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晚饭过后，程郁舟厚着脸皮留下来，季时气笑了，知道他没安好心。
可即便是季时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程郁舟就住在隔壁，他防也只能防一时，归根究底，还是得劝季初搬家，偏偏这个妹妹在这方面不好说服，而且他现在心里也没底，初初对程郁舟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念想肯定还是有的，就看这念想深不深了。若是这感情不深一切就都好说。
干坐到九点钟，季时算是想明白了，他不走程郁舟估计也是不会走的，他起身，好脾气的对程郁舟笑了一下，“阿郁，送我一程吧。”
程郁舟眉头往上扬了扬，点头道：“好。”
不用多说，他也知道季时想说什么。
唯有季初还被蒙在鼓里，看不出她哥和程郁舟之间的□□味，“哥，那你慢点。”
季时摸了摸她的脸，神色微缓，“知道了。”
程郁舟看着他的动作，哼了两声，神情不屑。哥哥弟弟什么的真他妈的是太讨厌，看着都烦心。
虽心中烦闷，面上却不显。
两个身长玉立的男人走在一起颇有风姿，让人炫目。
两个人出去之后，季初这间小公寓都没有之前那么拥挤了，她虽然有时候反应有些迟钝，但是女人的第六感还是有的，好像哥哥和程郁舟的关系没有她想的那么好。
已经走到公寓楼单元门口的两个人同一时间停下了步子，沉默良久，季时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递到他面前，笑眼弯弯，“抽根烟吧。”
程郁舟接过烟，两个男人各自靠在墙的两边开始吞云吐雾，他忽的嗤笑一声，烟雾缭乱下神情难断，“季初知道你抽烟的事吗？”
季时会抽烟这事，别说季初不知道了，就连他父母都被瞒的好好的，他吸了口烟，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样？你要告诉她吗？”
“不用我告诉她，她自己会发现的。”
季时意味深深的笑了起来，“对，没有什么是能瞒一辈子的。”
言下之意，便是程郁舟自己也别想装一辈子，人精总是一眼就能看出人精。
不过今天季时还没有打算要和程郁舟撕破脸皮，他一向都是主张和颜悦色的说话，“阿郁，春城难不成比首都前程还要好吗？说实话，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的。”
程郁舟灭了烟，眼角露出讥诮的笑意，“我为什么回来，你该清楚的。”
季时当然清楚，他是为了季初而来，他的目的明显而又直白，“怕你是要白来一趟了。”
他本来还不太赞同母亲着急给初初物色男人的事，如今看来，身边守着豺狼虎豹，找个别的男人也蛮好。
谁都比程郁舟好，抖/S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郁舟装作听不出他话中的敌意，难得展颜笑开，他似乎非常有自信，“那可不一定。”
季时这会儿倒没有沉住气，冷着脸直截了当回道：“初初现在不喜欢你这样的。”
高贵冷艳或许在念书的时候招人瞩目，如今可就不一样了，她长大了就喜欢体贴的男人了。
“嗯，是吗？”尾音悠扬，像是在刻意挑衅。
季时也发现继续和他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谁也劝不了谁，也说服不了彼此，“我先走了。”
程郁舟对着的背影低声道：“季时，你嫌弃我不够好，你自己也是个坏胚子。”
他庆幸，季初傻，没有她哥哥这么精明，要不然人还真的不好拐。
*
第二天早晨，季初接到了方余的信息，她把招美工的公司信息发给了她，季初粗略的扫了两眼，又上网查了查，这家公司规模还算比较大，旗下涵盖了时尚杂志、电影海报等等一系列业务，听方余说，这家公司还会自己开剧。
季初看了之后觉得还不错，便投了简历。
昨天半夜里春城忽然下了一场暴雨，清早拉开窗户从阳台向外看去，鼻尖钻进一股泥土的味道，倒是不难闻，天空被这场雨洗的干干净净。
季初打算下楼吃个早饭，站在楼梯口看见先行出门的程郁舟，她也没有主动开口去打招呼，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家早餐店，季初坐在角落的位置，这样程郁舟恰好就看不见她了。
她撑着脑袋静静的看着那个漂亮的过分的男人，阳光透过玻璃窗斜照在他脸上，他看起来白的在发光。
季初看见他点了一碗白粥，没有拿配菜，也没有放糖，她看着都觉得嘴里没味。
程郁舟身形高瘦，这大概和他吃的不多也有关系，季初看他就喝了一碗白粥，其余什么都没有点，她忽然想到上回他在她面前落泪的场景，真的是太难过了才会在一个不算熟悉的人面前崩溃吧。
他说他母亲病重，应该真的是非常不好的病了。
季初原来还想问问他母亲到底生了什么病，话到嘴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立场这么问，便住了嘴。
又默默看了一会儿，季初没有忍住，站起来走到程郁舟面前，擅自坐了下来，语气中的忧心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说：“你多吃点吧，身体重要。”
程郁舟敛神，“你也出来吃饭啊。”
他出门的那一刻就发现季初跟在身后了，只是一直没有戳穿，甚至这个傻姑娘躲在暗处盯着他看的时候，他也装作没有发现。
想要鱼儿上钩，他就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
季初点点头，“对啊，我跟着你进来的，之前没好意思打扰你，就是看你吃的太少实在忍不住想要提醒你。”
