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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汤稚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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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购买比例不足,此为防盗章门铃就响了两声,何舒青就飞快地开了门,假得让汤子期的厚脸皮都挂不住了。
    她暗暗使眼色:“妈——”
    何舒青完全无视了她,对俞北平嘘寒问暖,殷勤地把人迎进门,又给他倒茶水,用的还是家里唯一的一罐正宗大红袍,看得汤子期很是无语。
    八字还没一撇呢,有这么上赶着的?
    和她的表情尴尬相比,俞北平神色从容,态度谦恭,看不出半点儿不自在。
    何舒青越看越满意,问他:“听说你现在在京城这边的武警总队工作,是个参谋?”
    俞北平回答:“我是干通讯指挥的。”
    何舒青不大懂:“那是干什么的?”
    俞北平耐心给她解释:“就是在我的管辖内,保障通讯设施的完备和完善,任务中保障信息通畅,确保指挥中心的命令能很好地传递出去。”
    何舒青似懂非懂,也不好细问,不过,她只要知道这是个有技术含量的军种,不是个闲差就行了。
    接下来,又问了他家庭啊情感的一些状况,就差查人家户口了。难为俞北平还保持着风度,全程陪聊,汤子期在旁边看得想捂住眼睛。
    ——太他妈丢人了!
    吃完饭,何舒青抢下汤子期手里的碗筷,眼神示意她:“俞站长都要走了,你给送送啊。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汤子期:“……”
    俞北平看了她一眼,拾起皮手套慢慢戴上:“走吧,我也有些话要跟你说。”
    汤子期只好乖乖陪着他出门。
    两个算上相亲,总共见了两面的人,能聊什么?汤子期觉得尴尬,出了楼道,一路垂着眉眼,没抬头看他。
    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向他瞄。
    俞北平抄着手在她身边慢慢走着,约莫是在想事情,锐利的剑眉微微蹙起。他身形颀长,肩膀宽展,一身军制挺括英秀,怎么看怎么卓尔不群。尤其是那一截劲瘦的细腰,武装带一勒,更显风流,比例完美。
    他这人说话行事都文质彬彬进退有节,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落,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其实是客套的疏离。
    只是瞧着不失礼而已,未必出于真心。
    汤子期心情复杂。
    “怎么这么看着我?”冷不防他侧头问她,笑道。
    他之前压根没回过头,汤子期都不知道他怎么发现她在偷看他的,一时大囧,灵机一动忙道:“您刚刚不说有话对我讲?”
    俞北平没答,沉默了会儿。
    汤子期是个急性子:“您有话就直说,我都听着。”
    “算了,没事。”他对她笑了笑,算是揭过这话茬了。
    汤子期却看得一愣。
    他不笑的时候,淡漠的神情让人望而却步,可笑的时候,眼神意外地很柔和。这个年纪,却把自己整得像汤修荃那辈一样,汤子期真有些同情他。
    她冲动了一下,脱口而出:“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玩。”
    说完又有些后悔,忐忑地看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老半晌,看得她都要哭出来了,最后那一刻却冁然一笑,收回了目光。
    汤子期就是个欺软怕硬、蹬鼻子上脸的人,他不跟她计较,她反而来劲了,亦步亦趋在后面问他:“还没回答呢!首长,去不去啊?”
    “工作忙。”
    “总有空闲的时候吧。”
    “有是有,不多。”
    “有就行了!”她掏出手机,“扫一个微信吧,有时间带你玩。”
    俞北平拗不过她,也不好跟个小姑娘在大街上争执,把手机给了她。
    汤子期心满意足,在他车旁跟他道别:“回见。”
    他笑了笑,发动车子离开。
    ……
    翌日去了趟京山,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接到了霍成歧的电话,语焉不详,只是催他赶紧回来,去俞亮的驻地,说家里出了事儿。
    俞北平连忙回来,一路上行色匆匆,穿花拂绿,走得急了,到了楼前肩上已经沾了满满一层花粉。
    霍成歧大老远就见了他,快步过来,指了指虚掩的大门压低声音道:“在里面呢。”
    俞北平皱起眉:“怎么回事儿?”
    霍成歧叹气:“周家丫头出事了。少谦今早和朋友一道过去,不知道跟人家说了什么,回来周启兰就割了腕,好在人救回来了。现在外面传得难听,什么风言风语都有,都说咱们忘恩负义,要悔婚。你爸正在气头上,一早就把少谦叫了回来,中午训到现在了。”
    “他怎么这么糊涂?”
