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孩子最是纯真,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跟谁在一起,不然怎么说是赤子之心呢。夏老夫人跟阿好都很喜欢枣子,枣子没事就会来这里玩,慢慢的熟悉了,她也愿意跟她们笑,给这大院增添了不少的生趣。
这天阿好又去山边找合适的地方,找累了,她想歇歇脚,一眼就看见旁边的山坡上有一个破庙,便走了过去。
站在山坡上,下面的山路尽在眼前,她忽然眼前一亮,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她找了这么多天,就这个破庙的位置最合适。
这里离矿山不远不近,又在矿山通往村子的必经之路上,站在这里往下望,她几乎都能想象到每天早上工人满身干劲来上工、伴着夕阳有说有笑下工的样子,她的饭店若是开在这里,还怕生意不好吗?
越想越兴奋,阿好去望那破庙。她在这下沙村也生活了十几年,怎么从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处破庙?
破庙真的很破,三间庙堂大的院子,院墙全斑驳了,粗略一看,那正殿的房顶就有好几处破洞,似乎根本没人住的样子。
这门也是,门上原来应该有一个牌匾,现在那牌匾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就剩下一块微白的墙面证明它曾经存在过,门更是破的不能再破了,几乎到处都是洞。
这样一个破庙也不知道多久没人住了,怪不得阿好根本不记得它。不过很奇怪的,这门上竟然有一把半新的锁。
阿好拽了拽那把锁,锁的很结实,锁眼有摩擦的痕迹,证明时常有人会用这把锁。
这锁是谁的?或者说这破庙是谁的,阿好有些皱眉。不过不管是谁的,她都不想放弃。在原地歇息了一会儿,也没看谁来这破庙,她决定先回去,等下午再来。
路过夏老夫人家的时候,夏老夫人叫住了她,她又磨了豆浆,非要阿好也喝一碗,“你看你这满头大汗的,身子怎么这么虚?”夏老夫人道。
阿好的身体可不就是虚,都被那些治怀孕的苦药汤给毁了,是药三分毒,她喝了那么久的药,孩子倒是没怀上,月事已经先没了规律,现在每次来月事肚子就抽筋一样的疼。再加上前些日子的折腾,她现在稍微一动就满身大汗的。
“前几天月事刚走,就觉得浑身没有力气。”阿好接过豆浆喝了一口,甜甜的还带有一股豆香,很好喝。
夏老夫人听的直皱眉,“你还年轻,这样怎么行?要不要去看大夫。这两天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看着怪难受的。”
阿好摇了摇头,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
“别怕花钱,身子才最重要。”夏老夫人以为她心疼钱呢。
阿好放下碗,“不是,我前些日子已经买了四物汤,正想煮来喝呢。这四物汤书上说是‘妇科第一方’,能调经补血,还能缓解痛经,正适合我的病症,我吃了估计就能好一点,还去看什么大夫。”
“哦?”夏老夫人来了兴趣,“我倒是忘了你还是一个大夫,你说的这四物都是哪四物,这么管用吗?”
“当归、川芎、芍药、熟地,都是常见温补的药,熬起来也方便。”
“那快熬,我看看管不管用。”夏老夫人倒是急脾气。
阿好一愣,这会儿熬吗?
夏老夫人把脸一沉,“你都说前些日子就买了这四物汤,可是到现在还没熬,我要是不催着你,你天天这么忙,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熬。
不行,今天你就熬,熬完吃上,不然我可不让你走。什么天大的事,忙得连身子都不顾了,你看你的脸色。”夏老夫人说着,拿手绢给阿好蘸了蘸额头的汗珠。
阿好这才明白,夏老夫人这是心疼她,故意让她停下来休息一下呢!可是那破庙……
“嗯。”夏老夫人沉吟了一声,“钱是赚不完的,不然我给你银子,你歇一会儿熬药。”
夏老夫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阿好还能说什么。忽然,她也笑了,是啊,她也不必这么急,地方已经找到了,又跑不了。
“好,我熬。”她洗了一个药罐子,然后将四种药材放到里面,再放好水,点火熬煮了起来。
不一时水开了,她就换小火熬,不时的关注着药罐子的变化。
夏老夫人在一边看她这么认真的样子,脸上满是笑意,对嘛,这样才对,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我倒是忘了,你还会看病。对了,我正好问问你,我以前每天晚上一到子时前后就容易惊醒,然后半天才能睡着,睡醒以后又觉得很累,你看是什么毛病?”
