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算了
江月平生第一次当了鸵鸟,躲进了医院思考人生。也幸亏石毅忙起来，没腾出时间去专门看她，才给了她足够的空间调整。
头几天,她听说团里所有的连队的训练进度都停了下来。急行军实在太耗潜能，这样搞上一次,事后一定要好好修养,不然对战士们的身体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现在又不是艰苦的战争年代,没有条件，哪儿有不拿士兵的身体当回事儿的道理。
再往后，就是迎接年底考核了。不光102团,全军区所有部队,都惦记着呢。这一年的血汗到底有没有白费，就差最后定音的这一锤子,谁敢放松？
江月躺在医院,也关注着这件事,心里痒痒的。她当然不是想去出风头，就是单纯比较怀念那样的大场面。她带特种部队的时候,类似的考核、比武少不了参与，干了情报后，也就来了102团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穿军装。
团长抽空来看她的时候，她还开玩笑说,要不是受了伤，还挺想去见识见识的。团长听了也玩笑说，你就是没受伤,也不会让你参加考核，最多是让你以后勤的名义去看看。
她听了故作不满地追问为什么，团长就笑，说要偌大一个102团两千多号人，还要靠着一个刚来不到一个月的姑娘去拿荣誉，那他还不如找块豆腐一头撞死来得干脆，省得丢人现眼。
江月自己也清楚是这么一个道理，她去了，倒显得102团自己出不了成绩似的。因此，玩笑也只是玩笑了。
抛开这些，江月想得最多的，还是石毅。每次一想，都止不住地叹气，叹得常来给她换药护理的小护士都忍不住问她到底有什么不开心。
江月一肚子千头万绪自己怎么理不顺，找不到突破口，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怀着有点儿病急乱求医的心情，她问这小护士，要是有一个关系很近的朋友，突然间特别出乎意料地说喜欢自己，要怎么处理？
她看着这小护士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没想到人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轻描淡写之间特别干脆利落地正中要害：“这有什么好发愁的，主要是看你喜不喜欢他了。你喜欢他就和他在一起，不喜欢就不答应，和他保持距离呗。”
一语惊醒梦中人，江月当时就愣住了。居然就是这么简单的吗？仔细一想，还真就是这么简单。
当局者迷，何况她在感情上还是个彻彻底底的菜鸟小白。她这几天想了不少，但方向压根儿就是偏的。她光顾着钻牛角尖，从自己身上找不是，懊恼自己想的太少，不该没有避讳。
她不知怎么就想到岔子里去了，偏执地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导致的，石毅不该喜欢自己。她根本就没考虑过，不管起因是什么，喜欢其实就是单纯的喜欢。现在事情的关键，不在于石毅是怎么样喜欢上自己的，而是自己对石毅是什么感情。
也许还有因为惯性思维的缘故，她一直以来不考虑感情的事，时间久了，下意识地就把这个方向给屏蔽了。
被这小护士给点醒了以后，江月忽然反应过来，此一时彼一时，她以前没考虑过的问题，不代表现在不能考虑啊？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喜欢石毅吗？不，不不不，更需要先解决的问题是，到底什么才是喜欢！
时间一晃儿神就过去了，江月这个感情苦手还没来得及搞明白，她就该出院了。本来该她自己归队的，警卫连长开了车来接她，石毅也在车上。
那层窗户纸没看穿之前还好，看穿了以后，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江月总能在石毅的眼中看到炙热的东西。她在面对石毅就怎么都觉得不自在，卧底时候练出来的演技，这会儿全都用在他身上了。
她说不清楚自己对石毅是个什么心态。说喜欢吧，不太像，最起码，她到现在也没有过非常明晰的想要和他在一起的**；说不喜欢吧，那也不对，她仔细回想过和石毅相处的情景，不得不承认，石毅于她来说是特别的，她没有和另外任何一个人有过类似的关系。
她恨不得自己真的是一只鸵鸟，把头怼在沙坑里就不管不顾了。她忍不住想，要是当时什么都没看出来，那该有多好，让石毅那死小子去自己纠结难受吧！
一转念，她又觉得，这样的想法真的太渣了……
感情的事情真的好复杂，比攻击哪个指定的目标或者想办法获取哪一项情报费神多了，江月觉得头发都要掉光了。她现在真的特别想去打上几个弹夹醒醒脑。
