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舒秦目光一掠,是戚曼,戚曼捡了笔递给主持人：“王老师，忘了上交给您了。”
主持人于是再次强调纪律：“比赛过程中如果发现选手利用工具作弊，不止当场会取消选手的本场成绩，往后该选手也会禁止参加类似的出国选拔考试，选手们再检查一遍自己的白大褂,以免影响考试排名。”
舒秦当着两位老师的面检查白大褂，确定口袋里没有杂物才再次看向禹明，他已经坐下了,旁边是位医务部的老师，两人低声说着话，王南和其他人到第二排,坐下时不忘举着横幅。
如此一来,除了西边的那块小黑板，东边的坐席也多了“舒秦加油”的横幅，站在台前举目一望,一扫之前的寒酸。
舒秦高兴的不是多了人加油,是禹明能过来看她比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盯着禹明看，只能研究那块横幅,顾伯伯还没脱离观察期，横幅多半是王南师兄临时出去做的，粗糙归粗糙,胜在底色鲜艳，字体也够大。
比赛正式开始，除了第一位选手，其他选手都到后头的设备间等待叫号。
戚曼抽到了第二个号码，前面的选手一比完，就轮到戚曼上场了。
戚曼很从容，上台后先是自我介绍，接着便是英语临床环节。
她准备的抢救病例，是一位甲亢危象患者入院抢救的经过，查房部分则是一名七岁小儿颅咽管瘤患者的床旁交班内容。
戚曼口语和临床基础很扎实，抢救细节阐述得清楚明白，到了后面专家现场提问环节，也基本都答了上来。
她下台的时候，观众席兴奋得挥动那些横幅和小标语。
不一会轮到了王姣姣。
王姣姣为了这次比赛做了充足的准备，抢救病例部分是“一例术中急性肺栓塞的救治经验”，章副主任三个月前亲自做的一台麻醉，因为章副主任临床经验丰富，患者的救治和转归都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王姣姣口语部分很溜，现场反应也很快，这个环节得了88分，与戚曼齐平。
第二部分是情景查房。
王姣姣做的是疼痛病房的一份病历，患者是已经进入terminalperiod的胃癌患者。
前面都很顺利，说到在床旁为患者重新评估“疼痛指数”时，一位四院的专家忽然发问：“你刚才提到，这位晚期癌痛患者因为出现了呼吸抑制不得不使用机械通气，机械通气的患者疼痛评估工具跟普通疼痛患者不同，工具分哪几类？王医生能否具体展开谈一谈。”
王姣姣想了想才说：“有两类，bps（疼痛量表）和cpot（重症监护疼痛观察工具）。”
那位专家顺着往下用英语发问：“bps的评分方式如何，强相关评几分？较强相关评几分？无相关几分？”
王姣姣面色闪过一丝犹疑。
舒秦紧张得吁口气，难怪禹明告诉她现场提问很刁钻，如果她不是在疼痛病房老老实实收了一个月样本，光靠翻译一份病历，根本不可能答对这道题。正确答案应该是4分、3分和1分。
王姣姣显然并不熟悉癌痛领域，也没打算深挖这部分业务内容：“10分，5分和0分。”
专家点点头，王姣姣下场，分数很快出来，因为这道题全错，王姣姣很快从并列第一名跌到了第五名。
舒秦是倒数第二个，在等待的间隙，她觉得时间仿佛有了弹性，一会漫长得可怕，一会又流逝得飞快，轮到她上场时，居然有种解脱感。
到了台前，紧张让舒秦的直觉愈发敏锐，虽然没有往下面看，但她能感觉到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知道那是禹明，就在不久前，这个人曾在类似场合力压群雄。
榜样的力量堪比“强心苷”，舒秦只要想到禹明当时的那份从容自信，俨然也有了提得起地球的气度。回头看走过的路，每晚付出的努力早就沉积到了骨子里，一步一步走得那么扎实，紧张的情绪一放松，思路也随之清晰不少。
“各位专家，各位老师，晚上好，我叫舒秦。”
专家们坐在长桌后望着舒秦，研究生院的孙院长含笑开口：“舒秦，请开始第一部分。”
舒秦点点头，她准备的是“一例产后大出血患者的抢救经验”，产妇是一位41岁的经产妇，因为产后宫缩乏力大出血转入手术室急救，当时负责接诊的麻醉医生就是禹明，他当时还在做“晚班住院总”，二线医生是吴教授，经过几个科室的联合救治，患者转危为安。
听完抢救过程，专家问了五个相关问题，舒秦这一块做了很多准备，光禹明笔记的产科危重症的部分都来回啃了几遍，五个问题都答了上来，评分8.8分，今晚第一环节的最高分。
查房环节还是疼痛病房的病例，舒秦选的是相对较常见的一位肺癌骨转移，跟上个病例一样，也是禹明的患者。
一听是癌痛查房，那位刚才考倒王姣姣的三院专家又来精神了。
他目光炯炯地问：“你刚才提到了爆发痛（breakthroughpain），跟基础癌痛相比，这种疼痛有哪些特点？每天一般发作几次？”
舒秦想起这一个月以来看过的癌痛患者，也没刻意去背教材，随口就说出了答案：“发作次数一天3次，疼痛程度有90%是重度疼痛，而且不可预测，即使提前服用镇痛药物，往往也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所以，很多伴随‘爆发痛’的癌症患者日夜受着折磨，禹明是该项目的组长，为了治疗爆发痛用过很多办法，比如，微创介入治疗，单拿这一个月的样本采集来看，比单纯的药物治疗好很多。
