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吃醋
第二天中午,柯延去食堂吃饭，打好饭准备找位子，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胳膊：“小柯，打好饭了？一起吃啊。”
柯延一扭头，看见廖研究员端着餐盘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柯延忽然想起了上次介绍对象的事,下意识就想拒绝，但是廖研究员已经抬脚往前走了，她只好跟上去。
廖研究员越过两张桌子,走到一张已经有人的桌子边。那儿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吃饭，柯延一看,可不就是王璟珂院士！
王璟珂抬头看着柯延，和颜悦色地朝她打招呼：“小柯,过来一起坐吧。”
柯延一下子反应过来，上次廖研究员说要介绍一个院士的儿子给自己认识,好像就是王院士啊，她顿时雷得外焦里嫩，十分窘迫地点头打招呼：“王院士好！”她此刻特别想扭头就走,但这样太不礼貌了，这是长辈呢,只好硬着头皮在旁边坐了下来。
王璟珂摆摆手，和蔼地说：“叫王老师就好了。你们的课题经费到位了吗？”
柯延再不通人情世故,也明白经费为什么发得那么快了,赶紧道谢说：“谢谢王老师关心,已经到位了。”
尽管知道这顿饭不好消化，她还是没表现出任何的不适来，毕竟承了人家的人情，对方又是长辈，不能不给面子。好在王璟珂和廖研究员都没有提相亲的事，他们只是闲聊，聊工作，拉家常，一顿饭下来，把柯延的基本情况也问了个七七八八。
吃完饭，王院士回了自己的核技术中心。柯延和廖研究员一起回粒子物理中心。
廖研究员说：“小柯刚来研究所不太习惯吧？你一个年轻女孩带着一个项目组，什么事都得自己操心，肯定很不容易。我刚开始独自做项目的时候也挺心烦的，好在我就在这里读的硕博，老师们也很照顾我，比起你来还是好一些，至少没有经费被卡半年不发的情况。”
这话简直说到了柯延的心坎上：“有点，等刘老师回来就好了。”她还是不喜欢管钱管琐碎的事，就只想做自己的研究。
过了一会儿，廖研究员站住了，认真地说：“小柯，王老师很欣赏你，还记得我上次说的那个事吗？他想介绍他儿子给你认识一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柯延头皮发麻，果然还是躲不过吗？可是她真不想相亲，低着头说：“廖老师，我看还是算了吧，你看我这么忙，哪有时间谈对象啊。”
廖研究员看着柯延红了的耳朵，说：“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种相亲方式？你不用觉得是相亲啊，就当是去认识个朋友，合适的话再进一步发展，不合适就当朋友。我和我爱人也是同事介绍认识的，两个人见面，互相聊得来，投缘，这才走到一起去的。对了，我给你看看他的照片吧，长得真是一表人才，高高帅帅的。”她说着拿出了手机，打开了相册，翻出一张照片送到柯延面前。
柯延正低着头，被动地看了一眼送到眼前的照片，照片上一个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坐在办公桌前冲着镜头微微笑，典型的北方帅哥，有一股雅痞的精英气质，是柯延接触得最少的那类人。
廖研究员笑着说：“是不是一表人才？放心吧，我不会坑你的。这样吧，明天是星期五，我和我老公打算去看电影，我们一起去吧。”
“可是我工作真的很忙，廖老师，谢谢你的好意。”柯延委婉地拒绝，她经验不足，而且过于诚实，要是换个圆滑点的人，就直接说自己有男朋友了，也就把这个事给拒绝掉了。
廖研究员笑着说：“咱们都是同事，工作情况怎么样大家都知道，平时加班已经是常态了，碰上有事了，难不成还不能正常下个班？一晚上也耽误不了多少事，咱们再忙，终身大事还是要关心的。本来如果所里有合适的对象，就在所里找当然更好，但小柯你这条件也太好了点，我看咱们所里那些单身的研究员还真没配得上你的。小王也是熟悉科研人员的工作状况的，不存在不能理解的问题。还是去吧，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多了解一下看合不合适，就算不成，多个朋友也是好的。而且你看吧，这是老师托付给我的事，你就当帮廖姐一个忙，好吗？”廖研究员是王院士夫人的学生。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柯延觉得再拒绝就有点不识趣了，最后一咬牙：“好吧，就去见一下。”不就见一面吗，到时候回来说不合适就行了。
廖研究员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好，那就明天下班见。”
答应去相亲这件事，就像柯延水晶般通透的心湖里突然冒出的水草，油油的在水底招摇，摇得她有点心浮气躁，根本就没心思写论文，只好抢了小唐的工作，去核对□□，忙了一下午，总算才把心给静下来。