一个男孩子吃这么点怎么能行呢？
她咽了咽喉咙，每次近距离观察程郁舟，心里总是会紧张，她别开眼，不徐不疾的说道：“我知道你忧心事不少，可是你也要保重身体，还是有很多人关心你的，程郁舟，你一点都不孤单。”
程郁舟才不怕孤单，他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除了他自己还有季初，其他人全部都是哑巴，一个个都不会说话才最好。
他垂下眼眸，“谢谢。”
这声谢谢听起来有些苦涩，季初不由自主就又开始同情他，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可怜的人啊。
童年不算快乐，长大之后还是过的不开心。
“没什么的，你还想吃什么吗？”
程郁舟摇摇头，“我吃不下。”他忽然抬起眼睛，微红的眼眶紧紧的凝视着季初，轻声细语，语气卑微，“真的有人关心我吗？”
季初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心都快要化了，重重点头，“真的。”
程郁舟自嘲一笑，好像是不相信她说的话，“没有人，就连我父亲也从来对我不管不顾，或许是我真的很不讨人喜欢吧，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喜欢我。”
他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是我不够好。”
季初以前怕他冷冰冰不理人的样子，如今怕见他脆弱的模样，就是觉得很别扭，“没有，你很好的。”
程郁舟铺垫够了才开始进入正题，“其实我这些天见了很多适婚的女生，不过见了之后，就没有下文了，我真的很想圆了我母亲的心愿，不想她留有遗憾。”
“不着急不着急”几个字在她嘴边打转，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谁也不知道他母亲还有多少日子，看来他真的很着急想要结婚了。
季初压根没想过程郁舟会骗她。
他母亲生病是真的，但是没有他口中描述的那么严重。
“总会有的。”
程郁舟定定的看着她，“季初，你觉得我怎么样？”
季初想都没想，“很好。”
除了冷淡挑不出别的毛病，会做饭工作也稳定长的还漂亮。
季初看他貌似还要说些什么，恰巧这时，有熟人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初初，好久没见你过来，我还以为你搬家了呢！”
她汗颜，之前是真的不打算过来了。
“没搬没搬。”
“我听我妈说，你最近在相亲，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看的上眼的？”
季初干笑两声，“挺好的。”
也没有特别好，如果都是和上回见过的人一样，那她这辈子都不想结婚了。
程郁舟忽的起身，“我先去上班了。”
季初看他的脸色比之前还差，有些奇怪，“你没事吧？”
转念一想，她好像问了一句废话，程郁舟自己就是医生，有事没事他肯定比她心里要清楚。
“我没事。”
他走之后，季初就又回公寓了。
不工作的日子没有她想的快活恣意，母亲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催她去见各种男生，今天是海归，明天就是IT届的精英，一个接着一个轮番上阵。
几次之后，季初这样脾气好的人都受不了了，向季时求助，哪知道从来都站在她这边的哥哥，这回居然不肯帮忙，反而坚定的站在母亲那边，“初初，见见人挺好的呀，你不要整天都宅在家里嘛。”
按照道理说，她还没有到需要相亲的年纪。但是因为迟迟不肯恋爱，而季母又从来没见过她喜欢什么男生，不由得开始想歪。
中年妇女无事可做胡思乱想，最后便都发作在她身上了。
对于此，季初真的是无可奈何。
这天，她又被提着耳朵去咖啡厅里见了个律师，那人眼高手低，和她说话时像是用鼻子在看她，语气也让她很不舒服，三言两语里不离他的资产，听着就让人生厌。
季初忍无可忍，怼了一句，“我不关心你有多少钱，你能闭嘴吗？很吵。”
她说完，拎着包就走了。
季初自然不敢滚回去，与其被母亲揪着耳朵骂，干脆一开始就躲回自己的公寓。她已经被她妈逼的喘不过气来了。
季初刚到小区，直接撞上了程郁舟，他身边站了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非常亮眼。
她心里有股失落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搅的她不舒服。
没打招呼，季初直接上楼了。她想那人说不准是他找来的结婚对象呢。其实方才看见程郁舟的一瞬，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程郁舟着急找人结婚，她妈又催得紧。
如果程郁舟不介意，他们结婚就两全其美了。至于结婚之后的事，季初没想过。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在望见他身边的女孩时就被她抛到了脑后，真的太太太不切实际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烦躁的缘故，季初捅钥匙孔捅了好久没能对准，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清冽的香味溢在她的鼻间。
程郁舟穿了件白衬衫，袖口往上挽了几分，他就站在她边上，一声不吭的拿过她手里的钥匙，替她把门给旋开，随后一字一句的解释，“那是我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