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像是察觉出温可在疑惑什么,谢流也没解释,慢慢地陈述事实:“伤害你的三个人已经全部抓到,昨夜也都提供了口供,我们已经把案子提交给了法院。”
“刚刚想告诉你哥这个消息,不过电话没通。”他道,“麻烦你转告他还有你的父母。”
人已经抓到了?
温可抓紧了手机,轻嗯了一声。
电话很快挂断,她默了一会儿,给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分别发去短信。
另一边。
谢流听见那如云片般软绵绵的一嗯,心里忽地发痒,像是被猫爪轻轻挠过一样。
他觉得自己有些古怪,忙压制住内心的异样,把烟掏出来,要抽一根。
谁知庞清却一脸莫名,坐在旁边看着他问:“干嘛骗人家姑娘?你压根就没给温鉴白打。”
谢流吐出一口烟气,眯眸,没说话。
他不过是想看看这个小骗子洒了他一身水,能强装淡定到什么时候而已。
那天在令城大学的摄像头里,看到温可果然在那段时间遛进过美术学院,推还一瘸一拐的,他气得晚饭都没吃好。
.
法院在早晨九点开庭,温家人不到七点就到了。温可和哥哥以及父母坐在一起。
谢流是和庞清一起来的,看见一家四口后,点了点头。
因为局长也在,他今天把穿得一丝不苟,熨得整齐无褶的白色衬衫塞到西服裤里,金球皮带扣紧束腰间,身板笔直修长,长腿匀称。
他们不是法院司法警察,所以不需要穿制服,就穿了便装坐在旁听席上旁听。
戚晚和温玺站起身,握了握局长的手,而后看向谢流,十分感激地道:“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谢警官。”
谢流今天穿得正式,那股子痞劲儿配上平静正经的脸,反倒显得有些禁欲。
温鉴白也起身和他握了握手,和气道:“多谢。”
“应该的。”谢流最讨厌这些礼节,象征性地握了一下就松开,不在意地笑笑。
这时轮到温可,她的表情像是不认识谢流一样,十分疏离客套,只是举起了素描本,以字言谢。
谢流诧异挑眉,不经意地扯了下唇。
法官敲了下法槌,昭示本案开庭,谢流却没有跟上局长往听众席走去的背影,而是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往前面看去的时候,语气幽幽地在温可耳边留下一句:“装不下去了?”
像被法槌捶了一下,温可猛地转头看他。
谢流鼓动腮帮子,舔了下自己的后槽牙,深深看她一眼准备走,突然间——
“你们两个畜生,把燕娥的项链弄到哪里去了!”男人的怒吼在台上响起。
尽管何保辞被拷上了手铐,被两名警察押着,却还是飞快挣脱到了一旁,抄起水杯就朝从另外一边被推上来的何保林父子两个砸去。
何保林和他长得很像,但皮肤更黑些。而何思哲染着黄色头发,贼眉鼠眼,明显一副不务正业的模样。
不过何保辞把水杯扔偏了,扔的是戚晚的方向。
眼见妈妈即将要被砸到,温可连忙朝戚晚扑了过去。却突然有个人摁住她的肩膀,护住了她们母子。
水杯像是砸到了什么,很快坠到地上。
温可睁眼。
温鉴白松开妹妹的肩膀,直起腰,神色冰冷。
而后一愣,看着谢流,目光复杂:“你没事吧。”
谢流现在他们三人面前,被水杯正中靶心,胸前湿了一小片。胸骨处泛起闷痛,他拧眉望向台上已经被重新押住的何保辞:“没事。”
冲上来完全出于他的本能。
“谢警官,这样会感冒的。”
戚晚被刚刚那一瞬间搞得有点面色发白,但拍了拍女儿的肩头,她一丝不苟的盘发下五官温婉大气,抬起时又恢复了冷静。
“可可,你不是带了条围巾来?去拿给谢警官围上。”戚晚本就不忍女儿来参加审理,她担心她再做噩梦,巴不得她离开一会儿,“待会儿你再和谢警官一起过来。”
温鉴白一听,起身:“妈,我来吧。”
戚晚摇摇头:“谢警官又不会吃了你妹妹,你安心听审。”
“是啊,刚刚要不是这位警官,被砸的就是你们了。”温玺也叹了口气,心有余悸。
温鉴白顿了一下,嗯了一声,重新坐下。
温可心想,妈,你这是把你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妈妈的性格她很清楚,说一不二。
——你等我一下。
到了法院门口,温可飞快写好字,把素描本整个都丢给身后的谢流,走远了。
下意识接过她丢来的本子,谢流望着她的背影心想,就这么不想和他在一块儿,他是鬼吗
谢流低下头,百无聊赖地翻开她的素描本。随便翻开一页,入眼是少女自言自语般的话,密密麻麻几乎布满整张白纸。
——不想上课,想学拳击。
——请客……偷东西,装无辜,白莲花。
白莲花?这说的是谁?