    俞少谦是俞北平的堂弟,父母早年因为出勤罹难,俞亮就把孩子给接了过来,亲自抚养。出于愧疚和心疼,对他一直很纵容,养得他这些年无法无天,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
    这是俞亮早年给他定的一门亲,当时周家还没败落,家境尚可,虽然比不上俞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去年因为周崇出了意外,家世一落千丈,已经大不如前了。
    俞亮已经想着要退了这门亲事,只欠一个时机。倒不是什么家世的问题,用他的话说,周家这帮人,除了他这个老战友,就没几个脑子拎的清的,尤其是那帮七大姑八大姨。现在周崇出了事,家里没个镇场子的人,早晚要出大事儿。
    俞亮这些年正处在上升期,很忌讳这种事情。
    不过因为牵扯到一些内部问题,暂时还不便谈解除婚约的事儿。
    两家本来就关系敏感,俞少谦这个节骨眼上去刺激人家姑娘,还把人家逼得自杀——俞北平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怪他,你弟弟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多半是被那帮狐朋狗友给蛊惑的。你爸已经打了他一顿,一会儿你进去,多帮着说些好话。”霍成歧道。
    他跟了俞亮有十多年了,一直是他的心腹副官,对他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俞亮在他们那一辈排第五,早年却不得老首长重视。他是文官出身,年轻时在南地一个军分区做参谋,后来调任大军军区,再到如今的参谋长官,一路走得坦荡,气势如虹,老一辈中也无不侧目。年轻时的俞亮铁血乖戾,但是八面玲珑,什么场面都能面不改色,年纪上来了,脾气反而更加上涨了。
    这次俞少谦捅出这么大篓子,他怎么可能不动怒?
    俞亮和周崇也算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更有革命之谊,虽然后来理念不同,走到如今这地步,可到底是有情分在的。
    周崇一死,他心里难过是一。二是,外面多少双眼睛看着?都在说俞家薄情寡义。
    俞亮是儒将出身,好面子,跟那帮没脸没皮的老兵痞不一样,凡事讲道理,要情面。
    偏偏俞少谦就喜欢跟那些混小子混在一起。
    “媒体没乱登吧?”俞北平问他。
    霍成歧忙道:“哪能啊?大家都知道分寸的。”
    俞北平点点头,略一沉吟,对霍成歧道:“我进去看看,这边交给我。您先回去,外面还有大把的事儿等着处理呢。”
    霍成歧应了声,快步出了院子。
    俞北平没再停留,拍了拍襟口的领花就大步跨进了门。
    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
    俞亮在宴会厅煮茶,目不斜视。俞少谦垂手站在一边,看到俞北平,只消一眼就垂下了头,也没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对他讨巧卖乖。
    俞北平摘了军帽信步过去,捞了一杯泡好的茶,在鼻下轻轻晃过,侧头对俞亮一笑:“金骏眉吗?这茶香得很,茶汤澄净金黄,前些年,我在老毛子那儿花了大价钱都弄不到。”
    “老胡送来的,前段日子他在我这儿顺走了两瓶茅台,这趟过来,说是礼尚往来。”俞亮面无表情,弯腰用铁器夹内瓷盏。
    “胡叔最爱茶,也最能品茶。”俞北平微笑。
    俞亮重重一哼,把茶盏拍在了楠木桌上,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瞪着他:“别兜圈子了,你有话就直说!大老远回来,就是为了跟你老子叙旧?”
    俞北平这才放下茶盏,心平气和说:“少谦是有错,不过他还小,就绕过他这一次吧。”
    “小?二十二岁了还小呢?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在青岛任职了。不说独当一面,最起码的,别给家里惹祸!”俞亮抓起武装带往后一甩,不偏不倚抽在俞少谦身上。
    身后一片杀猪般的惨叫。
    可俞少谦还不敢躲,可怜巴巴地向他堂哥投来求助的目光。
    俞北平知道不合时宜,可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放唇上压了压。
    俞少谦一脸受伤。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啊?
