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就是白日里的时候不小心受了点儿小伤,无碍的”
    嘴上虽然说着不用,但是身体却诚实的很,闵应任由穆雨棠将受伤的那只手拿过去,解开上面的白色布带。
    “你等着”
    说完,穆雨棠就走到一旁的柜子边上,拿下一只药箱。
    “我这个金疮药的药效要好一些。”
    边将闵应的伤口上敷着药粉,穆雨棠头也未抬的道。
    “有没有什么药方子,能让人的脉象看起来虚浮无力。面上看着也要憔悴一些。”
    盯着穆雨棠认真包扎的侧脸,闵应将此行的另一个目的道出。
    “你要这个做什么?”
    穆雨棠抬起头,双目正好撞进了闵应的眸子里。
    不断跳动的烛火映的两人面上都有些朦胧。
    “咳”圈起一只手,放在嘴边干咳了两声,闵应率先回过神来。
    “有重要的用途”
    “喔”
    穆雨棠没有多问,而是低下头收拾药箱中的东西,半张脸被埋在暗影中。
    “是给白卓用的,他得回淮南了。”
    轻轻抚了抚前额,闵应无奈的笑着道。
    “……”
    穆雨棠未说话,只是脸上一副还算你识相的表情。
    “能够掩饰脉象的方子倒是有,但是这面容的话……”
    轻蹙峨眉,穆雨棠一只手摩梭着下巴,另只手则是虚托着那只手。
    这是闵应思考问题时惯用的动作,她如此自然的做出,倒让一旁的闵应心里甜滋滋的。
    “用这个!”
    穆雨棠从她的妆奁盒子里拿出一枚精致的小盒。
    “这是什么?”
    闵应接过打开,里面是带着梅香味的白色粉末。
    “妆粉”
    穆雨棠接过,用里面的粉扑蘸取了些粉,扑在双颊上,嘴唇上。
    脸上的血色被遮盖,整个人顿时失了不少精神,看上去也有些萎靡。
    “这是什么做的,吃进去没事吧”
    闵应不是没听过,这古代女子的妆粉里面通常都含有大量的铅粉。
    这铅是什么?
    有毒啊,用多了可是容易铅中毒的。
    闵应想到这里,赶紧伸出手,将手指覆在穆雨棠的嘴上,想要去将她嘴上的妆粉擦掉。
    “阿应,你干什么?”
    穆雨棠被闵应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一下子愣在那里,任由闵应那略感粗糙的手指在她的小嘴上擦拭着。
    “这是铅粉吗?这种东西有毒的,你懂医术怎么还这样糊涂……”
    “阿应,这种妆粉里面没有铅粉”
    闵应还准备继续絮叨,听到穆雨棠的话,傻眼的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白色粉末,抬头一脸不信的看向她。
    “这种妆粉是用草茉莉的种子研磨成粉,加上珍珠粉,最后添上我最喜欢的梅花花露制成的。”
    怪不得有股淡淡的梅花香。
    闵应讪讪的放下手,一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刚刚手上那柔软温热的感觉,让他有些……
    “喏,给”
    穆雨棠将手中的妆粉合上盖子,递给闵应。
    但是闵应却没有伸手去接。
    “雨棠,你能给我盒新的吗?”这盒可是穆雨棠刚刚用过的,还碰过嘴,怎么能让闵白卓那小子用。
    “好”了然的笑了笑,穆雨棠转身去妆奁盒子里寻新的妆粉去了。
    闵应松了口气,无聊的转悠到书案前。
    《云笈七鉴》,穆雨棠房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书?
    难道她堪破红尘,要去修道?
    闵应差点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给吓到。
    “阿应也知道这本书?”
    将一盒新的妆粉递到闵应手里,穆雨棠看到闵应正在专注的看着她那本尚未合上的书。
    “嗯,你还看这个?”
    闵应将妆粉收起,脸上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
    这本书被称为‘小道藏’,内容大抵是关于道教学问方面的。
    “金石?你要炼丹?”
    捡起那本书,闵应看的正好是穆雨棠今日看到的地方。
    “什么炼丹”苦笑不得的将书接过,穆雨棠走到圆桌前坐下。
    闵应也随着坐在一旁。
    “其实是……我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闻到那御殿内有些奇怪的味道,而且皇上所在的方向,那股味道就尤为浓郁”
    因为只是匆忙之间,穆雨棠也不能确定,所以才想等她能够确定了之后再告诉闵应。
    “什么味道?”
    “雄黄,丹砂”
    穆雨棠如今能够确定的就只有这两味。
    “雄黄,我知道,好像是味药材,还能泡酒。可是这丹砂又是什么?”
    闵应面上还是有些迷蒙之色。
    “这两味都是炼丹所用。”
    “炼丹?你是说皇上在暗中让人炼制丹药?”
    闵应大跌眼镜,皇上平日里那般模样,不像是会相信这些虚无缥缈之事的人呐。
    “应该是,那次进宫时,我虽不敢直视天颜,但是也偶尔壮着胆子瞥过几眼。皇上的脸色不是很好。”
    穆雨棠语气中也有几分的不确定。
    毕竟这炼丹之事非同小可,若是传扬出去,必定会引起这朝堂上下的震动。
    “这件事你就先不要管了,具体如何,我会派人将其查清的。”
    若是皇上已经沉迷于丹药,那身子只怕会破败的更快,对于皇权的贪恋也会更加严重。
    怪不得对于太子被废之事,皇上行事如此利落,他怕是根本就没想过将这皇位往下传。
    毕竟在皇权面前,这亲情对某些人来说已经不值得一提。
    若是这样,那三皇子迟迟没有被诏回京城,没有加封之事,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小姐,您还未歇息吗?”
