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慕真真淡淡一笑，道：“能共同拜入师尊门下，才是我们两人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楚声寒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抿唇不言。
    到底还是意气少年，殿中被鄙弃的难堪还记在心底，难以释怀，更无法假装不在意。
    慕真真观他神色，就落实了心底的猜测：想必，师尊在殿上为了拒绝收徒，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她不由得叹气，兜兜转转，她擅自插手，竟是让师尊和师弟的矛盾比上一世还要更早结下。
    楚声寒抱着剑，听到她轻声叹息，不由得问，“师姐因何叹息？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师姐不悦？”
    慕真真摇头，道：“与师弟无关。”
    气氛冷凝片刻，她又道：“师弟，明日卯时，你同我一起去山顶的昏晓宫，师尊会指点我们剑法。”
    楚声寒精神一振，拱手应诺，“是。”
    提起学习剑法，他的眼神都在发光，再顾不上计较轻慢之事，一心期盼起来。
    慕真真笑了笑，转身进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第一次尝试失败了，但她不会放弃，若不能从源头掐灭，那便设法消弭干戈吧。
    第二日，慕真真准时从吐纳中抽身，起来准备前往昏晓宫后院练习。
    她出了门，果不其然的见到楚声寒已经守候在门口等待。
    “师姐。”楚声寒见她出来，欣喜道。
    慕真真含笑点头，“师弟很准时，咱们走吧。”
    “是，师姐！”少年一大早就活力十足，声音清朗的应声着。
    走在路上，楚声寒还有些难掩激动，犹豫再三，终于开口询问道：“师姐，师尊会如何教导我呢？”
    慕真真想了想，道：“先练基础剑法，每日早晚各挥剑一万二千次，同时传授你咱们万剑宗的入门心法，《剑心通元》第一卷。”
    “《剑心通元》，我久仰大名了！”楚声寒神往的道，在这修真大陆上，谁不知道剑宗《剑心通元》的大名呢？传说，这是淬炼剑体最好的心法，现在，已近在眼前了！
    慕真真道：“《剑心通元》有三卷，上卷为气，中卷为魄，下卷为神。每卷又各有九章，可以凝聚最为精纯的灵力化作剑元，不拘什么灵根皆可修炼转化，的确是世所难得的心法，也是最适合我们剑修的心法。”
    同时，这部心法，也是万剑宗屹立此界不倒的核心功法。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昏晓宫。
    此时，天际晨光开始熹微，曙光将出。
    慕真真带着楚声寒径直走入后院，醉雨仙云树种进这里后，慕真真就再也不想去别的地方练功了。
    仙树亭亭而立，树干如白玉笔直秀丽，丝绦垂下如细雨，无光自闪，荧荧而亮。
    树下，凤渊已在等候了。
    他背对而立，素白的背影如长剑傲然凌冽，与仙树一秀一锋，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慕真真慢慢的走近，楚声寒跟随她身后，饶是觉得师尊高傲看不起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样的人，高傲一点好似也是理所应当的。
    “师尊。”“见过师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凤渊转过身来，眼神从慕真真身上扫过，落在楚声寒身上，微微颔首，“不必多礼。”
    他沉吟片刻，对楚声寒道：“你随我来。”
    随后，又转向慕真真，“真真，你便在此自行修炼。”
    慕真真点点头，“是。”
    凤渊没再多说什么，长袖轻拂，带着楚声寒去了前院的练剑台。
    同样的石台，后院也有一处，只是风景不同。
    后院那个，现在已经基本算是让给了慕真真，平日里，凤渊自己也是多在前院练剑。
    没有了慕真真做中和，楚声寒直面凤渊的冷脸，不禁偷偷的摸了摸鼻子，有一点点压抑和无奈，师尊大人，还真是难相处啊。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再加上他向来洒脱落拓，所以不会做出怯懦亦或是记仇等扭捏姿态。
    他如此，凤渊反倒有几分欣赏他。
    他并非真的认为这个小徒弟不堪一提，不过托词而已，现在，既然他已拜入他门下，他自然还是会好好教导他，尽到做师尊的责任。
    “我观你行动，应是习过武的，练的什么剑法？”
    楚声寒道：“基础剑法。”
    “哦？练来看看。”
    “是。”
    楚声寒取下背上背着的精铁剑，飒飒的舞了一套基础剑法。
