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秦司然说出这句话，其他少年们一脸恍然大悟，立即便有人也对无瑕求道：“前辈，晚辈们曾异想天开的想将江陵城城民们化作的恶鬼带走，请高人超度令他们再入轮回，如今在我们即将离开小阴冥界时遇上一个，也算天意！前辈便帮帮晚辈们吧！”
少年们纷纷赞同。
无瑕并没有马上表示帮或不帮，而是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你们真的认为，夙沙瑶天性残忍，滥杀无辜？”
少年们均是一怔。
无瑕深深一叹：“我见过一些人，并非全无理由便练就铁石心肠。不论是被称为神仙府的李府，还是江陵城那些城民，以及千秋寒……他们与夙沙瑶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如今这世上只有夙沙瑶一人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因果，你们只是意外被牵扯进来，不应干涉太多。让他们的恩怨在他们之间了结，以免因缘际会错乱，改变了你们的道途与机缘。”
少年们均是大家族中的精英后辈，对这一番话内玄机立刻便明白了。
其实说起来，夙沙瑶年仅及笄时便将李府上下灭门，之后屠尽江陵城人畜老少，杀了这些人不够还将他们化作恶鬼丢入小阴冥界永不超生，这样深重的恨意，很难不让人怀疑两百年前的事并非传闻中那么简单。而对于曾废她修为毁她道基的千秋寒，她费尽心机两百年寻找轮回珠欲将之复活，若是无人感到怪异反常，那才是笑话。
少年们不论是否憎恶夙沙瑶，却不得不承认或许他们所知道的只是事实，而事实之中尚且还有无人得知的真相。
而至于干涉了不该干涉的因果导致自身成为因果中的一部分，自此道途相易，少年们明白，这绝非无瑕吓唬他们。自小学习族里那些枯燥冗长的规章教条，这个道理他们已经被叮嘱了无数遍。
少年们均有些纠结，一片沉默间，有人小声说道：“……可是就算当初李府与江陵城的城民当真伤害过夙沙瑶……这个孩子还那么小，他是无辜的呀……”
“他生前应该才只有三四岁，还什么都不懂就死了，不能入轮回，化作恶鬼在这小阴冥界内被别的恶鬼啃噬……”
“太可怜了……”
有人不确定的说：“我们只是救个小孩儿，并不算太干涉别人的因果吧……而且就算干涉了，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分担，后果也不会多严重吧……”
少年们响应，意见竟是出奇的统一。
龙俊对无瑕抱拳一揖，“前辈，若是要承担干扰别人因果的后果，便让晚辈们来吧！请前辈让那寄生恶鬼救救那个孩子！”
无瑕看着少年们，不知为何一股无名怒气涌了上来：“你们的家族教会了你们高深的法术，却从未教过你们如何在修仙界中立足？修仙界并非你们想象中的样子。你们若坚持事事为善，唯一的前提条件便是足够强大！否则，迟早你们会丧命在自己多余的善心中！”
秦少晅小心翼翼的小声道：“可是……我觉得在能力范围内尽量多做些善事……也没什么不好吧……”
秦司然道：“前辈，晚辈们的确未曾出门历练，不知修仙界中种种险恶。但海云天城与龙家不约而同如此教导后辈，或许另有一番深意在其中。至少在晚辈们看来，我们希望将来的修仙者能够相互为善，造福凡人，修仙界不再腥风血雨！”
修仙界不再腥风血雨！听上去天真到幼稚的一句话。但眼前这些少年们脸上的坚定与觉悟，这一刻，突然令无瑕深深震撼了。
第176章 永世不见
无瑕拗不过这些少年们，索性便冷哼了一声道：“随你们吧。”
这等于默许，少年们大喜, 秦少晅下去将那恶鬼带了回来。阻止这恶鬼的鬼气消散, 对小鬼而言只是吹一口气过去那么简单而已。那恶鬼得到了浓郁精纯的鬼气, 立即便充满了生机，同时, 凶残的天性也显露出来。
不过这恶鬼等级太低, 即便再凶残, 也危害不到在场众人。秦司然取出个冰晶长盒子, 将恶鬼收了进去, 贴上一张蓝色的符箓放入乾坤袋中。
少年们一齐向无瑕恭恭敬敬的道谢, 无瑕瞥了他们一眼, 什么也没说。
一日后，小波如期飞到了出口处。出口与入口相同，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只是洞内没有干枯的手伸出来, 而是飘散进来一丝丝尸气。
马上又要面对夙沙瑶, 少年们都有点紧张，无瑕却没有给他们时间做心理准备，直接便让小波回灵兽袋，走了进去。