晚上下班回到家，发现家里仿佛遭了窃，地板上一片凌乱，到处都是纸屑，柯延吓得差点打电话报警。这时元宝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过来讨好地蹭着柯延的腿，柯延弯腰抱起它，顺便看清了地板上的东西，原来是曾效祺的那张海报，已经碎成了无数块，看上面的痕迹，多半是怀里这家伙的功劳，它的指甲又长出来，最近又开始磨爪子了。
柯延检查了一下，除了碎纸屑，并无其他损失。柯延放了猫粮，开始打扫屋子，心里对曾效祺有些小愧疚，因为上次曾效祺来过她家，她就没好意思将他的海报贴起来，怕他万一再来了，看到他的海报贴在自己家里，自己得多尴尬，就将海报立在了衣柜边上，没想到被元宝这个小捣蛋给扒拉出来了，还给撕得粉碎。
今天曾效祺发了微信过来，说是已经上飞机了，柯延没有跟他说自己明天要去相亲的事，怕被他笑话，也没告诉栾萱，栾萱肯定也会笑死去。她打扫完毕，蹲下来摸了摸正在吃猫粮的元宝：“元宝，你说我明天该不该去呢？没想到我居然也会沦落到要相亲的一天，我觉得自己好可怜呀。”她想了想以前跟自己表白过的那些人，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如果当初不全都一口拒绝，试着相处一下，说不定已经找到男朋友了，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一见钟情的人。
元宝打了个哈欠，继续吃猫粮。柯延蹲了一会儿，最后咬咬牙：“没什么大不了的，相亲而已，又不是去结婚，就去应付一下好了。”
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柯延也没精心打扮，就跟往常上班一样，连隐形眼镜都没戴，戴上一副黑框眼镜出了门。出门的时候看着手机上的备忘提示，今天是限号日，她从包里摸出了那辆跑车的钥匙。
烦恼在柯延这里通常都是不过夜的，昨天她还在为相亲的事心烦意乱，今天她就淡定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干嘛干嘛，今晚过去了，一切烦恼就都没有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廖研究员来找柯延：“小柯，一起走吧。”
“好。”柯延提起自己的包，跟同事们打招呼，“今晚我有事先走了，就不加班了，你们看一下手头的工作，忙完的也可以先回去，明天见！”
赵一卓看着廖研究员搂着柯延的胳膊往外走，满脑子疑问，柯延跟着廖研究员去干什么？难道是相亲？他意识到这点，顿时有些受打击，朝夕相处的两个人，还不如别人随便介绍的一个什么人吗？
下了楼，廖研究员说：“我老公一会儿来接我，我们等他的车吧，小王——他叫王承均——直接去餐厅了，我们先吃饭再看电影。”
柯延说：“我开了车来，坐我的车去吧。”
“你还开车来了？昨天忘记跟你说了，今天就别开车了，看完电影让小王送你回去就好了。”廖研究员责备自己太不细心了。
柯延怕的就是人要送自己回家，笑着说：“没事啊，我自己开车挺好的。走吧。”说着朝停车场走去，拿出遥控钥匙按了一下，那辆宝马跑车的尾灯亮了一下，柯延走到车门旁，拉开车门。
廖研究员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柯延：“这是你的车？”这车她看到过几次，同事说这车值二百多万，她还在猜想是谁的呢，没想到正主儿今天就站在她面前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是柯延的车，没想到她这么有钱。
柯延说：“是我朋友借我开的。”
廖研究员这才觉得有些合理了，她拉开了车门，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忍不住八卦：“你朋友是做什么的？男的女的？”
柯延想了想：“男的，自己做生意。”
“这年头还是做生意赚钱。”廖研究员有些辛酸地笑了几声。
柯延熟练地倒车出去，开车上了路。廖研究员给她老公打电话，让他直接去餐厅集合。
周五下午车有点多，好在他们单位下班比公司要早点儿，所以还不算太拥堵，非常顺利地到了约定地点。吃饭就在电影院附近的餐厅，柯延停好车，跟着廖研究员上了楼，王承均远远看见她们就站起来招手，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着一身修身的蓝色西装，整个人显得斯文俊秀。不待廖研究员介绍，他就主动朝柯延伸出手来，脸上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容：“你好，我是王承均，很高兴见到你。”
柯延伸出手去，跟对方握了一下手：“你好，我叫柯延。”
