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颗草莓

    陈扬把信往沈婼桌子上一甩,心情就已经糟糕到极限了。身体里好像住着一个随时会把他的理智吞噬的怪物,他不保证自己再和沈婼待在一处,会不会对她做出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再赶上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他一点想上的心思都没有了,以这种心情上语文课搞不好会研究出个定时炸弹来。
    干脆,不上了。他踢了踢趴在桌子上的许思远：“替我请个假。”
    许思远睡眼朦胧的问他：“你去哪啊,不上课了？”
    陈扬从沈婼身边挤过去，“不上了，打球去。”
    沈婼在他路过的时候悄悄拉住了他的手。
    “你要旷课吗？”她仰起头来看着他,眼神有些不同的情绪。
    “不行？”陈扬对此选择了视而不见。
    “陈扬,旷课不好。”
    陈扬哧的一笑：“我又不是你的谁，你管的着我吗？”
    他话说完,就那么站在了她的旁边,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眼睛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沈婼眉头蹙了起来。
    陈扬最终没有等来他想要的东西,狠了狠心抽出自己的手大步往前走了。
    许思远干脆也不睡了，招呼陈扬：“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昊子，给我俩请假啊。”
    两个大男生前后出了班门,正和往班里跑的纪瑶撞了个正着。
    “撞死我了你,你俩哪去啊老师要来了。”
    “管的着吗你？”陈扬语气不善。
    “你吃火箭炮了啊那么大气性？神经呢？”
    纪瑶撇撇嘴，跑回座位,一见到沈婼就崇拜的把她从头到脚夸了一顿：“你也太牛了,年级第十,全班第五,天啊。”
    沈婼却趴在桌子上，有些无精打采。下巴底下压着个蓝色的信封。
    “情书？”
    沈婼嗯了一声。
    “哦～怪不得那位跟吃了枪药似的脾气那么差呢。快打开看看啊，是谁写的。”纪瑶好奇死了，赶紧从沈婼下巴低下把情书拿起来，塞到了她的手里。
    沈婼不打开她就一直晃啊晃。
    最后被纪瑶缠的实在不行，沈婼才把信封打开，完全没心思看整篇的情深意长，两个女生直奔主题，最后一页的署名是高二（11）班简琛。
    “哇靠，牛了啊沈婼。”
    “什么意思？”
    “资源不错的意思呗。这个简琛是十一班的班长。我觉得长得也挺好。你有印象吗？跑操的时候大概在我们班旁边的那个队伍。”
    沈婼想了想，肯定是没有什么印象了。她这个人，对不在意的人向来没有多余的精力。
    “你可真是一夜成名了，月考成绩一出来，好多别的班的人跟我打听你，评价都是又漂亮学习又好。你有喜欢的人吗？我要不要帮你留意？”
    “哎，就是陈扬惨了，其实你俩真的挺般配的啊，你俩就是郎才女貌本郎和本女了，结果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多情敌。其实他真的很喜欢你啊，你都不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事，还不让我说。哎呀我憋不住了全告诉你吧……”纪瑶打开了话匣子，小嘴巴一张一合完成不给自己喘气的机会。
    “知道你早上那个时间要去接水，陈扬就再也不允许别人在水房抽烟了。”
    “你每天中午趴在桌子上睡觉啊，他干什么都要回来看看电扇有没有开很大，怕你冻着。”
    “你放学回家啊，他生怕你再遇上打劫的人威胁。就让我跟着，这还不放心呢，他自己也必须跟着才行。”
    “你知道吗？他其实真的为你做过超多的事情，我跟他认识时间不短了，我们初中就在一起上的，还没见他在感情上这么开过窍。”
    嗯，她知道的，不止知道这么一点点，还知道比纪瑶更多一点。
    “你要不要考虑考虑他？”纪瑶最后一句话问的小心翼翼。
    月考之后，她看沈婼和陈扬之间，感觉怪怪的。说他俩在一起了吧，又不像。说他俩没在一起吧，又太亲密。唯一能让她想到的可能，也就是沈婼这里还较着个劲不肯放过自己和他了吧。
    沈婼垂着长长的睫毛，一整节课都没有听进去。
    陈扬从中午离开，就一直没有回来过。她的心好像也跟着跑了。
    “真痛快啊，多久没这样打过球了？”许思远和陈扬练了一下午的球，累了就坐在篮球架的后面，吹吹傍晚的秋风。
    下午的篮球场上除了校队的，就多出来他们两个人。
    反正翘课也有正当理由，被老师发现了顶多一句为学校荣誉而努力就没话说了。主要因为校联赛下周举行，时间迫在眉睫。虽然陈扬他们不是校队的，但打得好全校有名，去年就是主力，今年也不例外。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了，教学楼里跑出了第一波儿学生。
    陈扬大手搓了搓头发，头发上的水珠儿顺着他的鬓角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真分了？”陈扬问许思远。
    “谁啊？李冉？切，当然真分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陈扬听他说完，沉默了一瞬。
    “谢了兄弟。”男生长长的手臂搭在了许思远的肩膀上，揽着他拍了拍。
    别看他们几乎天天待在一起，可男生和女生不一样，牵着手上厕所啊挽着胳膊走啊这种情况要是在男生身上发生了，会被看成娘炮的，所以这么亲密的接触还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之一。
    许思远睨着陈扬这难的的矫情一面，心里暖暖的。