谢流有种偷窥的羞耻感,轻咳一声,合上了本子。
女孩子娟秀的字体和随意的涂鸦,像是一片陌生地带,让他内心的好奇感和新鲜感想要迫切得到安抚。
干冷的风透过衬衫吹进胸膛,谢流仰头看了会儿天,半晌,轻咳一声,低头打开,又翻了一页。
温可确实戴了条围巾来,下车的时候因为有些热,随手扯了扔在车里。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谢流,有些烦躁地扯了下围巾。
“撕拉——”
“……”
温可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扯脱线的围巾,好久才叠得看不出异样,朝法院大厅一步步走去。
谢流正从兜里掏烟。
抬眼见温可朝他走来,等走近了,他握着打火机,两根手指夹着那根烟扬了扬,问:“介意吗?”
温可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谢流倒是没着急点火,挑眉看向她怀里的围巾,笑了:“确定真给我围?”
温可点点头,踮起脚尖把围巾放到他脖子上,就规矩地收回手。
“等一下。”不知想到什么,谢流一只手忽然攥住她的胳膊,眯眸看她。
或许是女孩子皮肤太嫩,又或许是他出手鲁莽了一些,温可猛然条件反射,反手就扣住他的手臂。
谢流眸子微恍,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避开对方使出的招式,一把握住对方的胳膊钳到墙上,动作干脆凌厉。
左右倒转,耳边生风。
一切都这么突然,甚至连谢流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而温可被他抵在墙上,懊恼地瞪着他。
你干什么?
她竟是恼得做出了嘴型。
手中一片柔软,谢流定了会儿神,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丢掉那根燃着的烟,手稍微松了力度,却没松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可,声音略有压迫感:“前几天泼我水的人是你。”
温可停下了挣扎,抬眼看他。
“我看了你们大学的监控。”他说得笃定,轻慢的口吻叫人猜不透情绪,“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温可?”
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几乎再近一些,他们的身体就互相贴上了。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静了一瞬,温可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嗯”谢流突然出声,松开手,把围巾扯了下来,“围巾怎么断了……”
十分钟后。
法庭辩论之后,由于交通工具、指纹等证据确凿,何保林父子在进行完最后陈述后,知道自己难以逃脱法律制裁的时候,神情迷茫而灰败。
当初为了上学,何思哲的出生年份上提了一年。但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个22岁、文化程度不高的愣头青,在得知绑架罪要判十年以上时,登时一脸难以置信,捂脸大哭。
何保林则激动地认为自己遭亲兄教唆,愤愤不平。直到听说何保辞同样要被判刑,才慢慢低下头,如遭人当头一棒。
三人中,何保辞最平静。
他拿到了亡妻的项链,些是一条破旧的银链子,是他是十一年前买给她的礼物,她从此一直带到过世之前。
退庭前,他始终低着头,最后看了眼温家人的方向,才握着链子由人押下去。
一审结束后还有二审,但刑量不会变动太多,绑架加勒索罪,判十年以上已是板上钉钉。何保辞作为从犯,判的会轻一些,具体怎么判还有待法院商榷。
离开法院后,温鉴白发现了妹妹的不对劲。
“怎么了?”
爸爸开着车,他坐在后座,温可的旁边。
温可似有烦心事,温鉴白以为她更多是为方才的审判烦恼,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不用担心,伤害你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温可也没解释,低头翻开素描本开始画画。
她拿铅笔比了一下车子反光镜上挂的葫芦摆件,落了笔,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她满脑子都是刚刚谢流的反应。
她当时打手语向他道歉,甚至歉意地朝他鞠躬,谁知谢流摸着下巴看着她,然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