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颗草莓
临近考试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尤其最后一天。学生们总会被考试带来莫名的亢奋感,即便考完不是寒暑假,也总觉得比别的周末要自在些。
所以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同学们就把书随便往书包里一扔,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值日生也开始收拾桌椅,布置考场。拉的桌子凳子刺啦乱想。
“扬哥,今天还打球去不?”许思远仿佛对明天的考试一点担忧也没有。
“有事,不去。”
“草,你怎么又有事?”
陈扬没说话,往纪瑶这边看了一下,先出了教室。
“你等等我俩啊哥!”
纪瑶看着陈扬的背影出了教室,叹了声气,死要面子活受罪。
“诶,沈婼,回家了。”纪瑶轻轻捅了捅沈婼的胳膊。
“今天你还要去舅舅家?”
从周一开始,纪瑶就说要去舅舅家跟她顺路,这一去就连着去了三天了。
纪瑶“啊”了一声,“去啊,这周都去,什么时候不去了再告诉你。快走吧。”
看她着急,沈婼连忙收拾好书包和她一起出了校门。
这周因为遇冷空气降温,昼夜温差很大,到了晚上,风尤其厉,刮到脸上像小刀子一样。
她俩一个是不听妈妈话,一个是没有妈妈提醒,反正都没有穿秋季校服,露在外面的小腿冻的人瑟瑟发抖。
纪瑶先扛不住冻打了个喷嚏。拉着沈婼钻进奶茶店买了被热奶茶。
“太冷了,咱们要不坐车走啊。”纪瑶手捧着奶茶,蹦蹦跳跳的取暖。
沈婼倒是没意见,可学校附近交通管制,很少有出租车经过,两个人走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一辆车。
“算了算了,都快到家了,咱们跑两步得了。”沈婼拉着纪瑶,迎着风跑起来。
裙角被吹的哗哗作响,头发扬上了天,两个人看着彼此的囧样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老城区街道弯弯绕绕,拆迁区比比皆是。她俩在人少的地方跑的更酣畅淋漓。
一连几天的压抑情绪好像都被这风吹散了,沈婼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这样开怀的大笑过了。
纪瑶跟她到家门口,笑着跟她道别:“美人明天见啊,今晚别太累,考个好成绩,还有”
她话没说完,沈婼就轻轻走过来,然后试探的,小心的,抱了抱她。
“沈婼?你怎么啦?”这是纪瑶认识她以来,第一次沈婼主动抱自己,瞬间拉近的亲密感,让一向大大咧咧的人都起了细腻的心思。
沈婼将她放开,笑着摇头:“我很开心,谢谢你。路上小心。”
“她抱我啦?她居然抱我了?我是不是做梦啊?哇塞,沈婼抱我了吗?”纪瑶喃喃的转过街角,连蹲守的一帮人她都没注意到。
蒋振东看着自己的傻媳妇睁着大眼睛从自己身边擦了过去就像没瞧见,手一伸把人勾进怀里:“傻了啊没看见我们?”
纪瑶直到这时候眼神还是迷茫的:“你掐我一下啊,我好像做梦了。”
这模样放在蒋振东眼里简直可爱翻了,他也不顾周围有人,啵一口亲在纪瑶的脸蛋儿上。
“要死啊你!”纪瑶终于清醒了,尤其看到陈扬和许思远他们那揶揄的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人送到了?”陈扬面无表情,只关心结果。
纪瑶从蒋振东怀里跳出来,点了点头。
陈扬轻轻嗯了一声,说了句“先走了”就直接往家的方向而去。
“草,真是神仙打仗小鬼遭殃,连着几天了都?我就没看他笑过。”许思远看着陈扬的背影发表感慨。
“关键是他还死硬气,明明关心人家关心的不行,天天找人送沈同学回家,还让哥几个盯着职高的人,他妈的连学校贴吧上关于他和沈婼的丁点儿消息都删的干干净净,我看着都心疼了。姓沈的假清高什么?非要吊着人玩儿啊?”钱昊这个时候有些怪沈婼,陈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憋屈,多少女生对他好啊,唯独这个人!