夏老夫人这病还真有些年了,只是不算什么大病,她就一直没去看大夫,今天看阿好熬药,她倒是想了起来。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这几天好像还感觉好了一些。”
“人体运转有时,子时是肝当值的时候,祖母你总是那时候惊醒,是不是大便有些粘稠,时常觉得头晕?”阿好问。
“对啊,全让你说对了,这到底是?”
“郁结伤肝!”阿好就这么一句却道出了夏老夫人的所有心酸。
是啊,郁结伤肝,郁结伤肝……夏老夫人想笑没笑出来,她以前过那个日子,不郁结才怪呢,“那我喝点什么药好。”她不想提那些事,只想管现在。
“是药三分毒,祖母年纪大了,也不用喝药,就喝四红汤就好,它能益肝补血、解毒行水。”
“哪四物?”夏老夫人问。
“红枣、红豆、带红衣的花生、红糖。”
夏老夫人一琢磨,“可不是,这四样都红到一起了,怪不得叫四红汤。家里好像就有这些东西,我一会儿也煮一碗喝。”
阿好站了起来,“我这药也熬的差不多了,我去煮吧。”
“不用麻烦你,我正好运动运动。”
阿好讨好的道,“我去煮了,我也可以趁机喝一碗呢,这东西对我也好,怎么,祖母舍不得?”
夏老夫人瞪了她一眼,笑道,“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快去,煮一大锅,随便吃,看我心疼不心疼。”
阿好也笑了,转身去煮四红汤。
一会儿四物汤煮好了,四红汤也出锅,两个人一人一碗热热的喝了,脸色立刻变得红润了不少。
“这汤好,以后咱们俩一定坚持喝。”夏老夫人欢喜道。
阿好也觉得浑身舒畅了不少,便点头,决定以后每天弄一碗来喝。
“这才对嘛!不过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我看你一直往山上跑。”夏老夫人问。
阿好也没瞒着,“我想开一家早餐铺子,这几天在找合适的地方。”
“找到了吗?”
“找到了,不过那地方锁着,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地方。”阿好皱眉,“没关系,我早晚的去看着,总会遇到那人的。”
夏老夫人听到这里忽然笑了,“我看你真是忙糊涂了,你自己去等那人,什么时候能等到?不如你去问问姜三叔,这村里的事情还有他不知道的?”
阿好一拍脑门,可不就是忙糊涂了,看见那庙就想着好,却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随后她就去找了姜三叔。
姜三叔听她说那个破庙,神色有些复杂,“你想租或者买南边那个破庙?”
