放暑假前曾开着超跑到学校接过李嫚,池乔遇见过两次。
眼下他正和朋友谈笑风生,对发生在咫尺之外的欺辱视而不见。池乔正想报警,手机就响了,是时豫打回来的。
听说池乔独自进了酒吧,正往这儿赶的时豫无奈地一笑,让她把手机递给蒋浩。
“蒋浩是谁?”
听到这句,时豫更觉无奈:“是你同学的男朋友。”
池乔没挂电话,走到蒋浩身边,把手机递给了他,蒋浩看都懒得看池乔,隔了半晌才斜了她一眼。
“时豫让你接电话。”
周围太喧嚣,同一句话池乔说了两次蒋浩才接过电话,时豫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挂断电话后,蒋浩便收起了爱搭不理的态度,让那几个女人收手。
……
见陆浔盯着同一个方向看了快半分钟,同伴好奇地问:“在看什么?”
“那边吵死了。”
同伴顺势望了过去,看到三五米外的那几个网红脸边扯着一个年轻女孩不放,边警告旁边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别管闲事,侧头询问陆浔:“我让她们滚远点?”
陆浔没应声,起身径直往那边走,刚走出几步,就见池乔接到一通电话后,走向旁边卡座的男人,三言两语的工夫,她便带着被打的女人离开了。
走出酒吧的时候,时豫还没到,池乔只好等在外面,李嫚看上去有些狼狈,怕她敏感,池乔没敢安慰,只问:“你住哪儿?等下送你回去。”
李嫚非常漂亮,是真真正正的冰山美人,哪怕被当众羞辱,脸上也看不出半分委屈,她扫了眼池乔左腕上的手表,声音冷硬地说:“我和蒋浩在一起本来就是为了钱,遇到这事纯属活该,不值得你可怜。”
见池乔发怔,临走前,李嫚又说:“我没别的意思,谢谢你和你的朋友。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嫚走远后,池乔哭笑不得地转过头看酒吧门前的镜面玻璃,自己的脸上有明显的同情吗?哪知还没照到镜子,她就对上了陆浔的眼睛。
池乔的反应像极了遇到天敌的小动物,陆浔见状嗤地一笑,抬起右手,手心朝下地冲她招了招。
陆浔仿佛在叫小朋友过去吃糖,池乔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也猜不出他想做什么,便移开眼睛只当没看见,可他的存在感太强,害她又窘又不自在,幸而时豫的银灰保时捷及时停到了酒吧门前。
不等时豫下来,池乔便打开副驾驶的门,逃难一般地钻了进去。
“都找你呢,怎么出来了?”找过来的同伴见性子冷淡的陆浔脸上有笑意,有些纳罕,问,“笑什么呢?遇见朋友了?”
陆浔摁灭手中的烟,没有回答。
笑某位小公主接连帮了两个不知感恩的坏人。
陆浔目送银灰色保时捷转入另一条街,同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眯起眼睛辨认过车牌,“呦”了一声:“那是时豫的车,刚刚怎么没看见他。”
“那辆保时捷?”陆浔和时豫不认识,但都是Z大的,彼此知道。
“对,是他的车没错。”时豫隔三差五就来这条位于海边的酒吧街,出手阔绰面子大,常在附近混的都熟悉他。
陆浔的同伴当即拨通了时豫的号码,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不知道时豫在电话那头讲了什么,同伴笑着骂了句“重色轻友”,让他加把劲,早日拿下乔妹妹。
一整晚都没怎么说话的陆浔突然问:“谁是乔妹妹?”
“时豫喜欢的女孩,也是咱们Z大的,好像是新闻传播学院的,我没见过。时豫刚刚就是过来接她的,我早出来一步就见着了。”同伴一脸惋惜,八卦道,“时豫喜欢她好多年,但一直没追到,女孩不同意,他妈妈也不赞成。”
“为什么不赞成?”
同伴的小道消息向来多,见从不关心旁人私事的陆浔反常地主动问自己,他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说:“嫌他喜欢的那位乔妹妹穷呗。”
“穷?”她从头到脚都是名牌。
“她命挺苦的,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跟人跑了,好像是嫌她爸穷。她爸爸在秦家的工厂做保安,在她八岁的时候出事故死了,算因公殉职,秦家赔了几十万,都被她伯父伯母拿去买房子了。她伯父伯母特别不是东西,拿了她爸拿命换来的钱还对她不好,她爷爷奶奶也偏心。后来秦家人在医院遇到她被家人欺负,看她又可怜又招人喜欢,就收养她了。时家什么地位,秦家亲生的女儿时豫妈妈都未必看得上,更别说她了。”
“也是八岁啊……”
“什么也是八岁?”陆浔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同伴自然要问。
陆浔没答。他本以为像他们这样长大的人心都冷硬,原来也是有特例的。
池乔的不回复完全在陆浔的意料之内,他低头笑笑,把手机收回裤袋看向她。池乔终于明白了陆浔为什么单单和章扬要好,他这副无赖到极点的样子,和小混混简直太搭了。
满屋子的人和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探寻目光让陆浔厌恶不已,如果不是那只被他盯着的小动物的反应太有趣,他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陆浔觉得池乔讨厌自己也不是没道理,莫名其妙的,她越是如临大敌,他就越想欺负她,看她吃惊、发脾气,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眼下他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看起来委屈极了,明明十分窘迫却努力装作不在意,整整一刻钟,杂志都没翻过页,嘴巴倒咬过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