    “你别瞎愧疚了，本来我就是女人如衣服的那种人，和李冉也就是玩玩儿，早就腻歪了，恰巧赶上这么个借口，我还谢谢你呢。那货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也没认真。”
    陈扬笑了笑，别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分手的的确确是因为他。许思远这个人，也没他自己说得那么无情无义，起码在他知道的时间里，对李冉还算是有心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也是他历任女朋友里最长的了。
    “诶，对了。扬哥，你那心尖尖儿现在可不一般了，对她有意思的人越来越多了，你们到底怎么着了？成没成啊？”许思远都替他扬哥担心了。
    按理说陈扬要是看上了谁，哪还能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了，偏偏这个沈同学，掐着陈扬的软肋，成了他青春里的一个劫数。看着扬哥这情窦初开的模样，他真害怕受个心伤，影响了以后的幸福生活。
    陈扬深深的叹了声气，tm的他要是知道就好了，问题就在于他对这个人一点根都没有，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
    人生头一次，尝到了撕心裂肺又藕断丝连的感觉。他就算现在生气了一不小心把自己气死了，这临终愿望，他还是无比想在临死前见她一面。
    操，要了命了。
    陈扬正在经历人生第一次感情失意的时候，就像小鸡破壳蝴蝶破茧，万全没有经验并且容易心烦气躁。像个毛头小子一点经验教训也没有。打了一下午的球，也没能把混身没处使的力气找到发泄的口子。
    放学了，操场上人越来越多，都受篮球比赛的影响，打的好不好的都要过来秀两场。
    一中操场大，篮球架子就有好几个，校领导很好的为了响应素质教育的号召，把硬件设施装备的非常完善。唯独体育老师没什么意外的每节课都病，被誉为一中最坚强任课老师。毕竟病了这么多次，依旧好好的活着呢。
    陈扬和许思远两个人耽误的时间也不短了，商量好了，这就要回班拿书包回家了。刚要起身，远远跑来一个高挑的身影，到了陈扬面前站定，遮住了傍晚本就稀疏的阳光。
    陈扬眯着眼抬头。
    男生手里抱着个篮球，见陈扬看过来冲他一笑，转而坐到了他的身侧，问到：“陈扬，我的情书你帮我给到沈婼手里了吗？”
    陈扬的两条长长的手臂搭在膝盖上，依旧保持着刚刚那样的姿势，秋高气爽的季节，天上的云被风一吹，缓缓飘着，可陈扬的心里已经被一把火燎了草原，神tm知道他当时是不是傻逼了才从他手里把情书接过来，最后亲手送给了自己的媳妇儿。
    操。这是仇啊。
    得报。
    “送到了。”
    “谢谢你了兄弟。”简琛对着他一笑，是那种势在必得的笑容。
    “不客气，都是自己人，我去送确实比别人去好说话，换个人送，她能给你直接扔了。”陈扬说到沈婼的时候，语气里的熟捻和亲密是自然而然的，这种可是怎么装都装不像的。
    都是聪明人，陈扬这话里有话，许思远听的出来，简琛当然也听出来了。
    这个“自己人”可不简单……
    陈扬的眼睛猎鹰一样，盯着简琛的举动。他就不信了，现在整个高二年级甚至一中整个学校，还有谁不知道他陈扬对沈婼不一般了。简琛让他帮忙送情书，说不是挑衅是什么？
    简琛表情不变，只是笑的越发不投感情了。
    “扬哥这话怎么说的？据我所知，沈婼可没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对，你了解的情报没错。不过你都知道结果了还敢送也是牛逼啊。”陈扬云淡风轻的。
    “陈扬，你什么意思？”简琛从他身边站了起来，良好的修养让他坚持着保持风度。
    “意思就是她连我都看不上，何况你呢。送情书等于送死。哥们儿好气魄。”
    “陈扬！”
    7班大多数学生走的走，值日的值日，唯独沈婼还坐在座位上写卷子。纪瑶也陪着她，无聊了就刷手机。
    “天啊，沈婼沈婼，你看，简琛跟陈扬在篮球场打起来了！这人敢跟陈扬叫板啊？陈扬这是被打惨了？”纪瑶翻着手机，朋友圈里这么会儿功夫就被那二位刷了屏。
    沈婼原本在写题，说是不着急走，实际上，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在为自己找个晚走的理由，好见陈扬一面。
    一听纪瑶说陈扬跟别人打起来了，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扔下笔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跑出了教室，直奔操场而去。
    “沈婼，喂，你去哪啊？”
    纪瑶被她吓了一跳，再想解释说他俩正打篮球比赛的时候，沈婼早跑的没影儿了。
    “切，明明关心的不行。嘴巴都那么硬……”
    沈婼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快，风从耳边掠过，呼呼作响。心在胸腔里咚咚跳动，随着她的步调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到了操场，沈婼直奔篮球场，远远看到了一群人围在那里，人头攒动，但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忽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接着咣当一声响在操场上传出了回声。
    沈婼什么也来不及想了，向着人群就冲了过去。
    陈扬累的瘫坐在地上，对面简琛的情况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一场比赛打下来，他好像把一下午的糟糕情绪全部打了出去。
    爽。
    赢了，更爽。
    他手撑着地面，手臂用力刚起了一半的身子，就被一个突然扑进怀里的东西砰的一声又给压回了地上。
