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诈我？
    许青青跟着就反应过来。
    她蹙眉凝眸看男生，男生也看着她，座位挨着座位的距离，近到相互之间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睑上的睫毛。
    而周林潜在眨眼间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轻笑，什么也没说，回头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只余还未来得及收敛起来的笑意残留眼尾。
    许青青愣了愣，回神，觉得不可思议。
    他真的在诈她？
    难道他相信她是重生的？
    觉得她不是谭熙本人？
    可相比较这些，许青青更在意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周林潜，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之前那么抵触她，现在成了同桌，他不该对她心生堤防离巴望着离她越远越好么？
    可为什么，他刚刚给她的感觉，好像他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她？
    诈了她一下，就跟开了个可有可无的小玩笑一样，连眼尾的戏谑都那么生动。
    【？】
    许青青在论文记录仪里留下了一个问号。
    之后的几天，许青青和周林潜维持一种几乎不怎么话说的同桌状态。
    不说话其实没什么，许青青没意见，反正她只要默默观察即可。
    可有好几次用余光观察的时候，周林潜会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第一时间逮住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眼神。
    然后微微抬着眼神，用漫不经心地语调问她，“看够了吗？”
    每到这个时候，许青青都要强做淡定，然后镇定装傻，“你说什么？”
    周林潜也不会再问什么，基本都会回她一声轻哼。
    这种事一次两次就够窘迫的，三次四次，许青青自己都没办法再强壮镇定下去，感觉怪猥琐的。
    303却说：“地球人类并不是长期暴露在恶劣环境下的哺乳类生物，本身并不具备察觉危机的敏锐的感知力。你每次都被抓现行，只有两个可能。”
    303：“一，他也在观察你。二，他的感知力超越普通水平。”
    这种分析不用303说许青青自己也能想到。
    而第二种猜测许青青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地球人类的感知力水平再高也十分有限，她自认观察的时候都没用过正眼，全是散在眼尾的余光，怎么可能因为感知力强就抓她现行。
    只有一种可能。
    也是唯一的可能。
    他在观察她。
    这个发现令许青青十分不解。
    周林潜不是巴不得离她远点儿么，现在又来观察她？
    好像有点不对啊。
    @
    分班之前，江舜龙觉得周林潜被那位谭大佬弄得有点神经质。
    分班之后，他却觉得和谭大佬做同桌的周少爷心情还不赖。
    奇了！
    江舜龙起先没在意，也没主动问过，这天体育课千米跑，两人顶着太阳并肩上跑道，他才闲聊似的随口道：“你最近好像和那个谭熙处的不错。”
    周林潜目视前方跑得不紧不慢，懒懒道：“从校霸变学霸就是了不起，连称呼都从谭大佬变成了谭熙。”
    江舜龙闻言噗嗤笑了一口，“你说我？我还觉得奇怪呢，什么时候你跟她做同桌的心态这么稳了。”
    周林潜没说话，顺着内道慢跑，跑出去六七米的距离，才勾了勾唇角，眼里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一个之前惹了一堆麻烦的女校霸，忽然金盆洗手从良上岸，还考了年级第一，不奇怪么？”
    江舜龙抬手擦了一把汗，不以为意道：“奇怪啊，当然奇怪。之前不就一堆人讨论过了么。”
    顿了顿，又笑说：“不过能怎么样，又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一没作弊，二没批错分，人家自己考的分数，难道还能因为她之前的表现硬给她改成零分卷。至于什么重生，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可旁边的周林潜却忽然转过身，背到跑道面对江舜龙，边倒退着跑边问：“你不信重生？”
    江舜龙愣了愣，觉得好笑，“当然不信啊，要不然呢。”
    周林潜在转身之前气定神闲地回了两个字：“我信。”
    别人或许不在意或者根本无所谓，但周林潜不一样，他从小有个另类的怪癖，对一切“未知的探索”都充满了好奇。
    “重生”这两个字在现实世界几乎可以用“不可能”来评价，可周林潜并不完全否则这种可能。
    尤其当他和年级第一的前任女校霸成为同桌之后。
    更妙的是，在听到那句“上一世，你可没考到年级第一”时，女孩儿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震惊。
    是震惊，而不是听到不可思议的言语之后该有的荒诞感的回应。
    神情不对，似乎暴露了什么。
    这就有点意思了。
    更有意思的是，当他悄悄观察她的时候，她竟然也在观察他。
    不是一次两次，是很多很多次，课堂上有，课间也有，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他。