“请坐。师姐也请坐，姐夫呢，还在停车吗？”王承均以手按着衣服前襟，坐了下去。
“他还在路上，一会儿就到了。是小柯开车载我过来的。”廖研究员说。
柯延在廖研究员旁边坐了下来，发现对面的王承均正目光炯炯地打量着自己，那目光极其大胆热情，柯延仿佛能感觉到对面那个男人的侵略性，她觉得浑身不自在，低下头去喝茶，却止不住红了耳朵。王承均看着柯延粉红的耳朵，不由得满意地勾起了嘴角，搞科研的女孩就是单纯。
“为了节省时间，我已经点好菜了，柯小姐有想吃的自己点。”王承均将菜单递到柯延面前。
柯延摆手拒绝：“不用，我不挑食，都可以。”
王承均笑看着柯延：“柯小姐应该是个脾气很随和的人吧。”
柯延没作声，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脾气随和，她很多事不计较，仅仅是因为不在乎罢了。廖研究员在一旁说：“那当然，小柯的脾气是很好的。”
王承均见柯延不说话，也不抬眼看自己，觉得是过于害羞，便主动找话题跟她说，比如在哪里读书，自己又在什么学校上学，听闻过柯延母校不少逸闻趣事，去哪里游玩过等等。柯延虽然在美国学习生活了十多年，但出去玩的时间并不多，主要也就是在加州附近玩耍，去别的地方没时间也没太多闲钱，所以跟王承均能聊的也不多，主要都是王承均在说。
廖研究员却说：“我说了你们肯定有共同语言，能聊得起来的吧。我在伦敦留的学，我老公去的是新加坡，我们就没这方面的共同语言。”
廖研究员的老公是个软件工程师，人看起来很敦厚，话不多，什么都听老婆的。所以整个饭桌上，主要都是王承均和廖研究员在说，柯延偶尔插句话，气氛倒是还算融洽。
吃完饭，他们去隔壁的影院看电影，廖研究员借故要和老公去看另一部电影，就先走了。王承均对柯延说：“最近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新电影上映，《疑城》你看了吗？我还没看，一起看《疑城》吧？”
柯延一听说电影名字，瞬间笑了：“好啊。”原来《疑城》还没下映吗，那就顺便再刷一遍吧。
柯延一整晚都是浅淡有礼的，笑容也很淡，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清秀的脸庞立即变得生动起来，显得无比娇俏，王承均看得都失了片刻的神，他断定柯延性格比较内向，跟不熟的人比较拘谨，熟起来一定非常可爱。
进去之前，王承均问柯延：“要不要吃爆米花？”
提起爆米花，柯延就想起了曾效祺买的爆米花，她赶紧摆手：“不吃，刚吃饱，完全没有胃口。”
王承均也没坚持，两人进了放映厅，柯延专心致志地看起了电影，正好把第一次看漏的细节再看一遍，比第一次看的王承均还投入。中途王承均扭头看了她好几眼，她都没赏他一个眼神，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柯延才摘眼镜低头看手机，是曾效祺发过来的：“我回来了，睡了一觉终于感觉活过来了。你在干嘛呢？”
柯延打字回复：“在看电影。”
曾效祺回：“[吃惊.jpg]跟谁去看的？”
柯延看着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回：“一个朋友。”
曾效祺问：“看什么电影呢？”
柯延说：“你的《疑城》。”
“谢谢支持！[剪刀手.jpg]你看吧，不影响你看电影了。”
柯延收起手机，继续看电影。看完电影出来，已经十点了。王承均看了一下手表：“今晚时间过得真快，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谢谢你陪我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希望以后还会有机会一起出来玩，留个联系方式吧。”他说着拿出了手机。
柯延对王承均没有特别的好感，也没什么恶感，所以就当多一个朋友，她掏出手机让对方扫了微信二维码。
王承均说：“加好了，通过一下吧。我送你回去吧。”
柯延指指停车场：“我开了车过来，就不麻烦你了。”
“正好，我的车也在那边，一起过去吧。”王承均倒是也没坚持，明显很懂得分寸。
柯延走向停在露天停车场的车，按了一下遥控器，王承均见一辆宝马跑车叫了一声，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是你的车？”
柯延正要说话，她旁边停着的一辆兰博基尼的车门开了，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叫她：“柯延。”
柯延看着戴着墨镜的曾效祺，惊讶得张圆了嘴：“你、你怎么在这里？”
曾效祺摘下了墨镜，朝王承均看了一眼：“我来接你回家。”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间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