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课

    【二】
    林冀目瞪口呆地看完刚才那玄幻的戏码,嘴巴都张成了“O”形,一时都忘了合拢。
    以前看过的戏,哪个不是原配愤愤离场,渣男嚣张得意,再激烈的,也不过是渣男被赏个耳光,多打两个耳光,那还算是狠的。
    但比起今天……以前那些,根本就是小打小闹,给渣男挠痒痒而已。
    今天可是,差点儿断了那渣男的根啊……
    他看了看女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倒地上捂着胯呻.吟的男人,忽然觉得下.身一紧。
    光是看着……都疼啊。
    林冀咽了咽口水,“这、这妹子不、不错……”
    天使的外表,野兽的内心,动作快准狠,丝毫不留情。
    那彪悍的“断子绝孙脚”,也不知是碎了多少枚蛋,才练得这么熟练……
    女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易言收回目光,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一抹弧度。
    而这弧度却丝毫没能柔和他硬朗的面部线条,和周身清冷的气质。
    只让人觉得,这是一种没有什么温度的,轻视的笑。
    看着那边狼藉一片,林冀忽然又想到什么,他看向易言,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不对啊,易教授,你今天怎么管起闲事儿来了?”
    易言刚刚让服务员送餐过去的12桌,正是那对情侣闹的那一桌。
    那漂亮妹子扣在渣男脸上的那盘意大利面,就是他林冀给点的。
    和易言认识了八年,易言什么性子他还不了解?
    天塌下来眼皮子都不见得眨一下,今天,怎么忽然管起这档子闲事儿,暗中推波助澜,推了那漂亮妹子一把?
    林冀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家好友,“易教授,你不对劲啊,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上那妹子了?不老实交代,今天我可不请客了啊。”
    易言瞥了他一眼,站起来,冷冷地开口:“今天这顿,我请了。”
    说罢,长腿一迈,离开了餐厅。
    **
    离开餐厅后,盛微语拉着她的行李箱,回家。
    想起刚刚的事,她余怒未消,只觉恶心。
    她和贺廷认识的时间其实不长。
    贺廷是个富二代,在b大读研,一枚理工学霸,高高瘦瘦,戴着副无框眼镜,一身书生气,但看起来却不文弱,性格也阳光,很讨女孩子欢喜。
    盛微语则是在b大攻读心理学,和贺廷就是在一次联谊活动上认识的。
    她在b大读博,平时不是在学校做调查报告写论文,就是在心理咨询所忙活。
    一般遇到这种学生,导师都会觉得捡到了宝,但她那位博导关注的重点却一直都在自家学生“迟迟空着的感情发展对象上”。
    于是,盛微语被她导师,以“了解高校大学生心理状态”的理由坑去联谊。
    和一群大学生。
    在一众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之中,盛微语这位已经在读博的“老学姐”就显得格外突兀。
    佩服是有,但也免不了有人开“女博士学历”这个梗的玩笑,她脸上附和笑,心里哔了狗。
    这时候,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站起来给她解围,着实赢了她不少好感。
    贺廷自称也是被导师坑过来的,两人立马觉得同病相怜,只觉对方亲切了不少。
    交换联系方式,微信聊天,朋友圈点赞,吐槽导师,一来二去,渐渐熟悉。
    发展到之后,约饭看电影,暧.昧了两周,贺廷告白。
    盛微语当时觉得,认识不过一两个月,这感情发展,快是快了点,倒也还算顺理成章。
    再加上贺廷确实是个很暖的男生,体贴细心,在马路边散步的时候,会主动把她换到里侧,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会留心她爱吃和不爱吃的菜。
    她在咨询所附近租房住,离学校有些距离,送她打的回家的时候,贺廷会拍下车牌。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关切,让盛微语很难拒绝,毕竟她也单身了这么多年。
    于是就抱着试试的心态,答应了,也免了自家导师天天在咨询所念叨,害怕她变成剩女。
    原以为会就这么顺其自然下去,没想到的是,远香近臭这词,确实是个真理。
    交往之前,盛微语觉得,贺廷这人,胜在体贴细心,人也老实。
    交往之后,不会有哪个女朋友会喜欢自己男朋友是个行走的大暖炉,对所有相识不相识的女生不合时宜地发光发热,而他老实的性格也只是一层虚假的皮。
    交往不过一月,贺廷不下十次暗示她,想去她家坐坐,大家都是成年人,盛微语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这进度对她来说太快,每次都装傻充愣糊弄过去。
    这之后,贺廷的态度明显变得冷淡了不少,虽然还是会和她微信聊天,但是从不主动找她,语气也从小奶狗似的活泼可爱,变得公事公办。
    盛微语心里不舒服,隐隐觉得对方和自己交往的目的没她想的那么纯粹,又怕是自己多想,为此,还特意去询问了周霖霖,她同父异母的靠谱弟弟,让他这位直男分析一下。
    对方简单粗暴,直接给出两字——骗炮。
    盛微语自然接受不了,还差点和周霖霖吵起来。
    直到上周,盛微语跟着导师去国外参加交流学习会,收到一份文件。
    文件里一堆照片,目录分组都长长一串,前女友,现女友,撸啊撸妹子,农药妹子,吃鸡妹子,基三妹子,还有学校小师妹,邻校小师妹。
    每个分组一到十个妹子不等,身高生日喜恶习惯写得满满当当,比实验数据都详细,白纸黑字,纯手写,修改的痕迹明显,看得出经常对这些资.料进行更新,添添补补。
    盛微语没去追溯这文件是怎么来的,那些熟悉的字迹就够让她透心凉,心飞扬。
    这要搁在网上哪个树洞博上面,她吃瓜的时候,还会为这男人竖个大拇指,流弊!
