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我想去看他
安子晏吐了个脏字儿,不遮不掩,落入苏念耳中。
苏念说:“那我挂了”
“什么条件。”安子晏没耐心地打断她。
“让许静禾离开建筑设计部。”
“呵呵”安子晏笑的很冷,好半天,才说:“苏念,我本来一直站在你那边,我以为你对他是认真的,现在我才明白,你还不如许静禾,许静禾脾气再怎么糟糕再怎么难伺候,最起码对他还有颗真心,你从开始到现在,哪件事不是在讲条件?”
苏念没有说话。
“不来就不来吧,挺好的,像你这种女人,也不值得他费心。”
说完,安子晏挂断了电话。
忙音“嘟嘟”传过来,苏念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盯着屏幕发愣。
大办公室里面只剩下她和何曾两个人,何曾本来在作图,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情况?”
“没什么”
她把手机随手扔桌子上,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上,淡淡说:“叶总胃出血住院了,安总打电话想让我去一趟,我提了个条件,安总就把电话挂了。”
什么条件何曾方才也是听到了的,他把椅子转过来,看她,“那你真不去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手又搭上鼠标。
她提出条件的时候也没抱太大希望,所以失望倒是谈不上,表情有些淡漠。
何曾看着她转一个柜子的模型,说:“本来调好的角度你又给我调偏了,你给我弄回去。”
她手顿了一下,却怎么也找不回原来的角度了。
在3D软件视图里面角度是需要一点一点去对的,她凑近屏幕眯起眼睛,何曾叹口气,“算了算了。你先别弄了。”
她一愣,脑袋耷拉下去。
良久,她说:“我觉得安总说的是对的。”
何曾问:“说什么了?”
“安总说我什么都要讲条件,还不如许静禾,我想了想还真是,我可能没有那么喜欢叶总,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痛苦这么纠结,大概都是因为那个人偏偏是许静禾,这里面不甘心的成分太多了,我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这算什么?一点都不纯粹,我活该落得这种下场。”
何曾想了想,问:“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你和叶总在望月岛很凶险的那一次,你救了他,对吧?”
她苦笑了一下,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那是本能,当时我脑子里面是空的,就扑过去了。”
何曾说:“你看到火是会扑过去还是躲远点?”
苏念一头雾水。
何曾继续:“人的本能是躲避危险,不是直奔危险。”
“”
她表情有一丝恍然。
何曾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这次苏念沉默了很久,久到何曾以为听不到答案的时候,她才开口:“我不知道。”
她不能容忍自己做第三者,她和叶殊城已经分手了。现在听安子晏的话去医院看他,算什么?
现在许静禾就在建筑设计部,而且高她一等,万一被许静禾发现了,她在R.S.的日子就更难混了,叶殊城的确答应过不会将她从R.S.赶出去,可不代表许静禾不会,现在叶殊城已经放任许静禾进入建筑设计部,就代表叶殊城不会再管她死活,她只能靠自己了。
或者还可以赌一把,去看叶殊城,然后看能不能试着和他提要求,让许静禾离开
然而这依然是坐实安子晏的话,她去,也是带着企图,不是真的去关心叶殊城。
“胃出血会很严重吗?”
她问何曾。
何曾摊手,“我又不是医生,不过胃出血这事儿可大可小,我以前有同事因为这毛病差点送命。”
她眼帘低垂,找着借口:“他是为了建筑设计部喝酒的,又不是为了我。”
何曾问:“你是想说服你自己?”
苏念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趴在桌子上。
“何大师,我真的要烦死了,为什么都分手了还不能让我消停?”
何曾起身拿外套,“感情的事情我帮不上你什么,我只能说,烦躁和消沉不解决问题。你要么利索点收拾了去医院,要么就干脆不要再去想这件事。”
苏念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好,我决定不想了。”
“但愿你说到做到,你给我赶紧把这张图弄出来,明天我要用,我先走了,你继续。”
何曾一走,偌大的办公室里面就剩下她一个人,她硬着头皮集中注意力作图,可是做不到。
脑子里面总是安子晏对她的指责。
她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越走越快,最后从抽屉里面摸出烟,去了楼道尽头抽烟,窗外华灯初上,从楼上看下去灯红酒绿,她的心越发慌。
脑子里面很多东西杂糅在一起,她分辨不清楚,哪一样才最重要,她已经失去了叶殊城,她根本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她想最少也要守住自己这份事业,可是如果去医院,就要冒着被许静禾发现的危险,万一真的被发现,她很清楚叶殊城会怎么选。
在榕城的那个晚上她永生难忘,这辈子她不想再面对那种局面。
安子晏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只剩这份事业了,万一真的被许静禾毁了,她将一无所有。
烟盒里面余下最后三支烟很快被打发完,她将烟盒攥在掌心里揉了一团,心口压抑的几乎要窒息,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东西下楼。
不能再想了,叶殊城和她不同,叶殊城还有许静禾,还有自己的商业帝国,总归是能够挺过去的,她不需要担心他,毕竟他过去经历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能走过来。
想是这么想的。
可是心依然是慌乱的。
回到房子里,韩竞正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球赛,见着她,招呼:“过来一起?”