短暂的跨越空间过后，众人再次回到了万年玄冰洞。
一切都与几天前一样，洞内空旷寂静，一个人也没有。
“咦……？夙沙瑶呢？”
刚有人这么问了一句，空气中红光一闪，一身红衣长发披散的女子便出现在了前方。
“前辈果然在十日内回来了！”夙沙瑶两眼放光的看着无瑕，比起数日前的冷静镇定，此刻的她明显兴奋而激动。
追逐了两百年，终于即将得偿所愿，换作任何人想必都无法冷静下来。
“承蒙夙沙道友信赖，这一趟虽遇上了些惊险，但总算平安归来。”无瑕道。
“前辈可拿到了轮回珠？”夙沙瑶问。
无瑕默然半刻，抬起一只手，打开手掌，一个细小的紫色光团飞出来。夙沙瑶一招手，那紫色光团便落入了她的手心。
“这是……？”
“轮回果。”无瑕观察夙沙瑶的神色，见她露出了微微的不解，又道：“轮回果内，是千秋道友的魂印。”
夙沙瑶显然是知道魂印此物的，她立即震惊的看过来。
无瑕看着她说：“那片空间内只有轮回果，并无轮回珠这个东西。不过虽无轮回珠，若要让千秋道友死而复生却非绝不可能。千秋道友的魂印与残存的元魂都在你手上，只要你能让他的魂印醒过来，回到元魂内的真魂之中，慢慢再次凝聚二魂七魄，重塑肉体，便如愿以偿了。”
千秋寒的魂印是沉睡的，只要夙沙瑶用神识一探便知，因此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
夙沙瑶小心翼翼的捧着千秋寒的魂印，半刻后抬头道：“晚辈要怎么做，才能够让他的魂印醒来呢？”
无瑕知道她一定会这么问，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如果你能找到一些对魂印有深入研究的人，或许会有办法。”
“前辈在与晚辈说笑么？如今的神洲大陆，还能找出几个知晓魂印之说的人？”夙沙瑶的语气中流露出明显的不悦。
无瑕说道：“你不就懂得魂印之说么？既然你能知道，别人又为何不能？神洲大陆辽广无际，能人异士遍布，说不定你真能找到一个。”
夙沙瑶冷笑：“晚辈区区八|九百年寿命，想在有生之年遍寻神洲大陆找出一个深入研究过魂印的人，那几率太过渺茫了！相比之下，晚辈不如直接请前辈帮忙！”
无瑕皱眉：“我若是知道，根本没必要瞒着你。千秋道友是死是活本就与我无关。劝你一句，早做打算，若你嫌结丹期的寿命不够长久，便尽早进阶元婴期去吧！”
“哼哼，晚辈是否进阶元婴期便不劳前辈操心了，只要前辈目下发挥不出元婴期的修为，便一切好说！”夙沙瑶长袖一挥，屡屡黑雾涌现，将无瑕与少年们包围。
“夙沙瑶，我已按照约定进入小阴冥界内连通的无名空间，为你取回了轮回果。你还想做什么？”无瑕看了看那些黑雾，冷声道。
夙沙瑶道：“晚辈要的，是复活千秋寒的物品。前辈带回来的轮回果内魂印沉睡着，并不算完成约定，所以有劳前辈再入那处无名空间，为晚辈寻找唤醒魂印的方法！”
后方安安静静听了半天的众少年，虽然到现在也不懂魂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均对夙沙瑶的出尔反尔忿忿不平。
秦少晅道：“你也太不讲信用了吧！前辈都说了，那里根本没有轮回珠这种东西，你让前辈范险去给你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本来就已经很不厚道了，前辈给你带回了跟轮回珠差不多的轮回果，你就该感谢了！怎么你还威胁前辈？”
“就是！”
“做人要言出必行……”
“闭嘴。”无瑕低斥，而她话音方落，夙沙瑶便阴沉着脸往这边扔了个法术，少年们被集体噤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龙俊责备的看向秦少晅和刚才附和的几人，意思是怪他们多嘴拖累他也不能说话。
“这些小家伙太吵了，让他们安静一下，我们才能好好谈谈。”夙沙瑶收回手，看向无瑕，“前辈，如何？再为晚辈进入那处无名空间一次，找到唤醒魂印的方法带回来。否则，我就只能把他们扔进小阴冥界喂恶鬼了！”
“我可以告诉你，那处无名空间内并没有唤醒魂印的方法，就算我再进去一百次，也是徒劳！”
夙沙瑶道：“恕晚辈不能相信前辈此言。”
无瑕看了她半刻，突然说道：“你与其威胁我去找让他的魂印醒过来的方法，你何不问问你自己，他当初为何要将自己的元魂进行魂刑？又是为何不愿再入轮回，不愿再回到这个世间？”
夙沙瑶蓦然抿紧了双唇，沉默了。