    “你笑什么?”俞亮看向大儿子,脸色阴沉。
    俞北平军制笔挺,英武高大,却偏生长着副极漂亮的面孔,白璧无瑕,修眉红唇,不笑的时候威严寡清,笑起来时又让人觉得颇为绅士。
    旁人都怕俞亮,只有他,打小就不怕。
    这会儿也不卑不亢地说:“事已至此,您也别太生气了。当务之急,是找出应对的方法。”
    俞亮冷哼一声,不说话。
    俞北平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也别太为难他。教不好后辈,您有责任,我也有,没必要一昧问责。惩罚是其次,怎么教好才是真的。”
    俞亮气得胸口一滞,可望向这个儿子,对方脸上一片从容,眼底不易察觉的冷峻和嘲弄让他顿时哑了火。
    俞亮移开了目光。
    俞北平却一直看着他:“我看,您不止想说少谦,也想说我吧。不过,我工作上从没倚仗你,也没犯过什么错,让您丢脸。至于性格上那点儿缺陷,实在是从小没妈,没得过好好的熏陶,真是对不住了。”
    这一番话,把俞亮的脸色说得阵青阵白。
    霍成歧在旁边看得眼皮直跳。
    有那么片刻的凝滞。
    俞北平这才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说:“周启兰那儿,我会负责解决,这门亲事,也是时候该退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真闹腾出什么事儿。”
    回头叫上俞少谦,领着出了门。
    赶在他出门前,俞亮问了句:“别光顾着别人,你自己的亲事呢?那丫头怎么样?”
    “还行吧,先处着试试。”俞北平也没多说。
    “你弟弟过两天回国,你去接他吧。这几天别到处跑,免得他回来碰不上。”
    “知道了。”
    等人走了,霍成歧才敢过来。被他瞧见这么一幕,多少有些尴尬,本着原则避而不谈,开始扯别的话题。
    俞亮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这是给他留面子呢。
    他苦笑一声,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是我对不住他,也对不住他妈。”
    俞亮年轻时不受老爷子重视,一直待在南边,算是放养,连学校填志愿都没人过问。可以说,他能混到现在,都是靠的他自己。也因为这点,年轻时糊涂,对这方面特别看重,总想着证明自己。
    忙于工作了,就倏忽了家人,一年到头都不回来看几次。俞北平八岁的时候,弟弟就被人贩子拐走了。他母亲是搞化工研究的,本来就精神不好,那次打击后人就瘫了,后来送去了南地疗养,在一个雨天跳了楼。
    他当时人在外地,直到妻子去世都没能赶回来看一眼。
    从那以后,俞北平就有些跟他较劲的意思,虽然从来不跟他吵,也没提过这茬,可骨子里是反他的。
    也因为这点,俞北平从小就跟爷爷一起生活,性格很自立,也很独断。他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思考,自己解决。不过好在他虽然傲,都藏在骨子里,从来不跟人正面起冲突,那些乖戾尖锐的劲儿,都用来对付他这个老子了。
    可就是针对他的时候,他也是风度翩翩的,叫人挑不出什么刺儿。
    父子俩的关系,说好肯定算不上,可要说坏吧,也不能,顶多是暗潮汹涌,表明平和,大家都是有地位的人,就算不对眼,也维持着那点儿相敬如宾的风度。
    至少在外面人看来,父子俩关系尚可。
    俞亮每每想起,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可也无可奈何。这个儿子太难伺候了,就没人能驾驭。这都快三十了还没个对象,他才想着给他找个性格活泼一点、开朗一点的小丫头。
    不说制住他,只盼着能磨磨他、给他解解闷儿就不错了。
    庆幸的是,两年前找回了弟弟,俞北平这性子才算是收敛了些,父子俩关系也没前几年那么紧张了。
    ……
    出了大院,离那大楼老远老远,都快看不到影子了,俞少谦才喜极而泣地放松下来:“谢了,哥,真是太谢谢了,救我脱离苦海。”
    俞北平不置可否,劝他:“你自己也注意着点儿,救得了你一次,不代表每次都能救你。”
    “知道知道,我再也不敢了。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我啊,那个周启兰的心理素质真是太差了,不就是解除婚约吗?犯得着……”
    “行了行了。”听他有啰里吧嗦一大堆的趋势,俞北平顿时没了心情,“过几天买点儿东西,跟我一块儿去医院,给人家道个歉。”
    俞少谦一听就垮了脸:“不是吧?”
    俞北平一想,又摆了摆手:“算了,我一个人去。”这货口没遮拦,又耐不住性子,没准又捅出什么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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