    砸的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操，砸死他算了。
    许思远原本弯腰伸出手准备把陈扬拉起来，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直接把他给看傻眼了，下意识把手迅速缩了回来，自己抱在了怀里。
    同时傻眼的还有当时在场的所有观众。这什么情况啊？扬哥就让人压了？
    以至于很久以后，一中一众还是会说到哪天秋日天高气爽，扬哥被他的小女朋友压到了操场上，天雷勾地火的，学习好的就是不一样，搞对象都比别人会搞。
    陈扬缓了口气，就看到怀里毛绒绒的小脑袋抬起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陈扬，你是不是又打架了？你不是答应我不打架了吗？说话啊！”
    沈婼边凶，边看着他，见他身上脸上除了汗，什么伤也没有，还有点纳闷。
    许思远在旁边早笑岔气了，“谁说他打架了啊？他俩打的是篮球。哈哈哈哈哈哈。”
    沈婼听后，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被架到了火上烤，脸腾的就红透了。表情已经开始要破功了。而且周围还有那么多人。
    陈扬嘴角挂着的笑意越来越明了，看出她这迟到的羞耻心，他一只手撑着地面半坐起来，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脑袋把人压回了自己怀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钻我怀里了，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沈婼。”陈扬低着头，大提琴一样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弹奏，“答应我了是不是？嗯？”
    沈婼哪里还有那个脸回答他啊。刚才觉得周围的这些人全是大白菜，现在全白菜成了精，她自己就好像是被妖魔鬼怪围着等宰的唐僧肉，丢脸死了，能重来吗？
    陈扬撩起眼皮来看了四周一圈，许思远通天廷知圣意，悄悄把人都给哄散了。
    他自己走到简琛面前，把手伸出去递给他：“走吧。”
    简琛眼里看着那个惊鸿一瞥的女孩子，第一个让他有了主动出击思想的那么一个人，他却晚了一步。怪谁呢？怪对手是陈扬？呵，如果能早一点是不是就好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后，他抓住许思远的手，让他把自己拉起来，道了谢，最后看了一眼沈婼的背影，和陈扬投过来的视线一碰，便苦笑着转身离开。
    简琛有些想哭，她大概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每天他会故意找机会在她身边擦肩而过多少次。
    连跑操的时候都要故意把班级队伍带的离她近一些，可惜沈婼大概在别人的情意面前都是瞎子。
    简琛又回头看了看，他朝思暮想的人正微微仰着头，和陈扬小声的说话，不知陈扬说了句什么，沈婼的小手握成拳头轻轻捶了他一下，满满的情意。
    “起来吧女侠，你可压死我了。”陈扬宠溺的看着沈婼。
    沈婼拍了他一下：“又不正经了你。”然后自己连滚带爬的从他怀里出来，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都怪纪瑶，她说你在操场上和人打起来了，我哪知道是打篮球，不然我才不来呢。”
    陈扬抓住她的手，小手白白嫩嫩的，陈扬大手一握，便完全被包裹在掌心里。
    沈婼一用力，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别扯理由，你没机会了。”
    “你俩打赌了没？”沈婼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陈扬睨着她，额头青筋都被她气凸了。
    “是我傻还是你傻？我打什么赌？输球的不许追你？你做什么梦呢？我告诉你沈婼，这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了。还不快走。”
    “哦，知道啦。你凶什么凶。”
    陈扬牵着沈婼的手，手指一根一根挤进她的指缝间，十指相交。刚走两步，沈婼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看去，简琛的身影还能瞧见。
    她急忙陈扬说：“你等我一下。”也来不及解释，说完像小兔子一样从他眼前窜了出去。
    简琛快走出操场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他，驻足回头，没想到居然是沈婼，她跑过来后停在自己面前，大口喘着气，脸蛋红扑扑的，依旧很漂亮。她低头在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信封举到他的面前。
    “对不起。简琛同学。”
    简琛犹豫着接过来，她便像脱身一样松了口气，没有丝毫可惜的样子跑回了陈扬的身边。
    简琛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信封，再看看并肩而行的一对身影，突然笑了起来。
    还真被陈扬说中了，如果不是他去送，估计这封信根本不会到沈婼手里就被退了回来。是个理性又绝情的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晚风拂面，空气里有种浅淡的甜。
    “刚刚跟他说什么了？”陈扬语气酸酸的。
    “你又不是我的谁，管的着吗。”沈婼乖的时候又一去不复返了。
    “记仇是不是？你过来咱俩谈谈。”
    沈婼懒得理他，日子还是很美好的，起码跟他有关的事情，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