她好像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石毅的喜欢，并且给出回应，觉得像是差了点儿什么。但是要让她明确拒绝，她不愿意。
没错，就是不愿意。
回到宿舍，把石毅关在门外以后，她狠狠地把脸埋进被子里。她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清楚，自己到底有多无耻，贪婪。
好一会儿，她挣扎着爬起来打开柜子，从最里面的角落里摸出一包烟。这还是她在首都时候，出院前一天买的，一共就抽了半支。也就仗着哪怕是检查内务，也没有人会仔细翻她的贴身衣物，这烟才能保留这么久。
这会儿没人会过来，她安心坐在桌前，手里拿着烟盒把玩了几下，抽了一支出来叼在嘴里。几毛钱一个的劣质塑料打火机，“咔嚓咔嚓”按了四五下，才冒出一缕细弱的火苗。她没有烟瘾，只在偶尔压力大的时候解解闷。
慢吞吞地凑到跟前点了火，江月把打火机丢到桌上，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深吸一口，拿开，向后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盯着自己吐出来的眼圈发呆。
一支烟燃到尽头，熏了满屋子的烟味儿，她也只吸了最初那一口。指尖传来的灼烧的轻微刺痛，把她的思绪拉回来。掐掉烟头，她已经有了决断。
横亘在自己和石毅之间的，不仅仅只是自己都难以确认的心意。就算真的和他在一起了，还有更多的问题需要解决，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的身份。
她明面上的确犯了错误被发配下来的，可实质上，那点错根本就不可能让她背这么大一个处分。更确切的说，在实际情况面前，那根本就不能说是犯错。
上级这么处理，最主要的用意，是保护，是让她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她从中东带回来的那东西，事关重大，牵涉太广了，为这事，外交方面没少承担压力。而且，那东西的真伪，还需要一定时间做进一步的确认。有一部分偏向保守的领导认为，她不太稳重，冒冒失失搅动这么大的风雨出来。
还有极少数人碍于所处位置、工作经历等等的局限，觉得她带回来这东西，哪怕确认是真的，也不值得付出这么大代价。
江月知道那东西是真的，更知道这是值得的。她大概是唯一一个真正体验过那东西的重要性的人了，那是在她穿越以前。
当然，更多的人虽然没体验过，但也足够明白这东西的价值，只是需要顾及各方面的平衡。
江月事先就已经料到，如果她侥幸活下来，一定会面对这些。她能理解上级领导的为难之处，当然也能想到，她在102团待不了多长时间。
最多等到那东西确认以后，她一定会离开。
江月抬手摸了摸左脸，微凸的伤疤从眼角下方一直延伸到下颌。经过治疗，再加上她本身恢复能力很强，这疤痕并没有预料中的那样狰狞，花点儿心思遮掩，不会露出太多痕迹。
若没有这道伤疤，不出意外她会回去接着出外勤，现在，就很难说了。即便如此，她都没什么可能留在野战部队，就是转内勤，转技术都比留下来的可能性大。也许因为那件事能升个职，到更重要的岗位上也说不定。
这样一来，她和石毅之间还能有什么前途？
她要是能肯定自己的心意，哪怕再难也要赌一次，她从来都不是软弱的人。她要是有足够的时间，有足够的自由，往前走一步，好好相处培养感情也没什么关系，可惜的是，她没有。
那，就只能是算了，她不能太自私，拖累了石毅的人生，只能在心里和他说一句对不住了。
彻彻底底想明白以后，江月把桌上的烟连带打火机，和烟灰一齐收拾了扔到垃圾桶里，打开窗户，让寒风把呛人的烟味儿驱赶出去。
再见石毅时，江月只当什么都没有过，还是往常一样的相处模式，只是暗自留心，在不至于引起石毅注意的同时装作无意避过了那些比较亲密的言语动作。她既然没那个打算，就断然不能再让石毅陷得更深。
石毅不知道江月的心路历程，他也没有发现江月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然而感情的微妙是难以言喻的。以他这么多年对江月的用心，江月完全想不到，他几乎是靠着本能，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
江月隐约的回避，让他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不能再拖着了，不然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的好纠结好纠结，头发揪掉一大把，好累，已经躺平了，要亲亲抱抱才能好
还要拿月石威胁作者的你们随意好了嘛，大不了我就带着投喂营养液的小可爱们私奔╮(╯﹏╰）╭