她没犹豫,过去就坐在韩竞旁边打开啤酒喝。
韩竞沉迷球赛,一看到皇家马德里进球就欢呼,啤酒是用来助兴的,在茶几上放了一堆,他看球专注,等球赛结束已经是深夜,回头才发现旁边的苏念喝了不少。
她脸色酡红,侧靠在沙发上。双腿缩起来,眼神带着些迷离。
韩竞扫了一眼她的战果,她居然喝的比他还多,他郁闷:“苏念,你还清醒吗?”
她抬抬眼皮看他,“是学长啊。”
女声含混,他头皮发麻,“我扶你去休息。”
她倒是听话,被他扶起来的时候轻微哼哼一声,到进入房间,他把她放床上,听见她说了一句话。
“怎么办”
他好笑,“什么怎么办?”
“我想去看他但是我又害怕”
韩竞看着她的脸。仔细打量。
苏念这张脸变化太大,亏得他天生属于认脸很准的类型,不然八成根本分辨不出是同一个人。
韩竞问:“你想去看的,是谁?”
苏念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韩竞。
“你又不认识”
她扯嘴角的表情有些不屑,他心里一动,抬手戳她的脸颊。
“你还端起架子来了你。”
指间触到她的皮肤,滑腻,像是上好的绢,许因为喝了酒,微微有些烫,他有一瞬间失神。手指停在那里。
醉酒的女人媚态横生,醉眼迷离间流露的都是风情,她和他之间不过短短十几公分的距离,酒气里混杂进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本来觉得自己没醉,可是这一刻,头有些晕。
他赶紧把手收了回来,起身要离开,这时苏念低低叫出个名字来,“殊城”
他本来都站起来了,闻言皱眉,微微低头,以为她会再说些什么,可她却安静下来,他等不到下文蹲下身去问:“你说的殊城,是叶殊城?”
她点了一下头,闭上眼睛。
他轻拍她的脸,“苏念,你和叶殊城什么关系?”
她又睁眼,很痛苦地皱眉,“别打我!”
无奈地把手拿开,他又问了一遍,“你和叶殊城什么关系?”
“没关系!”她好像还在介怀他刚才拍她脸的那几下,嚷嚷完,翻个身不看他,“没关系。所以不能去看”
和醉酒的人沟通是件十分耗费人精力的事儿,他又等了一会儿,她呼吸变得匀长,他绕过去一看,这丫头居然睡着了。
韩竞就这么静静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转身出门。
医院。
叶殊城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安子晏在旁边拿着手机摆弄,见他睁眼,安子晏凑过来。
“怎么样,还难受么?”
他意识还有些模糊,头天的记忆是大片的空白,胃部还隐隐作痛。他按住了,眉头紧蹙,视线由着涣散到集中,扫过身旁最后落在安子晏脸上,声音有些嘶哑:“这里医院?”
“对,你昨天喝到胃出血,我和Rta把你送过来,手术结束之后Rta走了。”
他思绪缓慢回笼,想起什么,“那袁处长那边”
“招呼我打了,竞标的名额应该是没问题,袁处长这次也被你吓到了,说以后不敢再叫你喝酒你可真行,我拦都拦不住,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舒服了?”
安子晏语气嘲讽,他拧眉,想要起身,安子晏按住他肩头。
“医生说了,手术后的三天内要卧床静养,能不下床尽量不下床。”
他缓缓叹出口气。
“我没事了,你走吧。”
这话冷淡的没什么人情味儿,不过也在安子晏意料之中,“那我走了,你多休息。”
“嗯。”
安子晏站起身,把手机往兜里一塞,欲转身,却又停下来。
“你还真不留我?”