无瑕微微细目，轻声道：“当初你被拔舌剜目、修为被废、道基被毁，后来你从江陵城中消失了三年。那三年间，让你能够再次视物、再次言语，为你重铸道基、修复道脉，让你能够再次修行的人……就是千秋寒吧？”
少年们均是满脸震惊，若此刻他们能够说话，必然已经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夙沙瑶却皱紧了眉头，一语不发。
无瑕眼中漫开淡淡的冷光，“当年千秋寒救了你，或许只是一息善念所致，而你回报他的方式，却是屠尽了江陵城满城人畜！对于一生正直磊落，立志惩恶扬善的千秋寒来说，江陵城城民的惨死是对他最大的讽刺！这一切都是他一时心软救了你的后果，在他看来，这无异于他亲手杀了他们！所以他认为自己罪孽深重，对自己的元魂进行魂刑。他不想再看见你，甚至是转世后与你相遇的可能也不想有，这份坚定决绝令他魂印沉睡，永远不再轮回！”
夙沙瑶的脸庞在她的话语中越来越苍白，到了后来，几近铁青。
最终，无瑕看住她说：“他不愿复生，不愿面对你！即便你将他的魂印唤醒又有什么用？”
“住口！”夙沙瑶大喊，汹涌的鬼气从身上涌了出来，她的双眼变得赤红，五指成爪，狠狠向无瑕抓过来！
无瑕一动不动，却在夙沙瑶近身一刻，一个小鬼凭空而现，小鬼对着夙沙瑶尖叫了一声，霎时万年玄冰洞内卷起了一股股鬼风，夙沙瑶被淹没其中！
鬼风内嘶嚎与爆破声不断，足足几刻过后仍旧没有停歇的征兆，却是包围着无瑕与众少年的黑烟突然消失了。
“怎么突然……咦？能说话了？”
有人猜测：“禁言术自动解除，说明施术者重伤甚至身亡！难道夙沙瑶……”
少年们相看，心情都有点复杂。
无瑕放出小波，对他们说道：“出去再说。”
大家一个个跃上小波背上，龙元是最后一个，他看着鬼风那边，一动不动，龙俊在他肩上拍了拍：“走吧。”
万年玄冰洞被厚厚的玄冰堵住了，无瑕让小鬼将玄冰击碎。小波载着众人刚飞出去，便见骨凤与无痕迎面而来。
秦少晅愣愣的看着小麻雀大小的骨凤半晌，又看了看无痕，不确定道：“这只……难道就是那时候去追怨女鬼的凤鸟？”
无瑕“嗯”了声，“当时是幻形，这才是它的真身。”
妖兽修为越高，真身越庞大，从未听闻有哪种妖兽到了中天期还这么小。不过少年们没有多嘴去问骨凤真身这么小的原因，跟着无瑕这么多天，大家几乎都见怪不怪了。
小波飞出井底，外界正是夜里，尸阴地城的阴鬼和行尸感觉到新鲜的人气，陆陆续续都聚了过来。
无瑕本欲让无痕和骨凤清理掉这些行尸与阴鬼，而这时灵兽袋口银光一闪，一头白狮扑向了对面的行尸群！行尸排山倒海的化作飞灰，白狮仰天一吼，阴鬼也消失了一大片！
有少年认出了白煊：“啊！是那头冰雷白狮！”
幸存的行尸与阴鬼落荒而逃，街上一下便空旷了。
小波飞回灵兽袋里，白煊来到无瑕身边巨大用脑袋在她身上拱了拱，便乖巧的伏下身子，让无瑕与少年们站到背上。少年们想到这是一头上天期的妖兽，几乎都不敢站上去。
现在不光有那小鬼，还有这头冰雷白狮，即便夙沙瑶追上来，少年们也不怕了。有人询问无瑕，接下来去哪里。
无瑕说：“去找城里的破界植物，离开尸阴地城。”
半日过后，天快亮时，众人在城里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株淡黄色的小花，这株花便是一株破界花。
少年们往花中注入灵力，花朵涨大，花心出旋转着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洞，众人未再过多犹豫，进入洞中。
一息之后，众人来到了一片广阔的天地。看见一碧如洗万里无云的天空，与脚下苍翠连绵的山峦，少年们均是松了口气。
看来这株破界花并未连通到奇怪的地方。
少年们庆幸之际，秦少晅突然大声说：“前辈不见了！”
大家一看，果然无瑕跟白煊都不知所踪。
“前辈怎么会不见了？她不是修为被封了么？”
“傻了吧你？前辈有一头离天兽，想去哪里不可以？”
“对哦……”
“这次能全身而退，都靠前辈救了我们！唉……这么多天我们居然都忘了问一问她的大名！”
“问了她也不一定会告诉我们吧！”
“说起来，这位前辈当真太神通广大了！不但自身有元婴期的高深修为，身边的灵兽与傀儡论修为也个个可称霸一方！而且足智多谋，又有顶级法宝，这样的人物，在神洲大陆怎么会籍籍无名呢？”一名海云天城的少年疑惑道。
另有名海云天城的少年看向龙家众少年：“我们海云天城与神洲大陆才连通了两百年，我们孤陋寡闻也就罢了，你们也想不出她是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