纪瑶拍了钱昊一巴掌。
“干嘛啊!有病啊你?”
“你知道什么就说沈婼啊?她有苦衷,我看的出来。”纪瑶虽然不知道沈婼具体因为什么,但女生和女生在一起,接触久了总会发现些蛛丝马迹。
她性格很好,可轻易不敢付出真心,总觉得她受过伤,对谁都小心翼翼。也怕怕连累别人。
许思远也警告钱昊:“这话你最好彻底忘了,别再说第二遍了。走吧,明天考试,今天早点回家。”
几个人就此各回各家。
周四一早,高二全年级进行月考,因为要单人单桌年级大排位,占用教室,所以高一年级的周末便提前了两天。
沈婼因为没有理科成绩,被分在了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桌,等她一到考场,还真无意外看到了不少的熟悉面孔,其中就包括7班的宋天一和8班的那个姚倩雪。
宋天一自从上一次和沈婼结下了梁子,一直不敢和她说话,今天遇到了,见沈婼看过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沈婼对他笑了笑,然后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先把自己的水杯放到桌子上,打开杯盖,等水放凉。
除了必须要用的文具之外,她没带多余的东西,第一场考数学,她坐在座位上默背数学公式。
姚倩雪坐在她右边那排的位置,眼神不时往她这边看来,有些讥诮。好在没有生事,安静的完成了第一场考试。
可这种情况到了下午,就出现了变化。
下午两点半才考试,大家普遍来的比较早。沈婼第一次在最后一个考场考试,被一帮坏小子闹得头痛欲裂。
她干脆趴在桌子上发呆,无聊极了便闭上眼睛养神,等考试时间。
姚倩雪这时抱着胸和同伴有说有笑的进了考场,视线毫不留情的往她身上射过来。见她闭着眼睛悠闲的样子就来气。陈扬那天抱她的场景就像过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打磨她的耐心,心里哼笑一声,凭什么让她好过?
这么冷的天,趁着考试没人查校服,姚倩雪穿着条小裙子走到她的桌前,出其不意伸出根手指头,把她桌角的热水杯推倒了。
随着咣当一声水杯被推倒,热水哗啦啦流出来,沈婼被烫的惊醒,她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扶起水杯,还是没能来得及,热水漫了一书桌,她的胳膊也被烫的红了不小一片。
沈婼抬头看向姚倩雪。眼神平静又带着怜悯。
“哎呀,手滑,不好意思。”姚倩雪这歉道的极其挑衅。
她们两个人的对峙瞬间吸引了考场里同学们的视线。宋天一也拧着身子看着沈婼,手紧握成拳,有种蓄势待发的劲头。
“既然觉得不好意思,就把我的书桌擦干净。”沈婼语气虽然温和,可话里却带着不可忽略的强硬。
“你说什么?”姚倩雪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说让我擦?”
她在年级里也是出名的刁钻,一般欺负的人都怕惹事把委屈咽下去了,这头一次遇见沈婼这样的。
“擦干净。听不清吗?”沈婼不嫌烦的重复一遍。
“你!”姚倩雪觉得自己被她当众扇了耳光一样没面子,伸出尖尖的食指对着她:“你不过是仗着陈扬而已,牛逼什啊疼死了啊!”