叶殊城懒得理他,“赶紧走。”
安子晏停了几秒,自己厚着脸皮坐回去,“我走了,这里可就没人了,就你一个了。”
叶殊城没说话,恹恹别过视线。
安子晏说:“别这么冷淡你不觉得这一会儿,就像以前,你刚回到叶家的那个时候你还记不记得,你和我去赛车,你那时候拿了驾照才多久?明明赢不了我,我看你连车带人整个儿冲到沟里去。吓得我魂都没了,以为一场赛车害我变成杀人犯”
叶殊城抬手按着眉心,淡淡笑了笑,也想到一些久远的事情。
“我没那么脆弱。”
“可你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安子晏低下头,“昨天晚上我看你喝酒的时候就在想,你再这样下去,就要变回那时候那样子了,一脸颓败,像一条丧家犬”
叶殊城脸都黑了,“这时候来提我黑历史?”
安子晏笑了一下,“你自己还知道是黑历史。你现在和那时候有什么分别,这样折腾自己有意思?”
叶殊城沉默下来。
安子晏说:“你把那女人忘了吧。”
叶殊城一怔,“谁?”
“少装,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不值得。”
他缓慢地翻身,手虚虚按着胃部,背对着安子晏,“我想睡了,你走吧。”
安子晏叹口气,“你不赶我我也会走,我也得去公司,怎么办,我是给你找个护工还是叫许静禾来?”
“都不用。”
“你一个人”
“又不是没有一个人应付过。”
安子晏愣了几秒,起身,点头,“行,我回头再来看你。”
脚步声远了,门也被带上了,单人病房里面陷入一片安静,叶殊城闭上眼,脑子里面是乱的,可唯独有个情景还无比清晰浮现在脑海
是苏念在广场上离开的背影。
安子晏说让他忘了,说不值得。
他也想忘了,因为想起她太痛了,可这些糟糕的回忆却往往比那些美好的记忆更刻骨铭心,它们阴魂不散。只有在昨晚喝到断片的时候,他才找到一刻宁静。
苏念第二天迟到了,早晨是被何曾电话吵醒的。
被何曾在电话里面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彻底精神了,她强忍着头痛赶紧下床去洗漱,拿上包匆匆往出跑,意外发现韩竞在客厅,韩竞见着她,问:“清醒了?”
她答非所问:“我不能和你说了我迟到了迟到了”
看她慌慌张张往出跑,韩竞笑,“要我送你吗?”
她停了一下,扶着额头,回头看他,“你还能比地铁快?”
“没地铁挤。也不用排队。”韩竞甩了一下手里的钥匙。
苏念衡量了一下,这里距离R.S.并不远,如果坐地铁她还要先跑地铁站,她赶紧换了笑脸,“那就麻烦学长了。”
韩竞笑了笑:“真不客气啊。”
说着就往出走。
苏念以为什么车,到跟前一看,目瞪口呆,一辆十分破旧的摩托车。
她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疼,韩竞的确混的不怎么样,她突然间有点安慰了。
这是人的本性,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样一事无成就能自我安慰一下,韩竞把唯一的一个头盔扔过来,她接过来也没客气,带上了。
坐上车,她手扶着韩竞肩膀,韩竞问:“你想快点还是慢点?”
“废话,我都迟到了,当然是快,特快,飞快。”
韩竞说:“那你这样会被甩出去,你得”
他把她手拿下来放自己腰间,“你得搂紧一点,不然掉下去我不负责。”
苏念一愣,刚想说话,引擎声音响起,车子离弦的箭一般射出去。她吓得笑脸发白,头疼都顾不上了,本能搂紧了韩竞的腰,抓的死死的。
不到二十分钟,到了R.S.集团公司门口。
苏念一路上都吓傻了,韩竞那辆破摩托穿梭在车流中一直保持着高速,基本就没有减速过,绕来绕去躲避旁边的车,她本就不舒服,取下头盔的时候还泛着恶心,有些想吐。
韩竞接过头盔,“怎么报答我?”
她脸色惨白,擦额角的汗。“谢什么,谢你没把我甩出去,还是谢你没给我撞死?”
韩竞嘴角抽搐,“是你说要飞快。”
“安全第一!”她瞪大眼睛,见韩竞没耐心地掉头,赶紧在他身后喊:“开慢一点,我和你说你这么开车很危险的”
韩竞压根没理会她,车子已经开出去很远,她抚着心口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心脏不好的人根本坐不了韩竞的车。
转身往进走,大厅人来人往,迎面恰好遇到了Rta往出走,她赶紧凑过去。“Rta,昨天你跟着叶总一起去的饭局吗?”