    外面又传来尔竹的声音,这丫头怕是回去之后也没敢睡,一直得等到穆雨棠歇下她才敢睡。
    “嗯,这就歇下了,天冷,你回耳房睡去吧”
    穆雨棠看了一眼闵应,将烛火吹灭。
    “小姐别看书太晚了,小心眼睛又干涩。”
    尔竹这丫头虽然啰嗦,但是确实是一心为穆雨棠好,闵应也就在一旁敛声屏气的忍了。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受了伤就赶紧回去休息吧”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穆雨棠转过身子看向闵应道。
    听到逐客令下的这么坚决,闵应脸上苦涩的笑了笑。
    “将这个带上”,是穆雨棠刚刚给闵应处理伤口时用的金疮药。
    “那张方子,我明日仔细研究一下,到时候派人给你送到王府上。”
    “好”
    闵应温暖一笑,下意识的揉了揉穆雨棠的额发,在其威胁的目光下,赶紧收回爪子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
    ‘哗啦——’
    走的太急,闵应没留神脚下,一不小心将门口的花盆给碰倒了。
    他看到西耳房的灯又亮了起来,情急之下,他只得捏着嗓子学猫叫。
    这武侠小说里高来高去的功夫不是没有,但是就目前为止,还没让闵应发现。
    他那所谓的轻功,也就爬个墙头快些。
    像那种世外高人般草上飞的功夫,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看到那屋内的灯光灭了,闵应才提气轻身,往墙头上翻去。
    “噗嗤——”
    穆雨棠听到门外的‘喵喵’声,脸上的笑再也憋不住。
    将头上的珠花摘下放在最精致的一只首饰盒里。她面带笑意的进入了梦乡。
    刚回到王府,闵应就忍不住想要捶自己脑袋。
    竟然将最重要的守岁之事给忘了。
    ……
    除夕夜里,淮南郡王世子突发急症,正赶上淮南郡王也在前一日上表,身染恶疾,想要请求皇上将闵白卓送回淮南,让他们父子相聚。
    皇上并未立即表态,但显然,态度已经有些动摇。
    听那去给闵白卓诊过脉的太医回来禀报说,淮南郡王世子脉象虚浮无力,时断时续。脸色也是毫无血色。
    若是让闵白卓死在京城,必然会凉了淮南郡王的心。
    可是,若是轻易放他回去,就要失去一个可以拿捏淮南郡王的重要筹码。
    皇上在书房中踱步了良久,连每日必服的金丹,都是在李公公的提醒下才想起来服用。
    大年初二,皇上还是没有做出决断,但是有些人却坐不住了。
    淮南郡王世子遇刺,病情加上伤势,差点没有救回来。
    闵应的人捏准了安郡王的人出现的时机,故意引京兆尹的人将其当场抓获。
    消息传到宫中。
    皇上雷霆大怒,他对于安郡王拉拢淮南郡王之事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
    一是因为淮南郡王并未确切的表示支持三皇子,也就是安郡王的意思,二也是因为一直以来安郡王并未表现出什么不臣之心。
    如今他竟然想对淮南郡王世子动手,难道是妄想挑拨京城与淮南的关系不成?
    实在是可恶!
    “下旨,待淮南郡王伤势稳定之后,立即着专人护送他与淮南郡王妃回淮南,切记,不要耽搁”
    若是人死在京城,这就与淮南结上死仇了。
    虽然皇上自诩也不惧淮南那小小的弹丸之地,但是如今朝堂刚刚稳定,若是再起战火,大梁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很难在邻国当中站立起来了。
    ……
    那边,皇上正在想怎么整治露出触角的安郡王。这边闵应则是正拍着闵白卓腰腹上捆着的,那块已经被砍了好几道口子的猪皮。
    “你说安郡王是不是已经气炸了,毕竟这背黑锅的滋味可不好受。”
    闵应帮闵白卓将猪皮解下,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小堂叔,我怎么感觉这样对三皇子,不对,是安郡王有些不太好呢?”
    安郡王是派人来了不差,但只是来打探消息的,并不是来行刺闵白卓的。他还没有那么傻,直接动手。
    “你还在感念他这些年对你的恩情?”
    闵应将那块猪皮放在一旁的圆桌上。
    “……”
    没有听到闵白卓的回答,但是闵应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你若是知道,他这些年只是将你当做控制你父王的一枚工具呢?你还会心怀感念吗?”
    闵应的话让闵白卓愣在了那里。
    他知道对他好可能是顾念着他父王的关系,但是却没想过他竟成了别人拿捏他父王的一枚工具。
    “你自幼被接来京城作质子,淮南距离京城山高水长。安郡王若是想对你做什么,你父王就算手再长,也伸不到京城来护佑你。”
    闵应将利害关系给他言明,闵白卓脸上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好了,不要想这么多了。不出几日,皇上必定下旨,命人送你回淮南。你就先安心躺着吧。”
    ……
    “谁让你动闵白卓了?”
    安郡王微微带着青胡茬的脸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小的并未命人动那闵白卓半分”
    “你以为我会信你?六安啊六安,当初荣王叔的事你就违抗本王的命令,如今你又擅自行事,你可知罪?”
    安郡王嗤笑着,根本不信眼前男子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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