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这样的方式太荒唐
立秋过后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如生忙了一天,匆匆冲了个凉水澡便命令厨房里开饭,思妮丫头不在他身边,屏屏姑娘也因为以前的摸脚事件一直对少爷心存芥蒂,早早退出门外。饭桌上只有贾画儿和公子二人。
今夜贾画儿的妆扮格外妖娆,粉面含春猩红唇,杏眼含情波不惊。本来无袖的粉色旗袍足够惊艳,更兼小娘嫌热,将领口开的极低,只看得如生口干舌燥,破例喝了两碗黄酒,眼皮逐渐沉重起来,匆匆回到自己的后院,趔趔趄趄踏进虚掩着房门的卧室,扑倒在床上,如生探口气:“哎!这个三心二意的屏屏呀,做事就是不如我的思妮上心。”摸黑脱光上衣,只着一条白棉布的短裤,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酣然入睡。
是夜,皎月当头,如水的白光透过轩窗的玻璃,斜斜地铺满床面,照在如生健美的躯体之上,更像古希腊大卫的雕像平躺在一池浓郁的牛乳之中。
身穿夜行衣的女子,手里扣着两把锋利的飞刀,附身房梁之上,看着自己曾经如此迷恋的那个男人,如今静静地躺在自己眼前,一时百感交集。
马如生,左玉莲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她的思绪再次回到了四年前。那时的姐姐就像一朵绚烂的芙蓉花,不期而遇的马如生像一只七彩斑蝶悄然钻进的她们的心房,他的风雅,他的体贴,登时俘虏了两颗少女之心,但他选择了更加美丽娇柔的姐姐,自己只能将重重爱恋秘密地掩藏心底,心里默默祝福着他们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那么残酷,门当户对的樊篱终于击醒了这对苦命鸳鸯,而她们选择了私奔。
后来正是这个一无是处的公子哥最终没有抵挡住贫困的袭扰,爱情与享受,他选择了后者。
悲愤交加的姐姐回到家里,一病不起,郁郁而终。最终只争得到了马家一个虚无的名分。
左玉莲由爱转恨,发誓为姐姐报仇,上次祠堂扮鬼,她原有机会杀死这个畜生,却在关键时刻被丫头冲散了,(其实这更像是一个放过马如生的借口)。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的踌躇还要持续多久,面对仇敌,自己一次次缩回手中的利刃,难道事情过了这么久,她的心里依旧存在着他的影子?
不行,今夜一定要有个了断,否则自己将永远不得安宁。
姑娘伸出右手,运力、瞄准??????
突然房门被一阵香风轻轻推开,姑娘蓦然收手。
不是风,亦无关月,开门的是一个浑身洒满香水的年轻的女子!
但是,这个女人心里想的却是真正的风月。
女子蹑手蹑脚走到床前,俯下身子细细的观赏公子壮硕的身体,禁不住心旌神摇,双手贪婪地拂过公子诱人的九块腹肌,终于找到了思慕已久的灵与肉的藉慰。
如生好梦关头,一江春水奔泻入海,好不畅快,蓦然睁眼,朦胧月光下,一个妙曼的身体骑在自己身上,公子一声惊叫,双手用力,将女子掼下床头。
女子地上打了个滚,匆匆跑出房门。
是贾画儿,她怎么能这样?也就是说,自己朦朦胧胧间,变成了一头乱伦的??????牲口?
不等公子想明白,更大的‘惊喜’接踵而来,房梁上突然间飞下一双利刃,马如生一激灵,翻身躲进床底,两把利刃‘叮’一声插进床头,月光下一条敏捷的身影飞一般腾出房门扬长而去。夜风中一阵轻轻的叹息:“姐姐,你的仇恨妹子为你报了,是死是活,那是他的造化。”
如生心魂未定,也不敢追赶,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神来,有人要杀我!!!下手好狠!