Rta停下脚步点点头。
她问的有些小心:“他怎么样?”
Rta脸色不好看,“很糟糕,昨晚做了手术,这几天要卧床静养,医生说再有这种情况,可能会造成胃穿孔。”
苏念本就没从刚才飞车的余韵中缓过神,闻言脸色更加苍白。
Rta扬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和电脑:“我去给叶总送文件和电脑,他可能要在病房办公,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她抿唇,好几秒,扯出笑容来,“我不去了。你去吧。”
Rta也不太意外,心知她和叶殊城八成已经分手,并不打算勉强,转身走。
可没走几步,又被苏念叫住,“Rta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打个电话给领导,请个假。”
Rta笑了一下,“好,叶总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许静禾早晨先去了一趟建筑设计部。
头天她和建筑设计部副总监在确定培训名额的时候,筛选原则是以扩编之前已经在部门内工作一段时间的员工为主,再去掉中级和高级设计师。剩下的人还有一些,其中就包括了苏念。
副总监还有些犹豫不决,明显看得出许静禾对苏念不太满意,名单里面苏念的名字还在,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许静禾就坐在旁边,看着名单好一阵子,说:“咱们这次培训的目的,应该是为R.S.的建筑设计部培养更多可以独当一面的设计师吧?”
副总监点头。
她说:“也就是说,这一批参加培训的人,将来是朝着独立设计师方向培养的,我觉得那些低学历的,是不是该去掉。”
副总监愣了一下,“可是培训成本是一样的”
“成本是一样没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申请里面有多少是扩编之后新进员工?这些新人都是科班出身,如果他们看到低学历非专业的人也参与了这个培训,而他们没能参加,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不公平,可如果把新员工也加进来,那这就不是精品培训了,得变成大班授课,培训还有什么效率可言?”
许静禾话绕来绕去,扯到公平和公正,而其实针对点只有一个,整个部门只有苏念的学历低。
副总监原本也是看苏念工作认真,想帮忙争取一下,可许静禾毕竟是叶殊城女友,怎么着也划不着得罪,最后叹口气点头,“好,那我把低学历的员工排除了。”
许静禾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副总监将苏念名字划掉,唇角勾起一抹笑,副总监也松口气,“这就算是确定下来了,赶紧集中进行培训,希望赶得及参加那个园艺博览会的竞标。”
她笑容有点僵硬,“那项目八字不见一撇,竞标资格不都还没拿到?”
她说话直白。副总监倒也不在意,“叶总昨天去和人谈了,走之前的时候和这边总监说过,问题应该不大,叶总很少说没把握的话,我觉得没问题。”
她看着副总监打内线叫助理来取名单带了出去,并没有立刻离开,待门被助理带上之后,问:“叶总昨天什么时候去的?”
“下午对了,这次这个项目,叶总真投入不少,我急着知道结果,今早给Rta打过电话。据说叶总喝酒喝到住院了,许总,这事儿你没听说?”
副总监面色微有讶异,毕竟许静禾是叶殊城女友,这样的事情按理说应该最先知晓。
许静禾笑容有些不自然,“这几天我工作也比较忙,没顾上关心他他不能喝酒,胃不好,为了这个项目,真是”
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项目到底是为了公司还是为了苏念她都不确定。
但她知道的是,在她回国之前,叶殊城明明说了静禾珠宝才是他的重点,可现在他所有的重点都转移到了建筑设计部。
从十六楼离开,她想了一会儿,拨通了叶殊城的电话。
冷战后第一通电话,到底还是她主动了,如果她不破冰,以叶殊城性子怕是这辈子都懒得理会她,但她不能不管他。
他的胃病是旧疾,她知道的,所以也有些担心。
电话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低沉的一声。
“静禾?”
她鼻子有点发酸,“我听说你住院了。”
感情里到底是谁先低头谁输,道理她懂,可现在听到叶殊城有些嘶哑的嗓音,她心口就揪着,难受。
叶殊城语气淡淡的,“老毛病,不碍事。”
“你明明知道自己的毛病,为什么还要喝酒?”
那边停了停,“昨晚情况比较特殊。”
“竞标资格拿下来了吗?”
“差不多。”
她有些嗔怪:“怎么不喝死你!”
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她又弱弱出声:“你在哪家医院?我想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