    凤渊定睛细看，待他舞完收剑，又道：“这套基础剑法颇为精妙，与我门中的亦不相同。我曾游历南北，看你这套剑法，倒像是浔阳剑法，你是浔阳人？”
    楚声寒心中的芥蒂一扫而空，看一遍就知道他的剑招出处，九天剑君，果然厉害！有识如此，便是再高傲些，亦无妨。他服了！
    他有些激动的答道：“正是。”
    “浔阳。”凤渊沉吟，“浔阳剑派已灭，只有当年被排挤出去的楚氏销声匿迹，逃过一劫，你是楚家后人？”
    楚声寒睁大了眼，他一生，最以家族为骄傲，可也清楚知道，楚家早已没落数代，如今早是说出去无人识的角色，没想到竟然还是有人记得的。
    楚氏，是当年浔阳剑派创始人，浔阳剑仙楚江秋的后代，可惜后人无能，代代没落，竟然落得被排挤出去的下场。
    不过，也正因楚氏被排挤隐居，才免去和浔阳剑派一同覆灭之祸。
    “看来是的。”凤渊不待他回答，便又道。
    “既然是有家传剑法，那便继续练习家传剑法，先不要学习其他剑招，待结丹以后，才可开始参悟剑招，融会贯通，以寻己身之道。”
    “是，谨遵师尊吩咐。”
    他还以为，拜了师就不能再练家传剑法，没想到万剑宗如此豁达。
    凤渊点点头，“今日，我便先传你《剑心通元》第一卷第一章。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立下心魔誓，不可外传，不可二授。”
    楚声寒点头，郑重的发了誓。
    凤渊取出一根碧绿细长的玉签递给他，“拿去吧，若有不懂，不通，不适之处，尽管来问我。”
    “是，多谢师尊。”
    楚声寒恭谨的接过玉签，捧在手心，贴在额头上，一股信息霎时冲入脑海，正是《剑心通元》第一卷第一章。
    做完这一切，凤渊一拂袖，负手而立，对他道：“自己好生修炼，早晚功课，除非闭关不可落下。行了，就这样，回去吧。”
    楚声寒：“……”
    感受到了差别待遇。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只好闷闷的道：“是，师尊。”
    说完，便抱着剑，转身往外走。
    身后，又传来凤渊的声音，“浔阳剑仙的赫赫威名，我很期待能够再见。”
    楚声寒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挺直了脊背，朗声笑道，
    “多谢师尊。”
    **
    慕真真回去时，已是做过了晚课，黄昏过后。
    还未走近院子，便听到一阵悦耳的笛声从树林中传来。
    她脚步一顿，方至此时，才终于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她慢慢的走近，笛声在她走近时便歇了下来，楚声寒从树上跳下来，一个灵巧的旋跃，落在她面前，笑着道：“师姐，你回来了。”
    慕真真点点头，“嗯。”
    楚声寒转着手里的笛子，叹息一声，故作哀伤，“师姐，师尊他好生偏心。”
    慕真真挑眉，“哦？但我看你，并不是真的要跟我抱怨什么啊。”
    说实在的，他这一句似是抱怨却带着打趣亲昵的话让她颇为惊讶，十分好奇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声寒一笑，道：“若是师尊偏心的是别人，我定然不服，可要是师姐的话，我便没什么不服的。”
    慕真真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而是问道：“今日授课进行的可还好？师尊为人虽冷，但面冷心热，你若是有问题，一定要及时去问他，莫要害怕或是心生怨怪。”
    楚声寒机智过人，一下便听出她是担心自己和师尊有矛盾，且，立场上来讲，她是完全站在师尊那边的。
    他倒也不在意，自己不过初来乍到，当然不及他们师徒感情深厚，师姐偏帮师尊，师尊偏心师姐，也是理所当然。
    他捂了捂心口，苦哈哈的叹道：“哎呀，我真是命苦啊，师尊不疼爱我，师姐也不疼爱我。”
    慕真真道：“正因不疼爱，所以你这番唱念做打是没用的。”
    楚声寒‘哈哈’大笑，道：“师姐，玩笑而已，何必这么认真。”
    而且你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啊。
    慕真真道：“莫要笑了，先回答我的问题，今日授课进行的可还顺利？”
    上一世，她是和师弟一起过来的，师尊教过《剑心通元》第一卷第一章，就径自离开了，让她指导师弟练剑。这一次，她不在，也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让师弟提起师尊时语气大变，她实在是好奇得很。
    楚声寒道：“自然顺利。师姐，师尊他果然厉害，只是看了一遍我的基础剑法，便看出我使的是浔阳剑法。”
    这世上基础剑法何止千千万，他却能一眼认出出处，可见其对剑道的钻研。
    慕真真点头，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