该专家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癌痛患者开始行机械通气，你使用cpot（重症监护疼痛观察工具）进行疼痛评估时，有哪几个指标？”
与刚问王姣姣的那个问题隶属一个范围，只不过换了一个角度。
舒秦从来没想过每天晚上收样本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益处，这道题就是组里的一道设计好的现成表格。
她答：“四个指标：患者的面部表情、动作、肌张力、通气的顺应性。”
话音刚落，主持人提醒：比赛时间到。
舒秦在原地等待打分，准备了这么久，终于比完了，整个人松懈下来，目光下意识朝底下一扫，正好看到禹明拿出，似乎在要用手机给她拍照，可惜因为离场时间到了，她只站了几秒就被要求到设备室等通知。
禹明只拍到了一张舒秦的正面照，放大了一看，才发现舒秦嘴上颜色不太对，红色中透点橘子色，显得嘴唇嫩嘟嘟的，一想就明白了，应该是涂了所谓的“口红”。
王南本来在后头抱着胳膊睡觉，掀开眼皮看了看：“师兄，她们女孩现在讲究美颜，虽然舒秦颜值挺高的，但你拍得也太随便了，最好再下个美颜app，免得舒秦不满意。”
禹明没理王南，过了一会，忍不住问：“这app有全名吗？”
屏幕上的分数就出来了，为了保证比赛结果的客观性，所有题目都有标准答案，临床专家直接根据答对或答错来判断给分，口语部分则由外语学院的教授进行评估。舒秦有个单词发音错了，所以口语部分扣了两分，但因为业务部分全对，加起来得了8.0分。
没过多久，最后一名同学也比完了，每个人的名次当场显示在屏幕上。舒秦、戚曼和icu专业的一名男生分数一致，三人并列第一。
散场的时候大家兴奋无比，舒秦被盛一南几个拉着要请吃饭，商量一番，定在周末。等盛一南他们走了，舒秦跑去找禹明，大部分人都散场了，禹明也不在原来的座位，马上给他打电话，正在通话中。
舒秦跑到楼下，一出来就看到他高直的背影，他在接电话，听了几句，在问顾伯伯的情况。舒秦悄悄走近他，看看左右，等旁边的人走过了，从后头抱着他的腰。
禹明没回头，顺手却捉住她的胳膊，舒秦握了他的手走到他边上，静静听他打电话，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晚风里浮动着不知名的婉约花香。
头一歪，她靠到他肩上，又将右胳膊抬起来，比划了一下影子的高度差。
他被这动作逗笑了，电话还没挂，只能转脸看她，眼睛因为透着笑意，像星空下墨色的海。
舒秦跟他相视而笑，忽然听到后头有人说话，一扭头，原来是戚曼一行人出来了，几个人商量要去医院附近哪个小店吃甜品，戚曼本来在低头说笑，抬头就看见了舒秦和禹明的背影。
舒秦没松开禹明的手，对戚曼做了个嘴型：“祝贺你。”
戚曼注视着她和禹明，友好地笑：“也祝贺你。”
禹明挂了电话，舒秦忙问：“顾伯伯怎么样了？”
“白天拔了管，今晚不用在胸外icu守着了，顾飞宇还在那，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太好了。”看来明天就能转回普通病房了。
禹明看着她：“累了吧？跟我回家休息一会。”
舒秦握着他的手：“那走吧。”考试压了这么久，到今晚总算尘埃落定，禹明累坏了，顾伯伯的病情也有了转机。
深呼吸，连空气都是甜的。
***
到了禹明家，客厅里亮着灯，电视机也开着，家里刚打扫完卫生，到处光洁如洗，刘阿姨从厨房探出脑袋：“回来了，吃晚饭没？黄教授刚走，茶几上洗了水果。”
禹明：“知道了，您忙您的吧。”
说着拉舒秦进了卧室。
舒秦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哎呀，刚才忘记送到科里了。”太脏了，坐都没地方坐。
禹明拉开柜门找干净衣服：“别管了，你放到阳台上，一会让刘阿姨倒了消毒液帮你洗一洗。”
也只能这样了，舒秦脱下白大褂送到阳台上，在角落里找出一个干净盆子，倒上衣服消毒液。
回来时到禹明主卧的卫生间洗手，才发现卫生间的墙和地砖都用的马赛克，被暖色调的灯管一照，到处都透着很高档的灰色调，就是太简约了。
暗自品度一圈，她进去洗手，出来时在镜子前拨了拨刘海，问：“刚才我怎么样？”
他站在床边脱衬衣，晚上从胸外icu回来，又惦记着舒秦的比赛，连饭也没吃就赶过去，两天没阖眼了，真想倒到床上睡一觉，扣子都解到一半了才意识到舒秦也在，顿时精神了几分，眼睛依然闭着，手却慢腾腾地重新扣扣子：“什么？”
“我的表现啊。”
他想起她唇角漾着的那点橘红，心猿意马：“口语不扣了两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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