    她在观察什么？
    为什么观察他？
    周林潜忽然特别好奇。
    从前根本懒得搭理更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可忽然间他就对这位女校霸产生了那么一点盎然的兴趣。
    好在“谭熙”的大名在三中很好打听，谭母如今又特别喜欢提起女儿，没多久，他就获知了不少信息。
    从这些信息里，他又发现了一件很值得好好回味的事。
    分科考试的两个月前，当时还在六班的谭熙没有任何预兆的忽然把自己的位子从最后一排调到了第一排，不但当着全班面做了检讨，还立誓要考年级第一和考清华北大。
    态度之端正，言辞之恳切，完全可以用洗心革面四个字来形容。
    而就在女生决定洗心革面的前几天，周林潜自己记得一清二楚，前任校霸女大佬谭熙同学一条胳膊顶着一个纹身堵上了门，扬言要么接受她要么被揍。
    前后距离不过几日，而前后反差之大——
    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啊……
    匀速慢跑早已把气喘吁吁的江舜龙甩在身后的周林潜抬起眼睛，看向跑道不远处的某个身影。
    那高挑的身影跑得不急不缓，俏丽纤细的影子落在身侧，马尾轻飘飘的荡着，一甩一甩。
    周林潜沉默地看着，忽然嘴角勾了勾。
    既然完全变了，走自己的路不好么，何必还要靠近他？
    还是说，她有什么必须靠近他的理由？
    周林潜收回目光，继续跑步，敛的唇角却残留着几分过度饱满的自信。
    @
    许青青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新同桌有这么丰富的内心戏，要是知道，大概会选择喷几吨南极冰让他醒醒脑子。
    而自上次“重生”话题之后，明明两人之间就无话可说，可忽然有一天，周学霸的话多了起来——
    这天是个周末，五口人大清早一起吃饭，谭父先吃完就揣着手机坐到沙发那边，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手机。
    谭母和林奶奶在聊天，没搭理谭父，也没顾上两个小的，过了一会儿谭母转头，却见谭父和许青青一起坐在沙发那儿说什么事。
    谭母还奇怪，“父女俩嘀咕什么呢。”
    谭父：“没什么，闺女最近不是当学霸了么，学霸的手气肯定好，让她给我选个彩票。”
    谭母分分秒都为女儿荣升学霸这件事感到自豪，可对谭父定期买彩票这件事却嗤之以鼻，“熙熙的学霸力是用来给你买彩票的吗？！那是用来考名校给咱们家光宗耀祖的！你别瞎搞。”
    谭父嘀咕，“什么瞎搞，我就让她选几个数字，一会儿就好。”
    许青青对买彩票没任何态度，完全是撞大运的事，既然谭父坚持让她选数字，那就随便选两个好了。
    结果正挑着号码，忽然听到背后的饭桌上传来周林潜那伪装时惯用的温和男音，“阿姨，就让谭熙选吧。”
    嗯？
    许青青纳闷地转头。
    男生继续温和地解释：“听谭熙的，说不定真能中呢”
    许青青：“？”
    平常不都不怎么说话么，今天怎么话那么多？多就算了，听着还这么友善？
    她纳闷地看过去，周林潜说完也刚好回视过来，两人默默对视，许青青发誓，绝对不是错觉，她绝对、一定、肯定在男生眼里看到了“你行的”这三个字。
    “……”这份对她的自信哪里钻出来的，许青青有点茫然。
    而自从这天之后，周林潜对她的自信不止是在买彩票方面，简直到了生活日常的方方面面。
    比如谭家两口子为房价涨跌争论，许青青随口一句“不会跌，值得买”，周林潜立刻看过来，点头表示认可。
    比如一班的几个学霸押题，许青青认为可能会考的题目别人都觉得不会考，大家问周林潜，只有他认可许青青。
    比如班主任做思想动员，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许青青叹一句“只会更辛苦”，周林潜也当场认真地表示赞同。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搞得许青青十分纳闷，还胆战心惊地咨询303，“周林潜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303：“需要我对特定观察对象做苯基乙胺、多巴胺、内啡肽、去甲肾上腺素、后叶加压素的监控测量么。”
    许青青想了想，不太确定，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道：“或者测一下？”
    最后的结果显示，全部激素水平都在正常范围内。
    许青青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松完之后，再看周林潜只剩下一脑袋问号。
    这男生到底怎么了，最近好像特别关注她。
    又不是爱上她了，那是为什么？
    许青青想知道答案，非常想，可猜来猜去却根本猜不到正确答案。
    或者直接摊开说？
    以她对周林潜的了解，直接说开绝对比遮遮掩掩来得便捷。
    然而等到了摊牌现场，周林潜面对她的疑惑却反问了一个问题，“你就直接说吧，这么关注我，还拼了命地考到一班来接近我，是不是因为十年之后我成了全息游戏行业的大佬，身家亿万，你想趁早抱紧我的大腿，也好未来沾沾我的光，嗯？”
    许青青：“……”
    盆友，你未来是不是亿万富翁我不知道，你现在脸大如盆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