阿好点头。
“那破庙破的根本没法住人,周围又慌的很,你租它干什么?你要是真想要一个破庙,咱们村头那个还比那个强呢,那个庙还没主儿,你想用我就做主给你用。”姜三叔道。
村头那个破庙就是萧奕以前住的那个,算是比较新的了,但早就没了香火,一直空着。
阿好看重的是那破庙的位置,跟它新旧有什么关系,“三叔,那破庙到底是谁家的,你就告诉我吧!”她求道。
“谁家的?”姜三叔的脸色更奇怪了,“这人你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谁?”阿好第一个想到的是田老大跟周氏,可是又觉得不可能。
“你二哥家的。”姜三叔打断了阿好的猜测。
阿好十分惊讶,“我二哥家的?”她都有些难以置信。
随后姜三叔讲起了这破庙的事情。这庙其实就是村头那庙的原身,那时大家觉得这庙已经破了,又离村子比较远,就不想再修葺它,决定在村头再新盖一个庙。
那个庙空下来以后一直有一个老和尚在里面住的,他就是那庙的主人。当然,这都是十年以前的话了。
田老二不爱劳作,也没有正经营生,每天就靠到处钻营占便宜生活。他偶然间发现那个老和尚生了病,命不久矣,就假装好人照顾那老和尚,想看看他死了以后会不会留下点钱财给他,毕竟这庙以前也鼎盛过一段时间。
结果他把老和尚伺候走才发现老和尚除了身上穿的那身袈裟,几乎一无所有。哦,对了,还有这个破庙。
田老二暗骂晦气,但事已至此,他就把那老和尚埋了,将这庙据为己有。他是时常会去庙里查看,因为那庙在山角,久无人住,里面有很多黄鼠狼、刺猬什么的,他进去把它们一逮,皮毛拿去换钱,肉自己留着吃,岂不是美哉!
姜三叔说到这里,阿好想起了田老二为了吓唬她往她房间里放的那两只黄鼠狼,当时她还纳闷他从哪里逮来的这东西,原来出处竟然在这里。
这庙竟然是田老二的,阿好觉得事情有些难办,她跟田老二的关系可不怎么好,让他把破庙租给她或者卖给她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阿好跟田妤争了这么多年,姜三叔当然知道她跟田老二一家的关系,便道,“我看你还是别犯那个难了,你就用村头这个破庙不好吗?或者你看上其它哪里,我看看能不能给你调剂一下。”
阿好哭笑不得,还真不信,她就得要那个破庙,“多谢三叔了,我回去再想想。”她站起来道。
一路回家,阿好都在想这件事,田老二一家跟她不和,要是他多要点银子,她也就认了,就怕他趁机又说些有的没的,到时她房子租不到还弄一肚子气就有些得不偿失。
正想着,她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光顾着想事,竟然走过了头。再掉回去?算了,不如去夏老夫人那里,她也正好去看看她的兔子。
刚到夏老夫人家门口,她就见院里站着三个人。
杨氏掐着枣子的脸,“小贱货,怪不得这些天你胖了这么多,原来天天在外面打野食。人家家的东西好吃是吧?这么好吃,你去别人家里过啊,还赖在我们家干什么。”
枣子嘴里洁白的云片糕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被她这么一拧,云片糕散落出来,她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夏老夫人看的心疼,她拉着杨氏的手,“她还是一个孩子,你这是干什么?这云片糕是我给她吃的,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别委屈孩子。”
杨氏偏不放,阴阳怪气的道,“我哪里敢冲你,到时别人该说我的不是了。我管教她是正应该,什么香的臭的都吃,好像我们家没有一样,净给我们丢人。
上次钟家送来的果子多好,这个小贱货就是不开眼,我今天非要好好的教训教训她,不然她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她连枪带棒的把夏老夫人跟枣子都骂了一遍,还伸手去拧枣子的胳膊。
枣子疼的缩成一团,哭成也更大了。
“还敢哭,我看你再哭一个试试?这么大好的日子你就哭,跟个丧门星似的,这个家早晚要让你给哭败了。”杨氏掐着枣子的脸的手越加用力,几乎拎着她的面皮将她给拎起来了。
“看我,看我了,你快放手,再把孩子给打坏了。”夏老夫人想去掰杨氏的手,又怕弄疼枣子,真是急的手足无措。
杨氏却越加得意,她这几天一直在找机会跟阿好炫耀田妤的婚事,可是转了几次也没碰见阿好,心里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今天碰见这件事,正好拿枣子出气呢!