    然而现实是,这男人是她男朋友,给她戴了一个文件夹这么多的绿帽,绿光锃亮。
    盛微语双手竖中指,都表达不尽自己的愤怒。
    你丫要是做实验的时候有这心思去搜集资.料数据,每次论文deadline还用得着那么手忙脚乱,还喊上她这外行熬夜和你一起赶论文
    愤怒之余,盛微语忽然想起自己也在那个文件里,记载着她资.料那页的文档还用黑体字加粗留了个重点——女博士,擅长写论文,长得美操不到。
    “……”
    我真心和你谈恋爱,你却拿我当论文合成机,还是能上.床的那种
    请立马圆润地滚好吗?
    昨天交流会提前结束,她手机里又收到未知号码发来的消息,是贺廷与其他女人聊天记录的截图,今天这个时候在这家餐厅约会。
    而在她收到这些消息的前半个小时,贺廷还告诉她,今天要在实验室待一天。
    盛微语气得不行,当即跟导师请了假,回国捉.奸。
    这场恋爱的开始发展和结束都挺平常的,除了最后的那一口屎,恋爱过程,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以至于盛微语想要黯然神伤地回忆细节时,却想不起一个心动的瞬间,哪怕只有一秒。
    盛微语倒没觉得有多难过,只是有些可惜。
    这几个月的相处,她费了时间,也费了心思,折合下来,可以做几份调查报告写几篇论文了。
    绿灯骤然亮起,车流停驻。
    三五个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生迎面走过来,谈笑风生,眉眼之间,神采奕奕。
    他们从盛微语身边路过,个子娇小的女孩子仰着头同旁边的高个男生谈论着学校的趣事,谁没写完作业谁又考了开学考的前几名。
    高个男生一脸冷漠,却也还算耐心地充当一个倾听者。
    年轻稚嫩的声音清脆灵动,像夏天加了冰的柠檬水,清爽澄澈。
    盛微语怔了一怔,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校园。
    靠在树下的男生闭着眼假寐,阳光从树叶缝隙中钻过,零碎地洒在他身上。
    她站在男生身前,弯下腰轻轻地拨弄着他的头发,口中不停碎碎念。
    手腕忽然被人扣住,冷不丁对上他冷冰冰的眼眸。
    声音微沉,“安静。”
    盛微语笑了笑,充满了怀念。
    而后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没出息,总妄想抓住那些美好,却忘了,它们早已在时光里流散。
    这时候,包里手机震动。
    盛微语摸出手机,低头瞧了眼。
    看完便皱起了眉。
    是她表妹发来的消息,说是小长假去国外追偶像的演唱会,现在那里这几天天气恶劣,航班延误,赶不回学校上课,让她帮忙代几天课。
    消息说辞很可怜,还用了两个看起来就惹人可怜的表情包,但盛微语看了眼角直抽。
    当她傻到不会查当地的天气还是当她现在闲到开花?
    航班延误回不了国不存在的,存在的是她许幼白在国外还没浪够。
    盛微语马上回了条消息。
    【盛微语:我拒绝】
    【许幼白:我人肉给你带水乳香水和口红,要什么带什么!原价!】
    【盛微语:代几天】
    【许幼白:……】
    女人之间的交易往往都这么简单粗暴。
    许幼白也在b大,还是大一新生。
    她之所以这么胆大包天敢逃几天的课,完全是因为这几天她本来就没什么课,除了几节高数,当天下午,就有一节。
    正好导师还在国外,盛微语这两天挺闲,又看在那些比国内专柜便宜了几成的化妆品的份上,就答应了这个忙,回去放完行李就去b大给她代课。
    盛微语支着下巴,垂着眼,指尖有一搭没一搭轻点桌面,百无聊赖。
    像只慵懒的猫,躲在最后排的角落,与这群青春洋溢的大学生格格不入。
    教室里细细碎碎的说笑声在一瞬之间消匿。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门口的人身上。
    盛微语抬眼望过去。
    教室门口,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逆光而立,手里抱着一本书。
    他身材颀长,领口和袖口的扣子都被一丝不苟地扣上,黑色衬衫穿在他身上,匀称而得体。
    外面投射进来的阳光,在他细碎的头发上洒了一层金色。
    可因为他寡淡的眉眼,和身上那种无端的冷艳气质,没能给他增添一分容易亲近的温度。
    反而多了几分禁欲的气息。
    盛微语眸光一颤,搭在桌上的手就此僵住,没再有动作。
    目光胶着在那人身上,好似那是个幻觉,只要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男人走上讲台,放下书,在笔盒里拣了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苍劲有力的字。
    声音清冷低沉,像是刚从冰库里拿出来的冰水,带着几分冷意,“易言。”
    盛微语收回支着下巴的手,靠在身后椅背上,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看着讲台上的男人。
    “易言。”
    这两字在她唇舌间婉转念出,好似带着点其他什么意味。
    盛微语望着讲台上的男人,目光仿若穿透了时光,流转了岁月。
    仿佛又回到了穿着蓝白校服的时候,她拦在那个少年面前,霸道又无礼地索要姓名,不给就不让过路。
    气质清冷的少年皱紧了眉,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冷艳的拒绝话语。
    可他却偏偏,慢慢吞吞从嘴里吐出不符合他高冷气质的几个字。
    “你,你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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