“倒是这个贪嘴的贾画儿,无意之间救了我一命。”
第二天早上,贾画儿起床甚晚,见公一脸的冷漠,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匆匆吃过早饭,如生拿出一对飞刀展示给贾画儿,恭恭敬敬地说:“姨娘,晚辈昨夜遇袭,这是凶器,我看时局动荡,已经波及到这里,好在我这里的活计快要结束了,我想把剩下的一点尾巴交给工头,咱娘们还是赶快回城吧。”
贾画儿一脸正经地点点头:“咱一个女子不宜走出二门,烦公子安排下去,咱们这就动身。”
太阳升起来了,一行人簇拥着姨娘的轿子出了南门,屏屏姑娘一路小跑跟在轿后,压在最后面的是骑了白马的马如生。
看守庄园的叄五八不放心公子,命令儿子叁小贵亲自牵了马缰送少爷回府。
一行人进了潍县城的南大门,刚到大十字口附近,街上突然一阵大乱,众人上眼,远远的,几个持枪的衙役,一身前清的装束,起着哄地追赶着街上的市民。闹市上人仰马翻,那些正在做生意的贩夫走卒一时舍了摊点,拼命逃窜。
这帮坏蛋的头头正是县府卫队队长张景月。
突然张景月指向如生一行大声喊到:“小兔崽子,给我站住!”听到队长的吆喝,一班虎衙立即设了众人,向马如生合围了过来。张景月终于找到了到了骑在马上的马如生。
“好一个乱臣贼子,今天竟然让我在这里见到你了,孙子,还记得我吗?”
对于眼前的张景月,如生依稀记得一点,看到他一身前清的装束,脑后还挂了一条狗尾充当发辫,禁不住大笑了起来:“尊驾,这是民国,您这身装束,不怕官署判你个复辟之罪吗?”
张景月欺身上前,一枪杆子戳到如生前胸:“下来吧小子,今天早上知县大人刚刚接到皇上御旨,大清复辟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不知道留发留头的道理吗?告诉你小子,你犯大罪了,按律当斩,等着拿头为大清祭刀吧。”
大清复辟了!!!
如生突然想起中学时学过的张勋复辟的历史,没想到今天还真叫自己赶上了。但他知道辫子军的这场闹剧,也就仅仅维持了十二天而已,也就是说自己即使判了死罪,公文还没走到道台府,这个倒霉的复辟朝廷就已经完蛋了。
去参观一下大清的监狱也是一次难得的经历,如生欣然下马:“张景月,不要公报私仇嘛,本公子随你走一趟就是了”,回头告诉叁小贵:“回去告诉我娘,说县衙请我走一趟,过不了几日就会放归,让她老人家不必挂念。”
叁小贵呼哧带喘跑到胡家牌坊的马府门前,也只不过是半刻的工夫。
马家门房管柱看到满脸涨成红布的小崽忙拦在身前打趣的问道:“三小龟儿,你咋来了,你爹三王八近日可好?”
小贵瞪了一眼管柱:“你才王八,你们全家都是小龟,有多远滚多远,耽误了少爷的大事,夫人扒了你的狗皮。”
管柱见小贵急了眼,知道他有要紧事禀夫人,立马闪身让过,嘴里嘟囔着:“这孙子,越来越不识顽了。”
小贵一路小跑闯进前厅,马夫人堂前正同娘家长兄议事,见下人莽撞,未及开口训斥,就听得小子结结巴巴嚷道:“夫人,不、不好了,少爷被、被县衙抓走了。”
“啊”夫人一声惊呼,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几下:“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少爷不是在大庄子吗?”
小贵哭丧着脸,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马夫人脸色刷白,摇摇欲坠:“大哥,马家这是怎么了,前头刚陷进去老爷,今天正要开审呢,生儿又被他们带走了,我、我可怎么办呀。”
陈府大公子陈万春挥手示意小贵回避,沉着脸对马夫人说:“妹子不必太心焦,杨大钱叉子竹杠敲到了马府头上,看来他还不知道马家与陈家的关系,老账旧账一起算,我倒要看看这个杨大钱叉子有什么话说。”
说罢,起身告辞,也不管夫人手里递过来的银票是多是少,快步来到县衙门口,见大门外昨日还在高高悬挂着的民国徽章赫然被一面龙旗替代,执事们亦换了前清的装束。因为事起仓促,帽子底下急就得一条条五花八门的发辫让人实在是忍俊不住。
衙役中有人识得陈万春,忙过来凑近呼:“陈爷,您咋有空来县衙一叙,我们老爷有请吗?”
陈万春一声冷笑:“咱们有冤屈,求大老爷做主哩”
衙役谄媚的笑笑:“在潍县,丁陈两家顶了大半个天,谁敢给陈家冤屈,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陈万春冷脸回应,早有机灵的衙役通报了杨大钱叉子,杨知县一反常规快步迎到门前:“啊呀呀,陈大公子,是哪阵香风将您老弟吹到这里来了,快快请进,尝尝老杨刚泡的这壶碧螺春味道如何?”