阿好看到这一幕也是火冒三丈,杨氏那点心思她知道,她也不想理,可是她拿一个孩子出气算什么本事。
一转眼,她看见地上有块木楔子,她捡起木楔子朝着杨氏走去。
“放手。”她道,“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她举起了手里的木楔子朝杨氏的手腕扎去。
杨氏又不傻,自然不会等着她扎,立刻就收回手放开了枣子。
枣子跌坐在地上,脸肿了大一片,也不敢哭,抽噎的缩在那里,泪流不止。
夏老夫人赶紧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心疼的跟什么似的。这么乖巧的姑娘,她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或者孙女,必定把她放在心尖上宠,杨氏也是为人母亲的,怎么能这么狠心。
杨氏怒视着阿好,“你敢动手?”
“是你先动手的,是,枣子是你家的孩子,可是你也不能拿她撒气。”阿好道。
杨氏忽然嘲讽的笑了,“我就拿她撒气怎么了?谁让她命贱,谁让她生在我们家呢,有本事她托生到皇上家里去啊,到时谁还敢欺负她。
可惜,她没有当公主的命,就跟某些人一样,整天妄想着嫁到富贵人家过好日子,可是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她这是指桑骂槐的说阿好呢。
阿好沉着脸,“同样的话也送给你,别整天想着攀高枝,到时后悔就晚了。”
“你,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倒是想攀高枝呢,怕根本没人要你。”
“我不用别人要,我想要什么就自己去赚,心里踏实。”阿好说的是实话,也是心里话,杨氏却觉得她根本在打肿脸充胖子,便有些不屑的笑道,“话说的好听,谁心里苦谁知道。”
阿好根本不为所动,是的,谁心里苦谁知道,反正她一点也不觉得苦。
杨氏弄了个自讨没趣,她本来是来炫耀田妤的亲事的,怎么现在反而被阿好压了一头。她不甘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又把矛头对准了枣子,“哭什么哭,还不跟我回去洗碗,吃完了就往外面跑,等着我伺候你呢不成?”说着,她来拎枣子。
枣子吓的脸色惨白,下意识的抓住了夏老夫人。
夏老夫人赶紧把枣子护在怀里。
“你走不走,不走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杨氏一边呵斥枣子,一边伸手去抓她。
阿好赶紧拦住了她,她其实真想狠狠的骂杨氏一顿,枣子才多大,就让她洗碗,可是她又怕杨氏记仇,回去以后再打枣子,到时她看不到也管不了,反倒是害了枣子。
说到底枣子是杨氏的孙女,她管起来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阿好心思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拦着杨氏道,“二嫂,你这样就不怕坏田妤的名声吗?”
人都有软肋,田妤就是杨氏的软肋,听阿好这么说,杨氏立刻停了下来狐疑的看向阿好。
阿好道,“那钟家一看就是知书懂礼的,他们肯定想娶个贤惠恭顺的媳妇,你这么对枣子,要是传出去,大家还指不定怎么说呢。到时传到钟家那里,他们不会犯嘀咕吗?
到时再影响了田妤,二嫂就不怕她怨你?”
杨氏觉得阿好说的有道理,可是心里却十分不甘心,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们?
阿好笑着看她,也不说话,让她自己掂量,枣子跟田妤到底哪个在她心里重,她自己知道。
枣子跟田妤,那还用说,当然是田妤,田妤是杨氏的乖女儿,枣子就是路边的草,杨氏看都懒得看一眼那种,为了枣子影响田妤,杨氏当然不愿意。
“小贱人,有本事你就别回家。”杨氏终究不敢拿田妤的亲事赌,哪怕一点都不敢,留下这句话她扬长而去。
等她走后,夏老夫人替枣子擦眼泪,又问阿好,“现在怎么办,我真不放心让枣子回去。”
阿好也不放心,“不然让枣子在这里住两天,等二嫂消气再说?”
夏老夫人当然愿意。
阿好则望着杨氏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又惹了她一次,这样还怎么跟她说想租或者买破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