姚倩雪话说的实在太过分,沈婼不想听她唠叨,迅速出手捏住她伸出的食指用力往上一抬,再趁她被突然的疼痛麻木未反应过来的那瞬间拽着她的手指转了个圈,沈婼便到了姚倩雪的身后,而姚倩雪的手臂被沈婼拧成了个奇怪的姿势。
“你,你居然敢打我?”姚倩雪疼得额头都出了汗,跟她在一起的那个女生,本来看热闹看的起劲,可形势转眼急转直下,姚倩雪被人家治的服服帖帖。小女生都仗势欺人,现在也不敢上前劝,生怕引火烧身。
“我靠!牛逼啊。”
全考场的男生也看的目瞪口呆,第一回知道女生打架也不是光会揪头发挠脸颊,撒泼打滚。还有这么清爽的打法呢。
宋天一握紧的拳头松开,表情上有了笑意。他怎么忘了,沈婼不是轻易能被人欺负的。
“我没打你,如果你一定要诬陷我打你,那我现在就把它变成事实。”
“你你别后悔。快放开我。”姚倩雪疼的表情已经开始扭曲了。
沈婼松手后把人轻轻往前一推,“有什么好后悔的?不过你倒是应该清醒一下,我除了仗着陈扬之外,还能靠自己。好好考试吧,别再惹我了。”
沈婼那一双沉静的眸子里像盛着一汪清潭,幽深神秘,看着她的时候,好像有一股强劲的吸力拽着人的思想越坠越深。
姚倩雪莫名觉得此刻的沈婼和陈扬有些惊人相像。
可她确实当着这么多人丢了面子,心里一口气再也咽不下去,原本还犹豫的事情这下被激的不做不行了。
“哼,你有什么可能耐的,如果没有他”
“如果没有他,我和你有什么仇恨吗?”沈婼将姚倩雪问的一愣。
“你喜欢他是你的事,而他不喜欢你,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姚倩雪被沈婼这绕来绕去的有关系没关系搞的头疼不已,可她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呸呸呸,自己怎么能顺着她的话走。
“你最好能一直这么会撇清关系,哼。”姚倩雪丢了面子又失了理,悻悻的走回自己的考场座位。
沈婼皱着眉头看一桌子的水,她一时痛快搞得自己现在一桌子狼藉。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今天没带书包,身边没纸。
正在她犹豫着去别的考场找同学借的时候,一只手拿着一包纸巾伸到她的面前。
“给你这个,擦一下吧,一会儿该考试了。”
沈婼抬起头,是宋天一。
她笑着说了句“谢谢”。
宋天一将纸巾放到她的手里,然后鼓了鼓勇气:“对不起啊,之前那么说你,还踹你桌子。当时太不应该了。”半大小子说道这里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挠脑袋。还生怕沈婼不接受似的,再接再厉:“我真的,那之后我都没脸和扬哥说话,你要是”
“没什么,我早忘了,别放在心上。”沈婼语气轻柔,嘴角的弧度拉的大了些。
宋天一松了口气,最后说了句“好好考试”,就回了自己的座位。其实这么久以来他过的一点也不舒心,今天终于把心里的大包袱放下了,倍感轻松。
第一天的考试内容对她来说,还算轻松,但她唯一担心的是第二天下午的理综一刻,她比较薄弱的化学可能会成为拉分项,所以一直比较有压力,总在排行榜前端的人,她无法预料一旦成绩下滑,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会不会后悔转理这个决定?
沈婼心事重重,慢慢踱步到考场,一眼看到她用的考试书桌上摆着一管烫伤膏,她拿在手里,四周没人来认领这桩好人好事,会是谁啊?
心里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可想罢又嘲笑自己自作多情。呵,算了,管它呢。
沈婼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胳膊,烫过的地方也没什么大碍,就是现在一碰有些火辣辣的疼。这两天只顾着担心考试,早就把烫到的事情忘记了。
她拧开旋盖儿,挤出一些透明的药膏到指尖,然后轻轻盖住微红的皮肤上,起初有些刺痛,转而便是清凉的感觉。还蛮舒服的。
沈婼手里拿着药,思想有些放空。
旁边座位的两个外班男生打打闹闹的回了座位。
“刚才是不是扬哥来了?”其中一个男生嗓门很大:“我刚听他们说的。”
沈婼一顿,微微侧头,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来了,我今天想吃学校外面的灌饼,特意来得早,我进来时和陈扬打了个照面。不过不知道来干什么,当时屋里还没人呢。”
大嗓门男生听完,下巴往旁边抬了抬,“是不是啊?”
男男生也明白,摇了摇头,“谁知道啊?不是传两个人闹掰了吗……”
沈婼心里那处被她用尽力气按下去的某些不可控制,现在因为一管药膏,又跃跃欲试的冲破牢笼,肆意在她心里蔓延。
哼,当初不是挺狠的吗……沈婼唇角悄悄地,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