陈万春稍微缓和了一下脸色:“不劳县太爷的香茶,兄弟这次为了妹夫马成龙而来,听说我妹夫遭了老鸨陷害,现在就关在您的大狱里,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杨大钱叉子佯装心里一惊:“这马成龙竟是兄弟的妹夫?恕老杨眼拙,冒犯了,本县正要过堂审理此案,兄弟可否一侧旁观?”
陈万春点点头把住知县的手一同前行,一张银票已经神不知鬼不觉交到杨大钱叉子手中,杨知县坐稳大堂看立马宣布开庭。
一切按照前清的模式,衙役出动,很快带来了原告、被告。衙门前立马聚集了几十个爱看热闹的闲人,叽叽喳喳旁论起来。
衙役们一声“威武”堂前立即安静了下来。
“牛氏,前日你告马成龙故意毁坏家庭财产一案今日老爷开审,有什么冤屈,你可以当堂申诉,老爷做主。”
老鸨哪里见过这阵式,双股战栗,突然转身匍匐在堂上,解开自己的裤腰带,两片白花花的屁股蛋子突兀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大老爷请上刑。”
杨知县不止一次的见过这两片肥肉蛋子,知道老鸨子这是在腌臜自己,忙掩面叫道:“那妇人,快穿上衣服,成何体统,本县今天不打板子。”
牛氏慢腾腾提起裤子,起身面向杨知县:“民妇自知惹不起马大财主,只想追回自家损失,求大老爷做主。”
杨知县眼睛投向马成龙:“马财主,你有何话说?”
马成龙关在大狱,这几日没少忍受狱头的折磨,仅仅两天工夫,眼眶明显下陷了不少,衣服亦是肮脏不堪,一副落魄已久的模样。
此时他只想尽快脱身,还顾得了多少银子:“一切凭县长做主。”马成龙关在大牢,还不知外面已经重新变成了大清的天下,故而依旧称呼杨大钱叉子为县长。
杨知县收了陈万春的银票,已经心满意足,拍拍惊堂木尖声喊道:“牛氏告马成龙一案本县当堂审结,牛氏所有损失,共计叁仟伍百圆,扣除马成龙先前订金三千,马成龙另付五百与牛氏,本案审结,永不上诉。退堂。”
衙役跟了马成龙去府上取钱,杨知县收工后亦打算回转后堂,陈万春折身挡住了知县地去路。杨大钱叉子不解陈万春的举动,讶异的问道:“兄弟对老杨断案还有什么异议?咱们后堂说话。”
陈万春急忙解释说:“兄长断案,正可谓明察秋毫不见舆薪,只是小弟另有一事相求。”
杨大钱叉子脸上挂着笑:“兄弟有话请讲。”
“就在刚才,下人们说我的外甥被您的卫队抓进大牢去了。”
“呦,还有这事?令甥姓甚名谁,老杨这倒要仔细查查。”
“有劳兄长,孩子贱名马如生。”
杨知县摸摸口袋说:“看来今天来是不及了,我的卫队现在在哪里为兄也不知道哇,下午吧,下午他们回来我会仔细查查,兄弟放心,咱家外甥即便进了大狱也不会吃亏的。”
张景月拿了如生,心里异常兴奋,娘的,权利就是个好东西,当年就是这小子,当着一街面的下人,彻底打掉了自己的威风。狗日的今日合该落到了本队长手里,如果不是为了身上这件官衣,老子早他妈回敬这小子一记万朵桃花开了。
毕竟是个大茶壶出身,张景月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从如生的衣着、气派来看,绝对是一个大家公子,如果此时莽撞出手,可能会由此误了自己的前程,不如暂且将他收押到县大狱最黑暗最肮脏的一间监舍,死活是他的造化。
如生被两个狱警推推拉拉塞进这间监舍时,太阳尚未偏西,监舍里幽暗潮湿,似乎进了阎罗的大殿,里面几个鬼似的汉子恹恹不振正在午睡,铁门撞击门框的脆响立马惊醒了梦中的阎罗。
草铺里突然探出一排光光的脑袋,之所以用‘草铺里’一词,实在是因为这排草铺就是一堆烂草堆在地上而已,平时囚犯们休息时就钻进草堆,上盖下铺,经济实惠,还省了拆洗。唯一的缺点就是时间长了里边难免会生出跳蚤、虱子一类可爱的小动物,它们趴在囚犯身上,时不时会来一个惬意的亲吻。
囚犯们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喝我一口血,我要你一条命,这种鲜血与生命之间的交易日日夜夜永不停息,倒陪着这群活死人度过了多少难熬的岁月。
众囚犯眼前一亮,好俊雅的公子,干干净净,看着就爽目,看来大家玩够了跳蚤,今天终于有机会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